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娘子很好
陸正盛看著荷花手裡的菜刀,終於記起了幾年前那個彪悍的小女孩。當時他正在望山縣衙當典吏,掌刑書,記錄縣太爺斷案的經過。靠近流放之地的李家村發生了命案,且兇手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這個案子很快引起了縣太爺汪大人的重視,並在捕快帶來了兇手之後,立即文案,他在側錄入。
第一次見到兇手,他就明白了,為何是亡命之徒的李虎陰溝里翻了船。這哪裡是孩子?根本就是一頭兇狠的惡狼。尤其竟然還是一個女的,他頓時就有氣了,這麼小就敢拿刀砍人,長大了還得了?到時候就又要禍害一個男人了。
他決定不能讓她輕易的逃脫。所以他很努力的找證據,爭取把案子早日定性,以命償命,這樣的女人就應該被凌遲處死。儘管他對李虎這個朝廷通緝許久的殺人犯也沒有什麼好感,即便李虎不死,他被捕快抓住也是要被判死刑的。
可這是兩碼事不是嗎?女人敢殺男人,這是要翻天!他絕對不允許。
誰知汪大人卻多方查證,最後得出了李荷花是正當防衛,且李虎是朝廷必死的重犯,功過相抵,就把這案子結案了。他氣得立即當場表示不幹了,汪大人竟然挽留一聲都沒有。
雖然事後他後悔,偷偷的和汪大人求饒,誰知汪大人卻說他太過意氣行事,沒有客觀的立場,這樣的性子容易誤事,且他年紀也大了,就回去好好安享晚年。
他才六十歲,哪裡就需要安享晚年?這隻不過汪大人排除異己的手段罷了。可胳膊擰不過大腿,自從陸家嫡支被抄家之後,他們就沒有了依仗,只能夾著尾巴做人,灰溜溜的回家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李荷花,他恨不得立即就把她大卸八塊,可想起李虎那麼大個頭身上被砍得橫七豎八的傷痕,又退縮了。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在陸家村他本來就是村長,縣衙發生的事情,他們也不知道,只當他真是年紀大了回家養老了,所以他照舊是陸家村跺跺腳就能讓村裡抖三抖的人,就連嫡支的陸子銘也不敢怠慢他。
慢慢的他就忘記了那個狼一樣的眼神,心裡還暗暗惡意的猜測:也許李荷花早就被人浸豬籠了呢。
漸漸的他也忘記了他只是陸家的庶支,是陸家的後路之一。他想成為陸家的主枝嫡脈,畢竟嫡支也就只剩下陸子銘一家,還是靠他們庶支才能生存不是嗎?
是的,以前嫡支的確每次都送了錢過來,儘管送過來的錢足夠他們整個村的人吃上一年了,但這些錢也抵不過他們在京城一頓飯的花費,為何不省省多送點?哼,打量著他不知道他們連鋪的路都是用金磚做成的,可卻對他們庶支像打發叫花子似的。
陸子銘一家來了陸家村,竟然只捐了一千兩銀子到祠堂,還不肯讓他們的列宗列宗放入祠堂,這是看不去他陸家村的人嗎?
這次他趁著他成婚的日子之所以屈從降貴過來就是想讓他們和陸家嫡支合脈,誰知這陸子銘的新婚妻子竟然是李荷花。
看著她的菜刀,他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道:「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而且我年紀大了,什麼李虎王虎我不記得了。」
李荷花輕笑了一聲,邊轉著菜刀邊道:「不記得就算了,反正我無所謂的。那麼陸村長還有事嗎?」
陸正盛看著鋒利的刀刃,嚇得又退了幾步,才道:「子銘,你就看著你媳婦為非作……」可看著荷花眼裡的凶光,他立即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陸雋宇又好氣又好笑,他一向對陸家村的人以禮相待,可他們卻步步緊逼。可現在她娘子就是飛了一把菜刀,他們就慫了。
他走到荷花身邊道:「我娘子很好!」
陸家村的人看他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頓時一陣牙酸:這麼粗俗的女人有什麼好炫耀的!
有人見老村長被嚇住了,陸雋宇又裝傻,索性開門見山道:「我們不和婦人一般見識,不過子銘,你今日要給我們一個準話,你真的不把你這一脈的列祖列宗請入到陸家祠堂嗎?這不是讓他們的英靈不得安寧嗎?」
陸雋宇還沒有說話,陸芙蓉倒是先憤怒的開口道:「各位叔伯,你們還好一次提這事?當初我們來到陸家村的時候,我爹可是主動要求將列祖列宗請入到村裡的陸家祠堂的,可當時你們是怎麼說的?你們說時日已久,我們早就算作分家了,還是各自供奉為好了。呵呵,現在見我哥哥要有出息了,就想合脈,你們的算盤珠子打得這麼好,怎麼不去當賬房多賺錢啊?總好過每天的盯著同族人挖錢,吃裡扒外,羞不羞啊?」
陸家村的人氣得差點暈過去了,雖然他們內心是這樣打算的,可是被陸芙蓉直接捅破了窗戶紙,這是把他們的臉揭下放在地下踩啊。
這家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其中一個人臉色鐵青道:「好,好,你們好得很,只是希望你們以後別後悔,好好祈禱老天爺你們家不會再被抄一次!」
話音剛落,刀起刀落,他一側的髮絲就脫離了他的頭在空中飛舞!他嚇得立即抱頭鼠竄,向大門口跑去,遠遠傳來他的聲音:「瘋子,都瘋了。」
剩餘的人一看,有個敢動手的硬茬子,身上都出了冷汗,他們可不想好日子還沒有過到命就沒有了。
多年前鼎鼎有名的李家村命案,他們自然是有耳聞的,沒有想到當年的瘋子果然長成了悍婦,還嫁給了陸子銘。這一言不合要是他們和李虎一樣白死了,那就冤枉了。還不如離遠點,他們可沒有活夠。
想到這裡,他們扶著陸正盛,快速的出了陸家,然後一起到了村長家,準備商量商量一下,以後怎麼辦?陸子銘的路眼看是走不通了,他們總不能坐吃等死吧。
陸家村人的謀划李荷花並不知道也不關心,此時她正在聽陸芙蓉給她科普陸家村的惡形惡狀。
陸芙蓉道:「嫂子,你做得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們差點把我們欺負死。當初我爹剛去世,他們這些人就想霸佔我們僅剩的一點財產,還想要我們的屋子,差點讓我們成為乞丐。等我們好些了,又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想借光,借了哥哥的名聲也就罷了,竟然還覺得這是他們施捨給我們的。呸,都什麼玩意啊?」
然後又陸雋宇道:「哥哥,你快點考上恩科,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噁心的地方了。什麼陸家的後路,我看是我們嫡支的催命符才對。」
陸老夫人拉了拉陸芙蓉的衣襟,嗔怪道:「芙蓉,別口無遮攔的,你的綉綳不是還沒有完成嗎?還不快去。「
陸芙蓉不情不願的起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對李荷花道:「嫂子,你真的殺過人嗎?」
李荷花看著她眼底的害怕,並沒有回答,反而轉移話題,道:「妹妹,母親叫你回去綉綉綳呢。」
陸芙蓉見她哥也在瞪她,她只好走了。瞧陸家村人剛剛的表現,想必這個什麼李虎案子應該很有名,到時候她去打聽一下好了。
陸老夫人看著一對璧人,微笑道:「今天辛苦你們了,快回去歇歇吧,明日還要回門呢。大郎,把你岳母一起接過來吧。」
陸雋宇拱手道:「是,母親放心,那我們先告辭了,母親也去歇歇。」
回到主屋,陸雋宇拉著李荷花的手,嚴肅道:「我知道娘子厲害,可陸家村人多勢眾,有些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免得吃虧。」
李荷花打了一個哈欠,道:「夫君,你想得太多小心以後禿頂哦。對付剛剛那一撥人,我有經驗,放心,不會有問題的。」陸家村的人和李家村的人差不多,都是欺軟怕硬的慫貨!只是陸家村的人更無恥,典型的當了biao子又想立牌坊。
陸雋宇嘆了一口氣,將她摟入懷中,道:「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可要好好改改,要是遇到一個比你厲害的,你可別硬碰硬,稍微低下頭不當事的。」這麼多年他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李荷花抬起頭看著他,眨眨眼睛,狡黠道:「當然,我又不笨。我只是覺得菜刀能解決的事,何必浪費時辰這斗那斗的呢?有空閑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陸雋宇看著她晶亮的眼睛,覺得自己被蠱惑了,心中一動,道:「比如?」
李荷花湊過去親親他的唇角,勾起紅唇,道:「比如夫君給我讀讀鴛鴦jiao頸雙□□的詩?」
陸雋宇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的說:「再比如鴛鴦相對浴紅衣」
李荷花摟住他的脖子,咯咯笑起來:「夫君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