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病來
洪寶聽了宜春的話,想象朱毅楊落水時的狼狽,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完以後卻沒有忘記詢問宜春始末。
宜春看了一眼自家郡主,抿了抿唇,並不開口,這時候心直口快的半夏就站了出來,一股腦地把朱毅楊意圖調戲庄凝的事情都說了。
「若不是郡主身手好,指不定要吃虧呢。」半夏鮮少在庄凝跟前伺候,故而對自己主子的脾氣並不大了解,等到說完了這一句,方才覺得自己的後背有點兒發涼。
洪寶原本只當庄凝是看著朱毅楊欠抽才動的手,聽完半夏的話以後,她才覺得自己剛剛在後花園實在太給那朱毅楊面子了。
居然敢在她的地盤上調戲她的人,這朱毅楊還真當她軟弱可欺了?
生性護短的洪寶眼珠子直轉,心裡盤算著還得給朱毅楊一個教訓才成。
庄凝一眼就瞧破了洪寶的心思,心裡熨帖了面上的冷淡也斂去了三分,悠悠地說了一句話。
「你不用生氣,作繭自縛的人是他自己。」
洪寶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默默地回想起花園裡的一幕幕,她眯了眯眼,瞭然了。
朱毅楊再不濟也是個男子漢,落個水也不至於狼狽成那樣,她記得朱毅楊當時的臉色是刷白刷白的,貌似是極力忍著痛楚似的……
看來郡主大人那一腳可是半點兒也沒有手下留情的。
「郡主,那朱三不會有事吧?」洪寶隨口問了一句。
「頂多半個月下不來床罷了。」若不是有所顧忌,他連踹死朱毅楊的心都有。
洪寶:「……」
看著庄凝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令人悚然的話,洪寶瞬間就默了。
郡主大人太剽悍,以後還是少惹為妙。
庄凝瞥了一眼洪寶,見她坐在軟榻上一臉震驚,不由嘴角一翹,連著眸底也點綴了淺淡笑意。
……
傍晚的時候,洪筌從鋪子里回來,才進家門便聽孔管家說了白日里的事情,對於朱毅楊被踹下水一事只冷笑置之。
欺負他兒子,還想調戲他的兒媳婦,按照洪筌的意思辦就該打得連他親爹娘都認不出來。
孔管家卻沉吟道:「此番和朱家交惡,只怕以後是抹不開臉了。」
洪家雖比朱家有財,可是權勢方面追根究底是抵不過朱家的。
「老奴近日聽說,朱家和炤親王來往甚密,心裡總是有些不安吶。」
洪筌皺了皺眉,抖了抖煙斗里的灰,「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昨兒老奴的女婿出去採辦東西,遇上了朱家的下人,兩人是舊識,說話時沒個遮攔就教他聽出了苗頭。」孔管家頓了頓,連忙補充道,「老奴已經叮囑他不要亂說了。」
洪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怕是朱家有意競選下一屆的第一皇商了。」
「那老爺……」
天下最大的人是住在禁宮裡的那一位,炤親王這些年的心思是路人皆知,朱家這時候攀上這位親王,在洪筌看來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不必管那朱家,炤親王不是個好相與的,朱家這是與虎謀皮呢。」
洪筌說了這一句,搖搖頭,起身打算去翠和苑尋江氏讓她去好好安撫一下庄凝,可還沒等他踏出書房,就看見蒹葭院的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孔管家見三六莽莽撞撞地衝進院子來,當即就沉了臉,走上前訓斥道:「沒頭沒腦的瞎闖什麼?」
三六顧不上告罪,急道:「老爺,不好了,郡主少夫人她出事了!」
「啪!」
洪筌手裡的煙斗落了地,之前那一派鎮定瞬間瓦解,聲音里掩不住焦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三六連忙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庄凝從花園回到蒹葭院和洪寶說了一會兒話以後突然就臉色蒼白、渾身抽搐起來,緊接著就開始說起了胡話。
「請了大夫來,只說情況怕是不好了。」
聽完三六的一番話,洪筌身子一晃,被孔管家扶住以後,他右手顫抖地指向院子外面,焦急地說:「快,領我去看看!」
縱使是有公媳的規矩擺在那兒,洪筌也顧不上了。
兒媳婦可是金尊玉貴的御封郡主,才嫁進洪家沒多久,要是有個好歹,洪家脫不了干係,只怕這一大家子都要遭難。
洪筌腳下的步子亂了,急匆匆趕到蒹葭院的時候,那裡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一進屋,洪筌就看見了自己的妻子江氏,抬步走了過去,語氣不掩焦急地問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就病了呢?」
江氏搖了搖頭,「大夫還在診治,寶兒在裡面陪著呢。」
她心裡本來就因為婚事對庄凝存著歉疚,如今見到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犯了癔症,她心裡著急,也只能多念幾句「阿彌陀佛」。
洪筌心裡著急,可也只能在外間等著,聽到江氏念經,他禁不住也跟著念了起來。
內室
洪寶看著躺在床榻上臉如金紙的庄凝,額頭急得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心裡滿是擔憂。
明明之前還在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一個人,怎麼突然間就病成了這副模樣?
老大夫雙眼微眯地坐在床邊的鼓凳上,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態搭線診脈,眼角的魚紋慢慢地堆作一團。
「這真是奇怪了。」
「大夫,郡主她這是怎麼了?」一聽老大夫開了口,洪寶就竄到了他跟前,焦急地問道。
老大夫收了線,站起身來,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在洪寶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老朽醫術淺薄,郡主這病症,老朽實在是無處下手……」
這郡主的脈象一息四至,不快不慢,不強不弱,脈來和緩,脈的硬度、張力適中,除了寸關尺三的脈有些無力以外,再是正常不過。
這急症不免有些蹊蹺了。
老大夫心裡存疑,嘴上卻不敢說,生怕自己有意無意間得罪了誰。
「洪少爺還是另請高明吧,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言罷,再不等洪寶等人開口,急匆匆收拾了葯囊就往外走,遇見了洪家的當家人也只神色惶惶地擺擺手,腳下生風般地離開了。
看病治人,他會;可是無病之人,他救不了,更不想被牽扯到什麼爭鬥里去。
故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