68.姜許

68.姜許

這世上,信了摩教的,都是好人。

不信摩教的,都是魔鬼。

要將他們通通燒死。

東城門外的東亭窪地里,上百名西州百姓身著傳統的服飾,粗大的麻繩綁住了他們的雙手,一個接著一個地綁在了一起,由幾十名黑衣摩教人用鞭子驅趕著,往窪地里去。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驚懼或茫然的表情,有的婦人將孩子抱在懷中,將哇哇大哭的孩子之口用手死死捂住……

阿練若咬著唇,胸膛緊緊貼著著冰冰涼的城牆,她的背被安乾的一雙大手按著,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她輕聲啜泣。

城牆下的場景讓她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似乎下一刻,他們就將赴死。

靈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別看,不會有事的。」

阿練若用極小聲的聲音啜泣道:「天使,我看過摩教的教義,他們的摩祖告誡他們要平和要善良,要將無私的愛獻給世人……為什麼他們卻如此殘暴……」

靈藥瞧著手邊青灰磚上幹掉的白漿。

「若有心作惡,再好的教義都會被曲解,成為他們殘暴的借口。」她心中有所感悟。

抬頭往天上看去。

大漠孤煙,一輪缺角月當空瑩然。

烏泱泱的黑袍摩教人舉起了手中的火把。

窪地的西州百姓不敢哀嚎。

萬籟寂靜。

少頃,一副兩丈高三丈寬的畫像自城樓緩緩展開。

一位烏髮烏須的異族男子躍然畫卷上。

他頭戴黑帽,身穿黑袍,只領邊有一圈白邊。

高鼻深目,皮膚黢黑,莊嚴肅穆,眼神肅殺。

畫像太過巨大,城牆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只一霎兒的功夫,窪地所有的黑袍人匍匐拜倒,虔誠而跪。

他們口中似乎在念誦著什麼,聲音越來越大,在寂靜的夜裡涌動。

窪地里的西州百姓們茫然地跟著拜倒,而在他們身後看管他們的黑袍摩教人匍匐在地上,似乎不再關注他們的動向。

有些膽大的百姓開始伺機而動。

終究還是不敢——被砍頭、被燒死、被□□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沙漠外圈漸漸地,淌著沙過來許多兵士,他們騎著駿馬,領頭的振臂高呼:「西州的百姓,跟我們走!」

百姓們聽到這些話,漸漸地醒過身來,從窪地中相攜著爬出來。

摩教最後排的人抬起頭,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和刀。

就在此時,城門上懸下來的畫像,最左上角突然燃起了小小火焰。

火焰漸漸地往上吞噬,畫像一角已被燒的卷了起來……

摩教人如喪考批,哀嚎不已,所有人往城門上撲去,由高處看去,烏泱泱一片若蝗蟲過境。

鄭登峰帶領的三百兵士護衛著百姓,待他們遠離東亭山窪地,這才策馬護衛在其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

直到他們隱沒在沙漠和黑夜的邊界。

徐執瑞和段予行放手,巨大的,冒著火的畫像倏地砸進了城門下的摩教教眾群中。

他們前赴後繼的接住了畫像,哪怕被火燙傷了雙手,哪怕被身後的人踩在腳下,都要去接那一副摩祖的畫像。

可惜全成了灰燼。

他們漸漸地,醒過來神。

茫然的眼神中恢復了平時的神采,或暴虐或陰狠……

他們嘰嘰咕咕地叫囂著,推開了城門,揮著火把和刀往城牆上沖。

徐執瑞和段予行慌不擇路,躲入了一側的城樓。

靈藥和阿練若、安乾矮著身子,沿著城牆垛往前奔。

「公主,不如跳下去。」安乾回身望著烏泱泱追上來的黑袍摩教人,焦急道。

阿練若拉著靈藥的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靈藥不及想其他的,道:「不行,都護府里還有六十多個人。」

安乾望著身後愈來愈近的人群,焦急道:「來不及了!」他一手抓靈藥,一手抓阿練若,往下跳。

三人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停下來,靈藥摔到了肩膀,強忍著疼痛爬起來。

幾人往都護府里跑。

後頭黑袍人追的兇狠,三人相攜著穿過了幾條街,這才見了都護府的大門。

黑袍人揮著火把和刀,眼看就要追上了他們。

靈藥心頭一陣絕望。

阿練若口中念誦佛號。

安乾殿後,雙手執刀。

忽的,都護府大門洞開,衝出來一群人。

他們有的手拿棍棒,有的扛著石塊,還有的拿著拆卸下的門板。

再看去,有的是垂垂老矣的老頭子老婆子,有的是瘦弱如柴的小女子,還有十二三歲的總角少年……

他們面上掛著驚懼卻又同仇敵愾的表情。

他們將靈藥、阿練若、安乾團團圍住。

拿著門板的人們護住了他們。

對抗著面前的勢眾黑袍人。

「跟他們拼了!」

老者的漢話腔調有趣,卻瞬間讓靈藥紅了眼睛。

黑袍人蒙住了面目,雙目卻噴著火——都是這幾個異族人!燒了他們摩祖的畫像,是大大的不敬。

抓住他們,通通燒死。

黑袍人的心中都在想著這句話。

他們似乎在等一個時機,好一窩蜂地上前,撕碎了這幫不識好歹不敬摩祖的人。

夜黑黑的。

老鴰振翅而飛,在天空中四散而去,黑壓壓一片,遮天蔽月的,月亮好一會兒才又露出了真容。

遠處似乎想起了雜亂的馬蹄聲。

夾雜著人聲的喧嘩。

摩教人由后自前方,逐漸地騷動起來。

忽的,鮮血在空中噴洒。

隨著摩教人的慌亂,自後方踢踢踏踏來了整整三千軍士。

他們肆意踩踏,行進之處,將摩教人的頭顱一一斬落,乾淨利落,毫不留情。

待殺到都護府門前時,領頭的將領已是滿盔甲鮮血。

靈藥身旁的百姓們都高聲歡呼起來。

「是大周的部隊!天子來救咱們了!」

他們擊掌相慶,甚至扭動了起來。

領頭的將領騎高頭駿馬,鮮血蒙了一臉。

他的眼睛卻含笑,溫和又妥帖。

他用手背輕輕擦拭了一下面上未乾的血跡,笑的溫潤適意。

「十殿下。」

靈藥從怔然中醒神,看清了他的面目,拍了拍手,笑意浮在臉上。

「小五叔!」

是淮陰侯姜許。

他躍下馬背,單膝跪下,身後眾將士隨在他身後跪下。

「臣衛國公帳下西路軍征虜將軍姜許拜見太康公主,公主高義,臣救駕來遲,萬望殿下恕罪。」

靈藥緊繃的心登時放了下來,將嘴上的大鬍子一揭,將自己的帽子扶正,躬身去扶姜許。

「多謝將軍。」

身後的西州百姓面面相覷。

他們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門板、石塊、還有棍棒,臉上還掛著劫后重生的笑意,他們簇擁在靈藥的身邊,亂七八糟地給靈藥行禮。

「您是大周的公主啊!」

「大周的女子向來嬌貴,為何您跑到咱們這裡……」

姜許站起身,將靈藥護在身邊。

「各位請快去收拾行裝,半個時辰之後,本將將派人護送諸位去關內。」

西州的百姓們大喜過望,紛紛躬身行禮致謝,再散去收拾行裝不提。

靈藥拽著姜許的胳膊,喜不自禁。

「您不在京城做逍遙侯爺,怎麼千里迢迢地跑到這裡來?還當上了征虜將軍?」

姜許笑的清潤,遞給她一個水囊。

「嗓子冒煙了吧,喝一些。」他看著靈藥接過了水,咕咚咕咚飲起來,這才溫言為她釋疑,「我本不願襲爵,卻又不願讓姑母傷心,這才在京城閑居數年,年少時我曾在西州長居,前歲到此,卻發現民不聊生,遼人肆虐。我有心從軍,上月奏請聖上,領兵入衛國公帳下,專管西路軍平定西州之亂。」

他笑的清俊。

「把遼人打跑,我再回京城裡當個逍遙侯爺。」

他看著十公主亮晶晶的眼睛,將心底的話壓了下去。

為什麼從軍?

是為了開闢疆土、踏平諸侯?

還是不願意當閑散公侯,在京城浪擲青春?

是為了平定番邦蠻族,家國安定,

還是為著揮灑熱血,不負曾經少年心?

大概是吧。

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深處。

他想和那一個與十公主糾糾纏纏的青年一較高下。

近鄉情怯。

他溫言開口:「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公主一步。今日起,臣將領一萬精兵駐守西州城。」

他黑亮雙眸凝視夜空。

「殿下,從今往後,這裡由我守護。」

從今往後,我也想守護你。

他微笑著看著靈藥,眼中帶了些許的寵溺。

靈藥有些激動,此刻忘記了她的肩膀負傷,疼的扯動了一下嘴角。

「小五叔,北方戰事如何?」她迫不及待地想打聽陳少權的近況。

姜許眼中神色黯了一黯,他扶住了靈藥。

「你的肩膀怎麼了?」

靈藥呼了一口氣,忍住了疼痛。

「方才從城牆上掉下來了。」

一旁阿練若扶住了靈藥,關切道:「公主殿下,我扶您去看一下傷勢。」

姜許揮手,令醫官前來。

「去給殿下治傷。」

阿練若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真如和徐公子、段大人在一起,現下不知所蹤。」

靈藥一拍腦袋,有些著急。

姜許示意她不要擔心,溫言安撫:「城樓上的黑袍人已被殺盡,臣這便派人去尋他三人的下落。」

靈藥點點頭,任阿練若扶著,進了都護府。

這一歇息,便是半月。

這半月中,駐守西州的一萬精兵,將摩教人殺的殺抓得抓,西州形勢逐漸變好了起來。而西涼境內,也在通緝摩教教眾,遼人北方戰事吃緊,一時無暇顧及西涼。

西州的遇難屍體都被妥善掩埋,朝廷又批下數萬兩賑災銀,發放給西州百姓。

與此同時,堅守陣地的小小錄事官段予行破格提拔,任職西州都護府都護一職,另有以下各級官員從京師各處趕來上任。

而法雨和沈正之也在這半月中,和靈藥會合,有她照料,靈藥的傷勢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而北方戰事,也日日一封的往西州送來。

陳少權,中路軍先鋒官,領一萬先鋒軍北上。

十一月初二出雁門關,在野馬川擊敗遼人二皇子帖木的游騎,又在圖拉河再度打敗帖木的軍隊,帖木被俘。①

十一月初九,陳少權繼續領一萬先鋒軍深入化德,追擊遼兵左路軍,生擒遼人大將果哈兀,擒獲遼兵數千。

十一月十五,陳少權領一萬先鋒軍回營,在烏蘭察擊敗由西州潰敗的遼軍五千人。

四戰全勝,堪稱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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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嫁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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