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個故事

在岳書微鬆口答應陪林智一起去溫泉鄉之後，林智每晚都會在岳書微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挑起有關溫泉的話題。

對於溫泉，林智最先想到的一個詞就是美容養顏。但他不敢對岳書微提，怕他惱羞成怒，接機反悔。

不過雖然不能說，但是他能想啊！岳書微長得那麼好看，溫泉水滑洗凝脂，不知會是怎樣一番國色天香的場景。

然而，林智的司馬昭之心，岳書微一清二楚，從不接他的話茬。任憑林智把泡溫泉的好處吹得如何如何，從強身健體吹到包治百病，岳書微都表現得興趣缺缺。

眼看著使用券上的截止日期將近，溫泉之行就要被岳書微使用「拖」字訣給糊弄過去，林智陷入淡淡的憂傷。

「快要中元節了，能和我一起去給我爹掃墓嗎？」林智趴在枕頭上問。

聽到這話，岳書微一愣，半響點點頭。祭拜先人這種事，再忙都不是借口。

兩人決定趁著周末，一起去掃墓。

然而在去掃墓的前一天，看看林智收拾的大包小包，岳書微一臉詫異：「只是掃墓，帶這麼多東西？」

林智笑了笑，說：「清明山墓園，和溫泉鄉只差四十分鐘車程。去掃墓之後，順帶去溫泉鄉歇歇腳，你看怎麼樣？」

看著林智眼中竊喜的光芒，岳書微瞭然。

為了溫泉鄉之行不泡湯，林智絞盡腦汁，終於得償所願。

系統：「你套路真多！」

林智：「謝謝誇獎~」

清明山墓園的房價，比宿主羅賓的別墅房價還要高。這裡依山傍水，是個風水極佳的寶地。

在路上，林智打開一帶薯片，遞給岳書微。岳書微沒接，反而從包里拿出一瓶水，準備打開來喝。

「少喝水啊，還不知道要堵多久。你要是想上廁所，還得用瓶子接。」林智開口勸阻。

岳書微聽到這話，若有所思，放下手裡的水。

林智好奇的看過去。

岳書微：「看什麼？」

「我以為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和我唱反調。」林智得意洋洋。

岳書微聽到這話，嘴角上揚：「我沒你傻。」說完從林智手中拿過薯片。

零食被搶，林智不敢搶回來，只好又拿出一袋撕開，望著堵得看不到頭的公路，不由地感嘆：「為什麼都趕在今天過來祭拜？」

「每逢佳節倍思親，小孩盼著過六一，擔心先人也有這種想法吧！」岳書微接話。

林智本是在自言自語，沒準備岳書微接話，聽到他這番論調，不由地笑出來。

原來岳書微也會有這麼感性的時候啊！

早上七點出門，到清明山本只有一小時的車程，結果因為堵車，硬是快十二點才到。

這片亡人居住的清幽之地，在今天分外熱鬧。有些家屬在山上偷偷放鞭炮，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噼里啪啦，四處迴響。他們企圖把正在休息的故人擾醒，告訴他（她）：您的孝子賢孫，來看您啦！

黃紙、紙鈔、金元寶堆疊成小山，用打火機點燃焚燒。在襲人的火堆旁，前來祭拜的人們對著升起的濃煙，低聲訴說著對亡人的思戀與擔憂：不知道這錢，祖宗能否收到到。若是收到，可一定要愛惜用，不要天天去打麻將啊！

林智只帶來了一束鮮花。對於祭拜亡人這種事，他其實挺熱衷的。來這裡，他從不覺得悲傷。在他眼中，死去的親人，只是生活在另外一個時空，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再相會。

現實生活中，他的親爹已經去世八年。每一次清明或者中元節，去祭拜完老爹，總會發低燒。在睡夢中，聽到他爹喋喋不休地對他訓斥，聽不清說什麼，但那神態，跟在世時一個樣。

醒來之後，她的母親蹲在屋后燒黃紙，一邊往火盆里扔黃紙，一邊咒罵他父親：兒子回來看你，死老頭子還這副德行，你這副鬼樣子，我再不讓兒子回來了。

聽著父母在陰陽相隔地對罵，那時候他就覺得，父親或許在另外一個時空生活，只是信號不好，不能常常與家裡人溝通。逮到機會，就用那邊的方式，來責備他不孝順。

不知道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那些亡人，去了哪裡。

林智放下手裡白色的鮮花，跪下來磕頭。在他祭拜之後，岳書微也一臉凝重，彎腰鞠躬。

在他父親的墓碑前，除了他們帶來的鮮花，還躺著另外一束藍色的花朵。看來有人在他們之前，祭拜過羅父。

高達告訴他，羅母的設定是從不替羅父掃墓，這位夫人打算死後與丈夫一起相伴，在活著的時候，不願來觸景生情。

少年夫妻老來伴，對方先走一步，留下的那一人，心裡多少有點埋怨。等到再聚首時，有的是時間與對方爭執。

來這裡祭拜的人，會是誰呢？

林智有點好奇。羅父已經去世二年，企業生意上夥伴，都轉頭與他結交，沒人會想到來這裡。羅家也沒有其它親人，這位比他們還早的人，與羅父有何淵源？

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去問二十四小時監控——高達。

林智問：「高達，今天還有什麼人來這塊墓地祭拜？」

「你猜？」

「你這個樣子，我找你爹投訴。」林智恐嚇。

「沒意思。」高達不屑：「就是你之前要我監視的那個女秘書啦！」

居然是陳婕！一個公司的員工居然來給前任老闆上墳？林智覺得，作為一個曾經上過班的人，他只想給活的老闆上墳。

難道這人除了對公司有感情之外，對他的這個已經死了的爹，還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情？

想想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總裁和女秘書，一聽就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有陳婕的詳細資料嗎？」林智問系統。

「我只有他的人設，很多細節是這個世界自動邏輯圓滿，要這資料，我還要去我爸那裡下載。」系統回答。

「哦，那快去吧，替我向伯父問好。」林智狗腿。

「呵呵，你剛才說要找我爹投訴？」系統語氣不善。

林智在心裡抹了一把汗：「哪裡敢啊，現在你是小老闆，以後就是大老闆。我拍你馬屁還來不及呢！」

「哼！算你識相。」系統牛逼哄哄，去找這個世界的主腦-他的親爹下載資料去了。

兩人祭拜完羅父，林智便和岳書微準備溫泉鄉。

在下山的路上，林智一臉八卦的對岳書微開口：「我媽搞不好戴綠帽了。」

聽到他這麼說，岳書微愣了愣，疑惑的看向林智。來給岳父上墳，一不小心知道了岳父的緋聞，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啊。

「你看沒看到，我爸墳前擺放的另外一捧花，那是鳶尾花，花語是懷念愛情。」林智開始信誓旦旦。

岳書微聽到這番猜測，皺了皺眉：「你不要亂說，關於話語的解讀，都是人杜撰。一種花有好多解釋，靠這個斷人是非，太輕率。」

「你不信就算了！」林智無所謂，半響又一臉曖昧道：「你不相信花語，難怪我之前你送紅玫瑰，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了呢！看來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比較好。」

林智如同一個調戲黃花閨女的二流子，笑眯眯的看著岳書微：「要不要我親口說出來？」

「閉嘴！」黃花閨女一個眼刀子飛過去，刺死只敢逞口舌之快的流氓。

林智每天上班回來，都會帶一束紅玫瑰，擺放在茶几上的花瓶里。紅艷艷的玫瑰花，象徵著林智紅撲撲的心，可惜岳書微對它視而不見。

在去溫泉鄉的路上，林智開車，岳書微在一旁閉目養神。一路上林智時不時吭吭唧唧唱歌按喇叭，岳書微卻彷彿老僧入定，不受影響。

在車快開到溫泉鄉時，高達從他爹那裡回來了。

「怎麼樣？那人是不是我便宜爹的小蜜？」林智八卦。

系統鄙視：「你這人思想太齷齪了。」

面對指責，林智毫不愧疚，反問：「那她和我爹是什麼關係？」

「哎，這是一段讓人感動的故事，我爹真煽情。」高達誇獎完自己的親爹，開始給林智講故事。

陳婕出生在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尤其是在她三歲時，雙親給她添了個弟弟，叫陳瑞。

捉襟見肘的家庭，重男輕女的父母，陳婕的童年非常不好過。

她的父母還從小給她灌輸：姐姐要照顧弟弟，等弟弟長大了，可以照顧姐姐。

陳婕聽父母的話，從小一直愛護、照顧這個弟弟。一起上學，路上陳瑞累了，陳婕便背著。想吃零食，從陳婕口袋裡掏錢。然後陳婕就在旁邊看著弟弟吃，給弟弟倒水。

陳婕等著弟弟長大，以後可以照顧她。可惜，只比陳婕小三歲的陳瑞，彷彿永遠長不大。

這個弟弟，越來越頑劣霸道。隨著年齡的增長，平日里越發看不起這個只會悶頭讀書的姐姐，但在他惹事後，卻知道哭著抓住陳婕的衣角。

對這個弟弟，陳婕無可奈何。

在陳瑞十歲，這個少年長歪了。他開始編造各種謊話從父母那裡弄零花錢，偷陳婕的生活費跑去上網。

還未樹立完整世界觀，陳瑞被網上的一些極端信息影響，變成了一個憤世嫉俗的中二少年。

在他眼裡，成績好的人，如同他姐姐，不過是迂腐的書獃子。有錢的人，則是冷血的資本家。

一次早上從網吧包夜出來，停靠在路邊的輛耀眼豪車，引起了這個愚蠢大膽的少年的注意。他掏出一把小綱刀，把那輛豪車上留下了自己的傑作后，才滿意離開。

警察通過攝像頭找上學校，驚慌失措的陳瑞又想起那個書獃子姐姐。

正在讀高三的陳婕知道弟弟的所作所為後，無奈離開課堂。

看著一個畏畏縮縮的男孩躲在還沒他高的女孩身後，豪車的主人，便是羅父，開口嘲笑：「犯了錯，家裡大人不出頭，把幹壞事的兒子護在後頭，讓一個小姑娘出來擔責任，真是個笑話。小姑娘，回去上學吧，大人的事，你這個孩子解決不了的。」

那天，羅父沒有等來陳婕的父母，最後陳婕戰戰兢兢挺身而出，承諾全部賠償修理費，只請求車主不報警。

羅父估計是可憐這個小姑娘，自己也不差錢，最後撤銷了對陳瑞的責任追究。

那年，陳婕在高考之後的暑假，給人做家教、送外賣，在開學前湊齊了一萬塊錢，拿給羅父。

「筆錢來的不容易，我不需要。」羅父拒絕了這筆錢，對這個長得平平無奇、卻格外執拗的少女說道：「你是個有本事姑娘，等你日後能夠輕鬆掙到這個數字，再還給我也不遲。」

羅父的一番鼓勵，陳婕眼淚盈眶，一個外人，比她的家人還要心疼她。

她的父母讓她把錢留著當學費，並且告誡她：錢要是還給羅父，大學的學費就自己出。她咬著牙說，大學我自己貸款，以後自己還錢。

她的弟弟找他要錢，買電腦。她便把錢存在朋友那裡，怕弟弟又對這錢動了壞心思。

這之後在大學四年，她努力學習，找各種機會鍛煉自己的能力。

在畢業之後，進入羅家的分公司。一個普通職員，沒有引起羅父的重視。三年之後，陳婕升職成了這家分公司的總經理，出色的完成一個大項目，站在羅父面前時，羅父想起了這個姑娘。

陳婕告訴羅父：「董事長，這次項目的獎金，還給您。」

眼前這個自信的女人，與七年前一臉驚恐卻執意要還他錢的少女重疊起來。羅父將陳婕調入總公司，從此陳婕一路高升，成為羅父的左膀右臂。

這是一個良才得遇明主的故事。

林智聽完這段故事，神情恍惚，突然明白陳婕對公司的執著，以及對他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