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零。君子意如何。

70.七零。君子意如何。

江月清涼半溫酒,生死不過一場休。

自從那日她進了太虛宮以後,一直跟在身後極擅長隱藏蹤跡的那人便感覺不到氣息了。今日剛出了太虛宮山門還不曾走出多遠,她便感覺到那人又遠遠跟在了她和江溫酒身後。身後人不見行動,這橋下埋伏的人又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商青鯉眉間現出不耐,鬆開韁繩,把醬油放到驚蟄背上,伸手準備取下掛在馬鞍上的刀囊。

「讓我來。」江溫酒見此笑道。

「不必。」商青鯉抽出刀囊里的鴻雁刀,抬步上了弔橋,她比較喜歡自己動手解決麻煩。

「……」江溫酒眨了眨眼,把驚蟄背上的醬油抱到懷裡,捏了下醬油的耳朵,看著商青鯉漸漸走到弔橋中間,笑了下,自言自語道:「這種事…不應該男人來做么。」

「喵~」醬油歪著頭回了他一聲貓叫。

商青鯉走到弔橋中間,沒有等橋下埋伏的人發難便率先抬掌向水面拍去。水下的人見她有意先發制人,自是不敢怠慢,幾道身影從河中躍起,翻身落在弔橋上,個個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領頭的人清了下嗓子想要說什麼,卻見商青鯉舉刀便向他砍來。他忙拔刀相格,與商青鯉交上了手。

未出鞘的鴻雁刀頻頻與那人刀口相撞,撞一下那人刀口上就多一個豁口。這幾人的身手實在不算好,商青鯉應付起來遊刃有餘,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一個個便都被商青鯉奪了兵器踢下了河。

轉身往回走時,突然一道身影從水裡跳起來,淬毒的一支袖箭直直往商青鯉后心射去。商青鯉聽風辨器,回身的剎那鴻雁刀已出鞘,一刀斬斷飛來的袖箭,腳尖一點人已鬼魅般落到了那人身前,刀刃在那人脖子上輕輕抹過,鮮血噴濺而出時她一腳把人踹進河裡,聲冷如冰:「滾。」

少頃,風平,浪靜。

江溫酒抱著醬油慢悠悠跨上弔橋,站在橋中央的商青鯉回頭向他看過來,她一身紅衣似火在燒,清冷容顏之上眉間猶帶戾色。而他青衣玉冠,行走間青袍揚起的弧度勾勒出絕世風韻,那盛極的容貌,那艷極的一雙鳳眼,似仙似妖,不染半點人間煙火。

「別動。」江溫酒在商青鯉身前站定,漾著細碎波光的鳳眸流連在她輕抿的唇角,修眉微揚,他伸手探向她的臉頰,拇指指腹摩擦過腮邊,腮上一點猩紅被他輕輕拭去。

他的指腹溫熱,那溫熱透過臉頰似是要直直鑽入心頭。商青鯉身子一僵,向後退了半步,將他指上那點奪目的紅看進眼裡,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頰,道:「多謝。」

她的反應有幾分出乎他的意料,江溫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道:「走吧。」

及至午時,兩人在荻花城內尋了家酒樓用了午膳,稍作休整便打算去碼頭雇船離開。等幾隻人員滿載的船駛出碼頭以後,商青鯉和江溫酒上了艘剛剛停靠進碼頭裡的空船。

船主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身材偏瘦,膚色黝黑,頭上戴著一頂竹編斗笠,斗笠兩側的系帶規規矩矩系在脖子上,一身粗布短打,步伐沉穩有力,像是個練家子。見商青鯉二人跳上船,只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就出了船艙去把跟在江溫酒身後的兩匹馬牽進了貨倉里。

出行的船隻剛剛已經走了一波,是以一時間少有其他人上船。商青鯉與江溫酒在船艙里尋了位置坐下,醬油蹲坐在兩人之間,一會兒用腦袋蹭蹭商青鯉,一會兒用腦袋蹭蹭江溫酒。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始終不見有其他人上船。船主壓了壓戴在頭上的斗笠,俯身準備去解開系在樁上的船繩,一道黑影忽然從岸上飛身落在了船板上。船主解繩子的手頓了下,側頭看去,那人卻已進了船艙,只給他留下了一抹修長背影。

黑衣人甫一進入船艙,商青鯉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他膚色異於常人的白,像是常年不曾照射到陽光。有一雙貓兒一樣的眼,瞳仁淺淺一灣綠色,眸光澄澈如水。明明是深沉的黑色,卻被他穿出了乾淨明朗的味道。

商青鯉臉上現出意外之色,道:「阿骨?」

傅阿骨粉色的唇輕輕一抿,幾步走到商青鯉面前,貓兒眼裡帶著些敵意的看了江溫酒一眼,開口喚商青鯉道:「師娘…」

他的嗓音一如他那雙眼,澄澈、乾淨,如三月春日暖陽下潺潺流淌的溪水。

「…師娘?」江溫酒眼一眯,唇角帶笑,向商青鯉看去。

「……」商青鯉伸手撫額,轉頭看了眼江溫酒,卻未說什麼,便又轉了頭去看著傅阿骨道:「罷了,阿骨,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殺人。」傅阿骨道,他稍稍一偏頭,貓兒眼一眨,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商青鯉,道:「賞銀…五萬兩。」

「…我不缺錢。」商青鯉將遞到身前的銀票推回傅阿骨懷裡,道:「自己留著。」

傅阿骨皺了下眉頭,把那疊銀票又遞向商青鯉,道:「阿骨要孝敬師娘…」

他聲音里已經隱隱含了點兒委屈,商青鯉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把銀票接過來收進懷裡,柔了聲音道:「我收下便是。」

「真好。」傅阿骨眸間現出些歡喜來,緩緩咧開嘴笑了,他一張臉只算得上清秀,這一笑貓兒眼微眯,春水輕皺,卻讓人無端覺得三分艷色,媚而不俗。

一旁的江溫酒早已沉了眸色,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縷不愉籠在心頭,他莫名有點在意傅阿骨那聲師娘,又見這二人如此旁若無人,心下陡生煩亂。

這一股煩亂被壓制在胸腔內,像是有人在他心裡點了一把火,火越少越旺,他胸腔間傳來的煩悶之感便愈來愈強。

他就這樣揣著滿腔煩悶,直到三人在蒼雲縣的碼頭下了船,下船的時候夜色濃稠如墨,三人心知今夜只能宿在野外了,索性進了官道一旁的樹林里休息。

在樹林里尋了處乾淨些的地兒,傅阿骨撿來些樹枝幹草,掏出火摺子生了一堆火。看了眼江溫酒,就鑽進了林子深處。

商青鯉與江溫酒在火堆旁坐下,誰也沒有吱聲。

沉默了一會兒,商青鯉忽然喚了一聲:「江溫酒。」

她沒有稱他為道長,第一次連名帶姓喚他,清清冷冷的音色,半分溫柔也無。江溫酒聽在耳里,卻覺心中煩悶之感稍稍散去了些。他懶懶應道:「嗯?」

江溫酒雖然應的有些漫不經心,但心裡卻毫無緣由生出了一絲期待,傾耳等著商青鯉繼續開口。

「喵?」被他抱在懷裡的醬油從他臂彎里鑽出腦袋,應和著叫了一聲。

「要給醬油喂吃的了。」商青鯉從包袱里掏出在酒樓里讓小二準備的肉乾,遞給江溫酒。

「……」江溫酒的視線在那包肉乾上停頓了片刻,終於還是伸手接過。他邊拿肉乾喂醬油,邊幽幽嘆了口氣,道:「小鯉魚…」

商青鯉毫無反應。

他再次開口,尾音拖長,百轉千回:「小鯉魚……」

「……叫我?」商青鯉臉色一黑。

「可不就是…」一個「你」字還未出口,身後破空之聲傳來,江溫酒一偏頭,伸出二指夾住了一顆石子。

丟了一顆石子尚覺不夠的傅阿骨「唰」地一聲抽出藏在腰帶里的軟劍,向江溫酒刺去。「只有師父才能叫師娘小鯉魚!」

江溫酒鳳眸里有風雪驟然掀起,他冷冷一笑,把醬油往商青鯉懷裡一拋,君子意已有出鞘之勢。

「阿骨。」商青鯉把醬油攬入懷中,冷聲道:「他是我的朋友,你把劍放下。」

「可是師娘…」傅阿骨身形一頓,他轉身委委屈屈看著商青鯉,道:「師娘是師父的。」

「……」商青鯉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頭疼道:「阿骨,你且回去問問你師父敢娶我么。」

「啊?」傅阿骨愣了下,恍然大悟道:「師娘…你終於肯和師父成親了?我這就去找師父!」

他把軟劍一收,身形撲入夜色,很快不見蹤跡。

「……」商青鯉啞然,她抬眼看向執劍在手的江溫酒,見他眉眼間時常隱現的慵懶與妖嬈早已褪盡,此時那雙鳳眸正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看。

「阿骨有點呆。」她想了下,還是開口解釋道:「他師父…不喜歡女人。所以…」

所以這聲師娘她真是受的冤。

商青鯉想著江湖上知道長孫冥衣有斷袖之癖的人不在少數,長孫冥衣本人更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不愛美人愛英雄。至於長孫冥衣的徒兒傅阿骨為何會執著於叫她師娘,這事她自己都沒鬧明白。曾經也試著解釋,但傅阿骨說什麼也不肯改,逼急了就紅了眼只差沒落淚,商青鯉便也由了他叫。

可是…她為什麼要給江溫酒解釋呢?

商青鯉蹙眉。

本欲橫劍出鞘的江溫酒聽此眼中風霜悄然碎化,心中那股子煩悶頃刻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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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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