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宣發會結束后就是酒會。
岳青峰挽著連念初、抱著小蓮花朝宴會廳走去,一路上記者始終跟在他們身邊拍攝,即時將直播畫面傳到電視上。還有不少影視集團高管追上來跟他們打招呼,想要搶先一步跟他們拉關係、談合作。
岳青峰卻不像合影時那麼親切,反而端起架子來,連談都不肯談,淡淡地說:「我跟阿初只負責把握公司的大方向,下面的合作細節都是舒經理處理的,各位如有意向,可以跟他談。」
這個舒經理是誰,怎麼沒見出來?幾家娛樂公司和工作室的負責人都跟在他們身後,追問舒經理在哪,什麼時候能見面。
岳青峰嫌他們追得太緊,身上的香水味和人肉味把周圍空氣都弄得渾濁了,托起女兒疾行了幾步。步伐和步幅看似沒什麼變化,速度卻快了不少,幾步就走出人群。倒是連念初那群人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稍停了腳步,回頭說了句:「各位先去宴會廳,我發信息叫他過來。」
舒經理就在外面的車上。
這回開宣發會,別人都坐汽車來,岳青峰也告訴他這次宴會要和凡人合作,不想太格格不入,所以讓他開車接送他們。幸虧他在車禍后及時報了案,又找到紀琛和庄廉證明他那天沒有酒駕,這時候才能開著車送老闆一家去酒店。
岳青峰他們在裡面講話時,他就在車上寂寞地劃開手機,低頭刷著娛樂APP。
刷著刷著,這世上他最熟悉的兩個字忽然跳到了屏幕上,且是鋪天蓋地般的態勢,無數水軍和殭屍號同時轉發了一條消息——#星輝公司經紀人庄廉力證舒礫清白#。
消息下方有小視頻,不用點開他就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因為那是他親自引導庄廉說出來的。但是他還沒拿到買水軍的錢,岳青峰也沒說過要幫他,怎麼這消息突然間就轉得滿屏都是了?
再刷新一下,這些洗白視頻下的回評和轉發瞬間過百,不少人未看先評,狠批他傍上金主,花錢僱人洗白。
庄廉本身就是他的經紀人,替他洗白的視頻能信嗎?
但是舒礫僅有的幾個還堅持著沒脫粉轉黑的真愛粉站了起來,一遍遍轉發著能找到的洗白消息,像暴風雨中的孤舟般,發出伶仃地、微弱的支持呼聲。
他點開那幾條孤零零的支持微博,一一從私信里道了聲謝。
連山娛樂公司的官博也圈了一位努力為他吶喊的粉絲,在這個風口浪尖上發了一條消息——「舒礫經理不需要洗白,他在這件事上就和我們公司副總裁和簽約演員一樣純潔。」
炒作!這絕壁是炒作!
這個新晉小公司好好拍戲,好好做他們的高科技虛擬電影不行嗎,幹什麼要蹭醜聞藝人自我洗白的熱度!好好的未來科技公司一下子就變LO了!
有見識的用戶紛紛斥責連山公司蹭熱度,甚至有人翻出了公司旗下唯一演員岳滿衣的照片,痛斥公司過度包裝,給這麼點兒大的孩子艹瑪麗蘇人設。但是也有少數眼神銳利的人從這條消息里發現了盲點:他們在舒礫後面加了「經理」頭銜,難道舒礫在連山公司當了經理?
一個擁有這麼好的技術資源的公司,為什麼要主動和醜聞藝人攪到一起?
連山公司官博下瞬間刷出了幾百條評論,舒礫沒心思看,只想問問岳青峰怎麼忽然買起水軍給他洗白了。
他打開信息界面開始編消息,手機卻忽然響了一下,閃出了岳青峰的信息:「立刻來宴會廳,有合作要你談,我是不能讓這種滿是銅臭的俗務玷污身心的。」
……不想沾銅臭你開什麼公司啊。
舒礫默默吐槽了一句,按掉信息,起身朝酒店裡走去。關上車門時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剛剛刷新的界面上忽然刷出來一個長情黑的留言:「卧槽!剛剛拉完進度條,原來星輝是靠著藝人陪睡拉關係的!我還以為庄廉為了洗自家藝人才買水軍刷視頻,其實是他想把紀琛推薦給連山老闆換取合作,為了讓連山老闆相信旗下藝人乾淨才說的真話!是星輝老闆想把舒礫賣給客戶,遭反抗之後才授意人黑舒礫的!」
這條消息后很快刷出一連串轉發,幾名弱小孤獨的真愛粉挺胸昂頭地說:「本來舒礫就是清白的!我們支持連山公司,這家公司是有良心的企業!」
舒礫看得眼角發澀,連忙抽了抽鼻子,從口袋裡拿出紙巾按掉臉上的水光,關上了手機屏幕。
進到宴會廳里,廳里不少演藝公司經理和藝人都驚奇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個醜聞藝人怎麼會出現在在這兒。他們等的都是連山公司的經理,可是這經理來得也太遲……
廳里忽然有一名藝人低聲驚呼:「連山公司官博力挺舒礫,還稱他為舒經理!」
岳青峰站起身來,招手讓舒礫走到他們那一桌,含笑向四下諸人介紹:「這位就是我們公司負責影視業務的舒經理,各位想要購買新設備也好,想談合作拍片也好,都可以找他。」
他看了一眼場中拚命低頭刷新聞的人,溫和地笑了笑:「官博那條消息是我發的,各位不用懷疑。我愛人和女兒這麼純潔的人都喜歡舒礫,願意把他當作我們家的人,所以他肯定是個好人。」
滿廳玩手機的人都抬起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呂培手一晃灑了半杯飲料,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聲:「這話能不能讓別人說,自己誇自己合適嗎?」
顯然是非常合適的。
不只岳青峰覺得合適,連念初也很喜歡誇自家人,特地站起身來拍著舒礫的肩膀說:「舒史的靈魂就像岳兄一樣乾淨、真誠,外面那些流言都是星輝給他潑的髒水,不值得信。我們公司已經正式向法院起訴周棣和星輝公司了,過些日子正式開庭,一定會還舒礫一個清白的。」
廳里五台攝影機都集中在他臉上,聲音收得清清楚楚,在網上直播出去,跟之前放的洗白視頻相佐證。反應快的明星、導演拿著手機拚命打字,在各大網站上力挺舒礫,幾名導演甚至上了實名大號,頓時又在網上掀起了一陣驚濤狂浪。
舒礫這個名字,在沉寂幾天後,又一次飛快地登上熱搜榜榜首。
舞台後的休息室里,周棣正在著庄廉痛罵著,忽然接到當初想要睡舒礫的那位宜明公司總裁的電話。
電話里怒濤般的聲音夾雜著噴沫聲朝他臉上噴來:「你們公司怎麼回事!舒礫踹壞了我的……你跟我說給我一個交待,好,我等了你半個月,你的交待來了,舒礫失蹤了,現在呢!現在他又活了,你們公司的經紀人把我說成了個強·奸犯!我TM倒是想強,我強得了嗎!我都讓他給踹成這樣了我拿什麼……」
周棣扔下庄廉,低聲下氣地安撫道:「您消消氣,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公司肯定不會把這事傳出去的,您跟我說說是哪兒漏了消息,我這就叫人解決……」
「哪兒漏?都漏成篩子了!連篩子線都漏沒了!全網都是你們公司經紀人庄廉承認公司把藝人賣給我的新聞!我警告你,這件事要是不解決,宜明任何產品的代言都不會再要星輝一個演員!」
那位總裁的聲音氣得都發飄了,呼哧呼哧喘著氣,狠狠尖叫了一聲:「等著我的律師函吧!」
電話「啪」地掛掉了,周棣握著手機呆立了一會兒,臉上陰雲密布,一面打開網頁搜舒礫的名字,一面翻著眼看庄廉:「你明天去公司把手下的人交接好,這幾個月不用來上班了。還有,自己在外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想清楚了,舒礫有命遇見連山老闆,你可沒有。」
庄廉急促地說了句「我不知道他們能有那麼高的高科技」,又在他冰冷陰鷙的目光里低下了頭,臉色微微泛青。
當初周棣要殺舒礫時,他不僅沒阻止,還當了同案犯。而今這把大刀懸在自己的頭上,他後悔也……也不太晚。周棣陰沉沉地走出會客室大門后,他就立刻給舒礫發了條信息,請他看在這麼多年的交情上,看在公序良俗上救自己一把。
舒礫冷哼了一聲,根本不想理這種狗咬狗的事,可他畢竟當了二十來年普通老百姓,不能眼睜睜看著庄廉出事,還是在晚會結束后將信息給岳青峰看了。
他問岳青峰:「你們能保護得了他吧?周棣這個人敢殺我,弄不好就敢殺別人,這是亡命之徒啊!」
「他算什麼亡命之徒,他連親手殺人都沒殺過。」岳青峰有些輕蔑,又有些自傲地說:「我可是在棺材里躺過多少年的人,哪怕我現在在還在推棺材板兒,要殺這樣的人也是輕而易舉的。」
連念初也想起當初在山洞中,他夾在棺材縫裡,雙手托著盛蓮子的水盆的模樣,心裡頓時憐惜之意大起,按著他的胸口說:「那時候我可擔心你胸骨被棺蓋壓壞了,幸虧你鑽在棺材縫裡的時間短,身子又清瘦,骨頭倒沒夾出毛病來。」
說著又摸了摸小蓮花的臉蛋兒:「那時你爸爸躺在棺材里,天天伸手舉著泡你的盆,可辛苦才等到你出芽了。」
小蓮花也心疼地偎在爸爸們身邊,軟軟地安慰道:「爸爸別怕,以後你再躺進棺材里,我就幫你撐著棺材蓋,不讓它擠著你。」
舒礫咽了口口水,悄悄離這家不是人的存在遠了點兒。棺材里爬出來的八千年老山卻還在關注著他,朝他瞟了一眼,不屑地說:「嚇成那樣幹什麼。我那棺材是玉石打造的,拿出來拍賣能買回整棟大樓,你想躺我都不給你。庄廉的事我會幫你盯著,當是替你還他人情了。」
還什麼人情?他給我下藥,改了我的車,要我的命,我還欠他人情?
連念初緩緩點了頭:「他還是有點良知的,今晚的水軍都是他自掏腰包買的。」
呵,不就是買個水軍,我自己年年買熱搜包年也買的起啊!
叫這種俗氣的消息一衝,他對眼前這家睡棺材、會發芽的怪物的畏懼還真沖沒了。回到公司后,他還是抱著電腦繼續加班,加班途中不時搜搜自己的新聞,看著一條條自來水洗白信息和不停瘋漲的粉絲數,默默地露出了笑容。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愁。
正在醫院裡做術后護理的宜明公司的總裁一宿沒睡,時不時打個電話騷擾周棣。星輝公司的董事們也一刻不停地來電,憤怒而興奮地問他網上說的是真是假,連開幾場董事會彈劾他。要不是他對公司的控制力強,手裡的股份又佔了絕對多數,險些就把公司的經營權丟了。
最焦頭爛額的時候,連山公司偏偏還一封接一封地寄律師函。周棣開始還接過來看兩眼,後來索性直接讓助理扔到碎紙機里,不必告訴他。
可沒過兩天,助理又拿著一封信給他。他皺著眉問助理怎麼不長記性,助理卻有些緊張地托著信,搖了搖頭說:「周總,這個不是律師函,是法院傳票,通知您下月13號到福城區法院……是舒礫告您……告您謀殺。」
他有什麼證據!車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光憑庄廉跟紀琛的證詞根本告不出什麼!
周棣雖然明知道不會有問題,心裡還是有些煩躁,就坐在電腦前一遍遍看著連山公司宣發會和酒會的視頻,看著畫面中衣著筆挺、氣質沉穩而矜貴的舒礫。
他在星輝公司時不過是個隨手就能送人,輕易便可封殺,性命都不怎麼值錢的小鮮肉;而到了連山後,他竟然脫胎換骨,成了總裁夫夫最重視的人物,掌握著星輝都要乞求合作的技術。
憑什麼?就因為他命好,摔到那兩個擁有技術的人面前了?就因為他認識那兩人時連山公司恰好沒有人可用?就因為他背後有那麼個公司撐腰?
要是舒礫背後沒有連山公司,要是這種虛擬技術落到星輝手裡,他還不就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小藝人?
從白天坐到日落,再從傍晚坐到天將破曉,他的身子終於動了動,撥通了一個原以為絕不會再撥的電話。
「我要你們綁架一個人。」
「是個女孩兒。非常好找,市中心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叫岳滿衣,照片在連山公司網站上就有。」
「三千萬。不要撕票,如果能把她父親們一起綁來更好,我按人頭加錢,翻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