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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路的走法,誰都是摸索著前進。
因為已然在北京安定下來,巴黎那浮華而孤寂的舊夢就離溫淺予越發遙遠了,他彷彿沒有一分鐘懷念衣衫鬢影的秀場,只因和左煜日日相伴。
天氣又隨著年輪的波紋而變得寒冷,小美人終於開始在忙碌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邊按照計劃給網店設計新款女裝,邊與動畫工作室接觸磨合,努力開拓新的事業。
未想到心情剛好了幾天,卻又平地起風波。
某日溫淺予正在辦公室的電腦上整理自己的作品,運營負責人安麗便負責報告:「淺淺,你有時間嗎?」
溫淺予茫然抬頭,見她神色嚴肅,便起身隨之去了會議室。
安麗這個月剛入職,之前在家大型網店做主管,辦事很利落,關上會議室的門就說:「淺總!你也不能每天只做衣服,不關心別的呀。」
淺淺茫然笑道:「什麼淺總,怎麼啦?」
「咱們店,除了衣服的面料,做工,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的設計。」安麗拿著剛列印出來的文件說道:「可是現在我們正面臨著同類網店最大的危機,被仿製盜版!」
溫淺予接過來仔細察看,果然是不少專門定製他作品的網店和微信群,因為選材廉價、做工粗糙,原價數千元的衣服價格瞬間縮水百分之□□十,訂購者甚多。
「淺淺,這些店我已經托法務去處理了,但是我們應當有一套系統成熟的應對方式,否則以後被抄襲的狀況只能越來越多。」安麗認真說道。
溫淺予思考片刻,回答說:「我知道了,我會去想辦法的。」
「你可千萬別不放在心上,否則盈利不夠,我們店是很難維持下去的。」安麗說:「別指望你那些粉絲替你買賬,看看這些買盜版衣服的人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你的設計,結果還不是在拖你的後腿?」
淺淺微笑了一下,沒有再陪著她焦慮,他雖然心中感受到了壓力,但並不想把這壓力分擔到同事身上,故而依然表現得非常淡定,安慰說:「沒關係的,我問我爸和左煜,他們肯定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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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在巴黎的遭遇讓左煜的葡萄酒生意變得一團糟,但回國后,他還是飛快地與對方建立了合作夥伴關係,並且委託新潮的設計公司為葡萄酒重新製作瓶身包裝,用清新美麗的外觀來討好了年輕用戶,剛剛上市便銷量不錯,大有成為爆款的趨勢。
這天他回家后,又坐在電腦前與法國人進行視頻會議,笑著聊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將結束。
偷聽半天的溫淺予探頭進廚房說:「飯做好了,過來吃吧。」
左煜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大晚上你等這麼久,本來白天就可以處理完畢,結果法國人自己有事兒,只好現在講清楚,否則這個季度的工作就來不及處理了。」
溫淺予陪他來到飯桌前,不在意的回答:「你這麼忙,我早就習慣了,有什麼關係?」
左煜微笑:「哎喲,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抱怨?」
溫泉魚撇嘴:「才不敢抱怨你呢。」
左煜伸手盛飯,要替他把湯端過去,雙手合十道:「辛苦了。」
溫淺予說:「也是白辛苦,我有事要請教你。」
「請教?」左煜挑起眉毛:「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聽你說這個詞,出什麼問題了?」
溫淺予回答說:「倒也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市面上出現了很多仿製我作品的人。他們通過微博和微信做組織來吸引我的粉絲,用廉價的手工藝製作我的衣服,銷量甚至是我店裡的十倍百倍。雖然我不把賺錢作為第一目標,也不能忍受現狀,就這樣隨便被抄襲,等到情況惡劣下去,我的店會支撐不住的,雖然同事已經找了法務去處理,但我覺得乾等也不是辦法。」
左煜點頭表示理解,回答道:「任何商品都會面臨這種挑戰,其實就算找王律師這樣有經驗的大律師為你處理,也會有一些小魚小蝦漏網。」
溫淺予嘆了口氣:「哎,從前被靳風蕭抄襲,現在他老實了,又有這些不知名的人來分食我的心血,為什麼大家不能專註做好自己的事呢?」
左煜回答:「因為對於很多人來說,生存本來就很艱難,他們來不及選擇尊嚴,更不會尊重與他們無關的利益。」
溫淺予問:「所以你的建議是……我暫時就不追究了?」
「當然不可能不追究。」左煜認真道:「我會讓王律師幫你參謀看看的,不管怎麼樣,都要保護你的作品不被傷害,無論能挽回到哪種程度。剛才的意思是勸你,這種事是處理不幹凈的,你的心態也不要太完美主義,受太多影響」
「我明白,又得麻煩你了。」溫淺予說:「本來想開店賺了錢,能讓我們生活變得輕鬆些,結果好像一直在給你找更多的事情,讓你變得更累。」
「開網店是要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賺錢只是順便的事,再說世界上哪有白賺的錢呢?總會有些七七八八的坎坷來消耗我們的精力。」左煜說:「而且人和人是不同的,像你喜歡專註於自己的事情,其他任何瑣碎麻煩都會給你帶來壓力,但是我這麼多年來已經習慣運作一個公司了,所以沒關係,反正每天上班也都是處理這些,為你反倒更有動力。」
溫淺予點點頭。
左煜握住他手腕:「好啦,吃飯吧,不要胡思亂想了,還有別的煩惱嗎?」
淺淺翻了個白眼:「當然沒有,難道我是煩惱製造機嗎?」
左煜笑:「其實我還挺愛為你處理這些瑣事的,很有成就感。」
溫淺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給他夾了塊排骨,心裡說不清是愧疚多一些還是感動多一些,但兩個人過日子似乎就是這樣,其實無論是錢財、責任還是情感,根本就無法真的分清楚,總會因為各種原因混為一談,但小美人並不厭惡這樣的回銷,因為如此,才正是人與人最無法被分割開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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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慕的手傷,變成了一個持久的困擾。
雖然傷口癒合了,但是因為指筋受損,所以手指無法自由活動,雖然他本人堅持表示關係,但其它親友又怎能忍受完美的影帝變成如此呢?
特別是賀雲,在這半年多來帶著他走訪了各種中醫西醫,但凡聽說有半點希望可以治癒,便願意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關注,昨天突然有個老朋友介紹了位非常有名的退休大夫,大家生怕耽誤了,立刻就駕車帶溫慕前往看傷。
反倒是溫慕自己覺得困擾,進了病房,再度忍不住說:「其實我自己來就行了,沒關係的。」
「那怎麼成?萬一引來了記者和圍觀的人,別說看病了,走都走不了。」賀雲幫他拿著外套,轉身去找護士。
溫淺予對與父親治療的事十分積極,也主動的陪在旁邊,安慰道:「沒準這位老大夫真有辦法呢。」
溫慕看著他笑了下:「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做男人受點傷有什麼關係?其實我已經習慣如此,再說本來就沒有多少活需要我親自干,只是拍戲得注意剪切鏡頭罷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無法自由活動的雙手也算是種殘疾了吧?
溫淺予不懂自己是不是真的對父親那麼重要,沉重的代價竟讓他講得如此分雲淡風輕。
溫慕彈下兒子的額頭:「哎,其實我身上的傷多著呢,這回瘋狂的粉絲綁匪,只是從前經歷的冰山一角罷了,最嚴重的一次是被狗仔追車,當時就出了車禍,幸好送去醫院及時,撿回條性命,可惜陪著我的助理卻失去了雙腿,現在還在美國隱居。」
這個事故溫淺予當然聽說過,但他當時才兩三歲大,並沒有什麼積記憶,只是看到活生生的父親陪在身邊,不由得有點心痛,小聲道:「如果不當明星就好了。」
「淺淺人生沒有『如果不怎樣就怎樣』的假設,千萬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我覺得現在很好,不管是做演員,還是做你的父親。」溫慕顯得很認真。
溫淺予也不曉得自己剛才怎麼就顯得軟弱了,紅著耳朵點點頭,喃喃道:「其實我只是不想你受苦,寧願自己的手沒法動,也不想看你的手變這樣,好奇怪呀,明明之前我那麼討厭你。」
溫慕依然笑容滿面:「所以我是不是該高興,你願意開始試著原諒我了?」
「也許我已經原諒你了吧。」溫淺予側開頭。
溫慕說:「那就更好不過了,記著,我是你爸,當咱倆遇到共同的危險,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保護你,而且這幾年我也不想再拍電影了,回加拿大養老是更好的選擇吧,你的手受傷了,沒辦法畫圖那才叫叫我糟心後半輩子。」
溫淺予怪怪地看著他:「講後半輩子這種話真奇怪,你還這麼年輕。」
溫慕回視他兩秒,又沉思兩秒,淡笑:「早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