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與你再無關係
「怎麼樣了?」杜容兮拉了府里的管家問。
那管家臉色憂心忡忡,回道:「堂小姐怕是……怕是熬不過啊!」
不等杜容兮反應,向雲昭就朝那管家怒色厲言:「你別在這兒胡說!她定能挺過去的!定能!」
他雖說訓斥管家,他自個兒心裡也不踏實的很,一直焦急的望著產房,一邊懺悔道:「若兮姑娘她是為了替我擋箭,才中箭受傷!我絕不會讓她有事的,不會讓她有事!」
杜容兮看看孟桓,又看向雲昭,心中雖著急擔心杜若兮,卻也未怪責向雲昭,只嘆聲勸慰他:「向將軍別著急,若兮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定能闖過這一關。」
可向雲昭如何能不急?
杜若兮能活,那得要上天開眼。
否則……
「啊!」產房裡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是杜若兮的。
產房外候著的人也都心裡一緊。
片刻,那穩婆就驚慌的從產房裡跑出來,驚呼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杜小姐下身大出血、傷口也裂開了流血,人已經沒力氣,要痛暈過去了!」
聽此。向雲昭著急,什麼也不管直接衝進產房裡。
有婦人要攔他:「向將軍,男子不可入內……」卻未將他攔住。
那穩婆要跑,杜容兮將她攔住:「進去看著,只要若兮沒有咽氣,都有活的可能!」
穩婆只得返回產房裡去,隨著杜容兮和孟桓來的,還有好幾位宮裡的女醫官。這會兒都隨著進了產房裡。
杜容兮和孟桓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著。
時間像是被堵塞的沙漏,走得很緩慢,只聽得產房裡偶爾傳出幾聲痛喊。
血一直在流著,向雲昭一直握著杜若兮的手,紅著眼眶喊著她醒一醒。他這輩子戰場廝殺,哪怕殺紅眼時也不曾這樣,他害怕突然之間杜若兮就變成了躺在這兒不會再有聲息的屍體,那種恐懼縈繞於心,讓他幾近瘋狂。
「杜若兮,你一要活著……」
杜若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失血過多,已經疼痛讓她沒了一絲的力氣,這剩下一口氣吊著,她好累,好累……
天色漸漸現了魚肚白,響起了雞鳴聲。
杜容兮和孟桓一直在屋子外候著,不曾動過,眼下,身子都僵冷了。
突然,產房的門被打開,穩婆和一眾的女醫官和下人出來。
「怎麼樣了?」杜容兮急忙問,身子僵冷,險些趔趄摔倒,幸而有孟桓扶著她。
眾人都晦色不語,還有向雲昭像是沒了魂一般緩緩走出,眼神空洞,他雙手上滿是鮮血。
「回皇後娘娘,孩子生下了是個死胎,堂小姐失血過多,眼下昏迷著,怕是醒不了。」其中一個女醫官恭敬回話。
「到底怎麼樣?你給本宮說清楚了!」杜容兮怒聲力竭,那般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清晨里十分滲人。
話落,已悲傷得眼淚刷刷往下落,身形有些不穩,整個人倒在孟桓的懷中。
「還有一口氣在,但脈象衰弱,恐是活不了。」見杜容兮發怒,一大群的女醫官全都嚇得全跪下磕頭。
孟桓示意她們都退下,又讓人領了向雲昭去梳洗,吃些東西。眼下這府里也就他一人清醒些,得把事情都給安排妥當了。
向雲昭梳洗后,就又去了杜若兮的房中看著她,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要去守著她,相信她能挺過去,會活著的。
雖說杜若兮只是個只善詩書的柔弱女子,可向雲昭知道,杜若兮性子堅強。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認輸和放棄的。
天才稍稍亮,門房那兒就來稟話,說承安侯父子來了。
雖說杜若兮和郁承照已經和離,但是那孩子畢竟是郁承照的,如今杜若兮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總得來看看。
孟桓讓下人迎了他們進來,父子二人向孟桓和杜容兮行禮問安。
此刻杜容兮也收拾了些悲傷情緒,低沉的同他們道:「昨夜若兮被刺客刺傷,經了這一宿,孩子生下來是個死胎,如今她也是剩了一口氣懸著,失血過多,怕也是活不了。」
郁承照略有失神,承安侯倒還算穩重,道了句:「我們去看看若兮。」
便有下人引著他們往杜若兮的房中而去。
一進那屋子裡,郁承照就看向雲昭坐在杜若兮的床前,當下起了怒火,大聲斥責道:「向將軍一男子怎可跑到若兮房中來?」
承安侯拉了郁承照一把,又恭恭敬敬的朝向雲昭道了聲歉意,這才看向昏迷躺在床榻上的杜若兮,頃刻悲從中來,老眼淚光涌動。
「這可憐的孩子,怎就遭了這樣的大難!」
向雲昭本就未理會郁承照,可郁承照卻有些不依不饒,像是對向雲昭恨得牙痒痒。拽開向雲昭,就怒罵他:「該死的是你!要不是若兮她為你擋箭,她不會變成這樣,不會躺在這兒,孩子也不會有事!」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若兮!」
罵著,郁承照又是向向雲昭拳腳相加,向雲昭也著實心中愧意,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杜若兮,也就任憑郁承照怎麼打,他也未還手。
孟桓與杜容兮進來,見此,孟桓怒斥了聲:「住手!這般吵鬧,會擾了若兮!」
說著,讓人將三人都趕了出去。
承安侯父子沒有在杜府久留,郁承照除了恨向雲昭之外,就一直是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向雲昭雖被趕了出去,卻不足片刻,就又去了杜若兮的房中,一直守在杜若兮的床前。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很軟,不像他這等經常拿慣了刀槍的人,手粗糙的很,還有細厚的繭。
「等你醒來后,我就帶你去騎馬,帶你去邊關,那兒有大漠,有風沙,雖然艱苦,但是那兒的風會讓人感覺瀟洒自由,你一定沒有見過大漠的夕陽吧。很美很美……那裡有很清澈的湖泊,有成群的牛羊,春天的時候,那兒的草地是一眼望不盡的綠……」
「你爹爹若攔著你,訓斥你,我就把你爹爹綁了,然後帶著你私奔……」
說著,向雲昭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他何時變成了這般柔軟心腸?為了個女子,那些大男兒氣概全都沒了。
在杜若兮替他擋下箭,在那一夜裡杜若兮生命垂危的時候,他突然就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早已愛上了杜若兮。若是杜若兮死了,他這輩子都會覺得活得沒滋沒味了,他的心,魂魄,會跟著杜若兮一起,全都丟了。
只要還感覺杜若兮的手仍舊溫熱,他心裡的希望就還沒有被澆滅。
可杜若兮,總也醒不過來……
郁承照回了承安侯府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喝酒,連去宮裡當值都不曾。承安侯只當他是失了孩兒和杜若兮,心裡難受。連連嘆氣兩聲后,便也由著他了。
好在,杜府里一直都沒有傳來杜若兮殞命的消息來。
杜若兮雖然沒死,卻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昏迷之中,也不曉得何時會醒來。
這些日子裡,向雲昭日日夜夜都守在杜若兮的床榻前,無心進食,也懶於梳洗,原本是個相貌堂堂、丰神俊朗的大將軍,如今。只瞧得一身憔悴,面有青色的鬍渣。
整個人老了十歲一般。
下人瞧著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進屋子裡來勸他:「向將軍,您可得要保重好自己,去歇一歇,清洗一下,若是等小姐醒來,看得您這副模樣,也不好。」
下人說得倒也對。
大夫給杜若兮探過脈了,尚且算是穩定,除了昏迷之外,應當不會有生命危險。
如此,向雲昭才去了歇息片刻,整理了儀容。
十日後,杜若兮總算是悠悠轉醒。
醒了后的杜若兮變得很沉默,向雲昭來照顧她,她讓下人將向雲昭趕了出去。
她那段日子雖昏迷著,但是她的神思是清醒的,知道向雲昭的陪伴,知道向雲昭說的那些話,知道他的情誼。
可是,她才經歷了生死,失去了孩子,心中彷徨失措,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向雲昭,對於向雲昭的那段感情,不知該如何回應。
還有一件事,縈繞在她的心裡。
她認得射暗箭的那個刺客。
郁承照的眼睛她自然認得,還有郁承照身上的那塊玉佩,她也認得。
她不明白郁承照為什麼要刺殺向雲昭?
雖然,刺殺的是向雲昭,可到底是因為郁承照射出的箭才害得她沒了孩子,差點沒了性命。
平白的,她心裡會對郁承照有恨。
聽聞杜若兮醒了的消息,郁承照就迫不及待的來了杜府見杜若兮。杜府的人都不喜歡郁承照,但身份擺那兒,下人也不好攔著他。
「若兮小姐,承安侯世子來看您了。」下人來回稟。
以為杜若兮定然不會見他,可杜若兮卻想都沒想,就讓郁承照進來了。
又將屋子裡的下人都屏退了下去。
杜若兮還在床上躺著,下不了床。
郁承照見到杜若兮很激動,一上前去就握住杜若兮的手:「幸虧你沒事,幸虧你還活著,若兮。你知道嗎?我很怕你會死,會永遠失去你……」
杜若兮冷漠的甩開他的手,憤怒的瞪著他:「郁承照,那箭,不就是你放的嗎?」
郁承照呆愣,站在那兒,忘了該去說什麼,做什麼。只驚愕的看著杜若兮。
半晌,他才結巴問出:「你,你認出我了?」
「郁承照,你我先前還有些情分在。雖然和離了,也有個孩子是我們之間的聯繫。現在,拜你所賜,孩子沒了。我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走吧,我不會把你是刺客的事說出去,但你我之間,從此路人。」
說完這番話,杜若兮就喚了丫鬟進來,請了郁承照離開。
郁承照是又悔又恨,他是悔恨無意傷了杜若兮。但是他更恨向雲昭,若非杜若兮給向雲昭擋了那支箭,他的孩子也不會就這樣沒了。若不是向雲昭的出現,杜若兮斷也不會對他這麼冷漠。
回了承安侯府後,他又是飲了一場大酒,醉了個糊塗。
杜若兮給杜容兮傳了個信,讓孟桓安排向雲昭去繼續追查無垢的事,不必因她而滯留在京。
孟桓便派人去催向雲昭應將查無垢的事放在心上,杜若兮已經醒來,有下人和大夫照看,他不必過於擔心。
也是最近杜若兮總避著他。他只好暫且先去忙正事。
*
公主府內,孟心悅氣得摔了好幾日東西。
自從宋煥之同她成親之後,就沒有一日宿在公主府,夜夜都在花街柳巷宿眠。前幾日她還好聲好氣的對待宋煥之,可她忍了這兩日,宋煥之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加放肆,已經連著六日沒回公主府了。
「駙馬如今在何處?」
「回公主,春眠樓里。」下人噤若寒蟬的回道。
孟心悅氣得又想摔手邊的茶杯,忍了忍,道:「你們倒是給本宮出個主意。如何才能讓駙馬待本宮好?」
精心謀算來的婚姻,她如何都要好生呵護,宋煥之如今恨她,也是應當。不過畢竟是夫妻了,過些日子,宋煥之總是要消氣的。
「駙馬定還是會顧念些孩子的,最近杜府的若兮小姐沒了孩子,駙馬多少會更在乎孩子。」孟心悅貼身的丫鬟道。
孟心悅覺得這提議倒也不錯。
派人去春眠樓里將宋煥之抬了回來,待得他酒醒后,下人才吞吐的與他道:「駙馬爺,公主動了胎氣。您可要去看一看?」
宋煥之自生狐疑,並不信任府中的下人。
那下人繼續道:「這幾日公主大動肝火,大夫說對養胎不利,故而才動了胎氣。如今,公主已經搬去山中小寺住著,公主留了話,說駙馬不必再故意避著她而終日不回府。」
聽此,宋煥之總算是心軟了些,問下人:「公主如何?」
「公主說,沒有大礙。」下人低眉順眼的回。
宋煥之倒是煩躁起來,對於孟心悅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有些不適。略想了想后。才吩咐了一句:「備馬,我去寺中看她。」
不管怎麼樣,那孩子還是無辜的。
孟心悅是坐著馬車去寺中的,路程慢,雖然先行宋煥之許久,卻是她才到寺中,宋煥之就到了。
宋煥之見到孟心悅時,臉色蒼白,倒見不好。宋煥之臉上顯了擔憂之色,更顯出幾分愧疚來,主動過去牽著她的手。問的:「身體如何了?這一路往山中來,雖是坐馬車,但也免不了顛簸,你身子可有不舒服?」
「我沒事。」孟心悅顯出一抹喜色,隨即愧疚道:「你對我有芥蒂、記恨之心是應當的,我往後就住在這山中,會自己學好靜心,好好保護孩兒。」
「你這脾性,真改了許多。」宋煥之有幾分感慨。
孟心悅怕惹宋煥之懷疑,忙解釋道:「因為愛你,我失去了自己。如今,我們有了孩兒,自從成親后,我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說著,看看宋煥之:「你下山去吧。」
見孟心悅是真的無事,宋煥之還真就下山了。
不過,這幾日里,他倒是安分的待在公主府里,也不曾往外去,不眠花宿柳。孟心悅在山中待了三五日,便就以山中清寒,不利於養胎,而回了公主府里。
宋煥之也扔在公主府,外人面前,宋煥之和孟心悅相敬如賓,而實則,宋煥之雖還留在公主府里,卻從不與孟心悅打照面,即便偶然遇上,也是轉身就走,不會與她說一句話。
此番場景,太類似於當初杜容兮和孟桓了。
孟心悅自然著急,眼下還能拖著,可幾個月後,她從哪兒去給宋煥之生個孩子?她很明白,一旦她的這個孩子消失,宋煥之就會棄她而去。
她得儘快懷上孩子,可宋煥之莫說是碰她,就是連與她打個照面都不願意。
下人說,宋煥之每日都喝得爛醉。
宋煥之清醒之時,斷不會碰她,而且還會以她懷有身孕為借口推辭。孟心悅便想,只有趁著宋煥之不省人事之時,才能行那些事。
想到這些。孟心悅又覺可笑可憐,她堂堂公主,與自己的駙馬要行那夫妻之事,還需得這般偷偷摸摸……
眼角,掛上一行傷心譏諷的淚。
這日,孟心悅讓下人給宋煥之送去了好幾罈子烈酒,還讓人在酒里放了迷情的葯。她估算著時間,宋煥之差不多喝了酒,藥效要發作了,才去了宋煥之的房中。
屏退其左右,她才入房中將房門關上。宋煥之便赤紅著臉過來將她擁住,吻上她的唇,她能嘗到他唇上仍舊醇香的酒味……
他倆瘋狂,宋煥之更似那饑渴許久逢了甘露一般,久久的纏著孟心悅不放,要了一次又一次,顛鸞倒鳳,屋中一片旖旎……
許久后,宋煥之清醒過來,看看懷中抱著的孟心悅,昨兒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床笫之歡。他記憶里尤新。不過片刻,他當即皺了眉,用力捏著孟心悅的手腕,冷漠質問:「你懷了身孕,先前還動了胎氣,怎經了昨夜那樣激烈的床事,都還好生生的?」
孟心悅無言以對,誰叫她貪歡,未及時的離開宋煥之,還與他糾纏了一夜。
宋煥之一把甩開她,道:「懷有身孕是假的吧?為了騙我。你們當真是設計得一絲不差!」
說完,怒色離開了公主府。
孟心悅半晌才回神過來,忙叫了下人來:「快!去給皇後傳信,就說駙馬已經識破我假孕一事,讓她快給我想辦法!」
孟心悅這信傳到了杜容兮那兒,只是杜容兮沒有閑暇去管他倆的事,只同那傳信的人說了句的:「他二人已是夫妻,即便假孕被識破,二人的夫妻關係變不了。」
宮中未出什麼大的事,邊關也尚且還好,雖然大戰已起。但是有杜容昊在,孟桓又早有防備,那些叛軍並未討到什麼便宜,邊關傳來的都是些好消息。
只是,宮裡出了件怪事。
這幾日,杜容兮總在後宮裡遇上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面容極為醜陋,那老婆婆似乎有話要對她說,可每次說了兩句,就被人打斷,隨即那老婆婆便不見了。
杜容兮派人在宮裡查過,卻未查到那位老婆婆。
「宮裡的人都查過了,想來那老婆婆不是宮中之人。」宮人如實回稟。
杜容兮深思搖頭,這婆婆必定是在宮裡,皇宮守衛森嚴,她怎可能那般輕易的出宮進宮?
那老婆婆必定是沖著她來的,但是善是惡,卻看不出來。
今兒,杜容兮未帶宮人,就在宮裡四處走動。才到一僻靜的桃林,就看得那個老婆婆從桃林里走出來,看見她,笑呵呵的說:「姑娘啊,你隨我老婆子來,我同你說些話。」
她轉身走,杜容兮跟著她,走得九轉八拐,越走越偏僻,連杜容兮都不曉得走到了何處。
前面有一處屋子,老婆婆停下,說道:「你去把門打開,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