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聖杯之器
此為防盜章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色|欲、暴食。
「為您一人,我這本該無心無欲的刀不知不覺居然佔據了其中大半的罪惡呢。」
因為自己身為被寵愛者而傲慢。
然後她注視他人而心生嫉妒和暴怒的感情。
對自己的主君滋生出了理智所不允許的貪婪之心,這種貪婪使其開始正視自身的人類之軀;再然後,就是與食慾極為相似同為本能三大欲之一的……色|欲。
恥辱著,也無來由的欣喜著。
「——但沒有關係的,因為我早就有了承受這份罪的覺悟。」宗三左文字這樣說道。
「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點……」
哪怕只是稍稍一點而已……
宗三左文字抬起頭,對上了空無一物的精美華麗的巨大囚籠,獨自一人喃喃自語。
「能不能請您,真正認真的看我一眼呢?」
——如今侍奉的魔王比曾經的魔王更加危險,偶爾交握的雙手,傳遞過來的溫度也是純粹的冰冷。
宗三左文字在真正把眼神放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就發現了。
和任性自我在刀身上打下自己烙印,毫不客氣展示著自己佔有慾和佔有物的織田信長不同;黑色的魔王那雙美麗的、注視這一切,卻也映不出任何一物的眼睛,從頭到尾看著自己的目光,與她看這世間萬物的眼神都是一樣的。
彷彿慈悲到冷酷的神明靜靜俯視世間森羅萬象,看著他的目光雖然溫柔,卻也像是在看一朵花,一棵樹,一縷陽光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但偏偏也是這樣的目光最富有欺騙性。
會就此被以為自己是被偏愛的,被關注的,被認真對待的那一個。
宗三左文字深吸一口氣,這空蕩蕩的房間里連空氣都是冰冷的,他攥了攥膝蓋上已經有些僵硬的手指,繼續耐著性子,等待著不知所蹤的主人回來。
***
消失的黑魔王出現在了另外一座本丸之中,依舊是那個黑暗偏僻的房間,渾身生著骨刺的少女審神者乖巧的坐在那裡,夏朝坐在她背後,裙擺鋪在了地上,像是一朵在這房間中肆意盛開的漆黑詭艷的妖花。
「你可記住我說的話了?」
夏朝纖細白皙的手指輕柔的穿插在少女有些枯黃的頭髮之中,用絲毫不會扯痛對方的力度在她的頭上挽出一個極為精緻漂亮的髮髻,她擺起桌上已經有了裂痕的鏡子,在少女的髮髻上簪上可愛素雅的白玉發簪。
少女被魔氣浸透的黑色指甲輕輕點了點自己頭上的那支發簪,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容。
「記住了,大人——您對我說的那些刀劍們曾經舊主和他們對舊主的心意,我已經完完全全的接收到了。」
少女這麼乖巧的說道。她側過頭,在幻術的遮掩下看不到她身上代表暗墮的骨刺和腐爛的皮膚,鏡中映出來的還是那個容貌清秀,猶如晨曦垂露的花苞般青春美好的年輕審神者。
「既然無法成為和他們昔日主人相媲美的強者,那麼至少成為一個替代品吧。」
少女扶了扶自己的發簪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們看到我了,然後,一定會注意到我的……」
她拿過一旁淺蔥色的羽織披在身上,忐忑不安的走出了這間房間。
嘛……
「一定會被注意到」這種事倒是一定的啦。
夏朝慢條斯理地撫平裙擺上的皺褶,耐心的等著少女口中的所謂「奇迹」。
不過啊……
奇迹嗎?那種東西可是不會有的。
天真的孩子,為什麼要把希望寄託給魔王呢?
不消一會,外面便傳來了屬於大和守憤怒的聲音和女孩崩潰的哭叫。
基本上就是憤怒不已的大和守大聲喊著「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可以取代沖田君」旁邊說著「不要胡鬧了,贗品怎能和真品相提並論」這種話,以為是開導實際卻是不自覺火上澆油的蜂須賀,以及其他刀劍對審神者的斥責不滿的語氣。
緊接著,是被無端責罵強行粗暴的扯掉身上淺蔥色羽織的審神者,因為壓抑已久再次反噬,從而徹底也無法掩飾暗墮的魔氣,在這所本丸徹底瀰漫而開。
桌上的鏡子在這可怕的魔氣之中終於不堪重負的啪啦一聲,碎成了最後一抹陽光之下無數的漂亮的碎片。
夏朝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抬手攏了一下自己耳畔被驟然捲起來的不詳妖風吹散的長發。
一眼望去,毫無防備之下被暗墮的氣息侵蝕掙扎的刀劍的付喪神們已經失去了意識,距離審神者最近的大和守幾乎是下意識的把暴走的審神者護在了懷裡,直面收到了魔氣的衝擊,他是這些刀劍之中暗墮狀態最嚴重的一個,卻也是唯一維持著清醒的一個。
「……啊,失敗了呢。」
魔王徑自走到已經幾乎徹底暗墮成魔的審神者身邊,神情憐愛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這麼認認真真的努力到了現在甚至不惜和魔王做交易,最終還是被責罵了呢。」
「可憐的孩子。」
魔王湊近她的臉頰,像是在愛撫自己被無故責罵的孩子。
少女的審神者那張已經魔化的臉上,留下了兩行痛苦的血淚。
「為什麼……?」
她絕望的看著自己曾經的救命稻草,對方只是慈愛的看著她,從地上撿起被扯壞的羽織,輕描淡寫的擦掉了她臉上的血跡。
「……他們為什麼面對你的努力卻越來越失望越來越憤怒嗎?因為他們只想要你活成你自己啊……但是你這個傻孩子,和我許下的願望卻完全弄錯了出發點——甚至不需要我多做什麼,你就這麼乖乖的徹底暗墮了。」
魔王語氣溫柔的說著,在對方驟然驚愕的眼神中,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
「希望被愛、希望被關注、那麼成為替身也未嘗不可;這樣即使是作為另外一個不是自己的存在也好,其結果總該是被愛著了吧……不得不說你還真的是太年輕單純的女孩子,連願望也是這麼愚蠢天真,可悲可憐。」
「——他們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要『你自己』強大起來。」
不過可惜的是,連這份其實是怒其不爭的真正心意也無法好好的傳遞給對方了。
而現在,這句解釋的話,女孩也已經聽不見了。
——暗墮,在上一刻就已經完成了。
倒在地上屬於這女孩的大和守安定因為憤怒還殘留著一份理智的感情。
「為什麼要這麼害她?她什麼都不懂,就只是個單純的傻女孩而已!」
夏朝無辜的歪了歪腦袋。
「……說的真有趣啊,你的語氣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
魔王在匍匐在地渾身顫抖而且臉上已經生出骨刺的大和守面前蹲下身子,頗為耐心的和他解釋起來。
「首先,我是聽了一位客人的要求才來這所本丸看看的,而你們的審神者自從知道我是魔王之後也未曾同我許願;只是從『審神者』的角度和我詢問曾有舊主的刀劍過去的經歷,以及他們的主人都是什麼樣的人……對於這些,我可是從前輩的角度,特意詢問過我自己本丸的刀劍們,認認真真仔仔細細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回答了啊。」
「……這不可能。」
僅剩一隻眼睛還是正常的大和守安定不敢置信。
這麼說的話……這麼說的話,難道還是他們害的不成嗎?
「那孩子啊,從頭到尾都沒有正視過她的『自我』,你們沒發現嗎?」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夏朝的口吻雖然溫柔悲憫,聽在耳朵里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嘲諷的味道。
「一味的把她和自己的主君進行對比,非但不會讓她正視自身強大自己,反而會把人家的模樣放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是受害者』『所以我是替身』;知道這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嗎?」
說的有些累了,夏朝索性坐在了地上,手指輕輕戳著已經快要暗墮完成的大和守安定生出骨刺的額頭。
「『因為你們的願望,我抹殺了自身,成為你們眾所期待的替代品,那麼從此以後,所有的錯都和我無關,是強加給我這些說法的你們,若我崩潰,那是你們的期待超過了我的極限』——那孩子無意識之中想到的,其實是是這樣的潛台詞哦。」
她笑盈盈的說道。
「率先一步把自己放在了被害者的位置,像是策劃故事一樣想好了自己劇本的高|潮和結局……這才是你們的審神者這種天真的孩子真正殘忍的地方。」
迎著大和守憤恨的眼神,夏朝笑得更加燦爛了幾分。
「喂喂……不要這麼仇恨的看著我嘛小傢伙,我可什麼都沒做哦……所有的要求都是你們的主君和我提的。不是說了嗎,我可是一點都沒有出手,魔王可不會為了這種小事撒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