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五年前的慢遞08

「別動。」尤諾按住狐狸的頭，另一隻手在它背上揉搓。泡沫逐漸變得豐富，尤諾從后往前，將狐狸上上下下都搓了個遍，這貨生無可戀地躺倒在浴缸中，手腳僵硬得如同挺屍。

尤諾將浴缸里滿是泡沫的水抽干，拿起花灑從頭頂往狐狸身上沖水，把沐浴露都沖乾淨，接著取下一張新毛巾把狐狸包起來，「小瘋子也是用的這種沐浴露，現在你們倆身上一個味兒，應該不會打架了吧。」

狐狸的眼睛瞪得更大，它不顧造型拗得難受，在尤諾手腕上啃了一下，但沒用力。

尤諾又拍了它一下，以示懲罰。

智能管家收到烘乾的命令后，浴室里的儀器立馬運行起來，狐狸皮毛上的水分很快被吹乾。它被熱風烘得有些睏倦，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卻見尤諾轉身拿起洗手台上的梳子。

梳子上還殘留著某隻西伯利亞犬的毛，被尤諾理下去丟進垃圾簍，然後他回身面向它，後者本就不順的毛炸得更厲害了，拔腿就往浴室外跑，但路過光可鑒人的瓷磚時腳步猛然一頓。

這形象委實有些丟人，出去連狗都會笑他。希利爾·狐狸·赫古默德陛下不甘心地走回尤諾腳邊，坐下讓他給自己梳毛。

一身光澤鮮亮的長毛被梳順，希利爾趁著尤諾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姿勢，跳到尤諾懷中，兩隻前爪掛在尤諾手臂上。

尤諾推了他兩下，希利爾仍是不肯下地，只好跟抱了尊佛似的抱著這隻不要臉的狐狸出去。

洗東西似乎對清除負面情緒有著良好效果，憋在心裡無法呼出的那口氣彷彿順著抽乾的水流走，尤諾心情好了許多。他讓蕾娜塔切來兩盤水果，一盤放在倒仰著的小瘋子腦袋邊，一盤放在沙發前的矮几上。

受過良好教育的狐狸陛下沒有多數動物那種吃什麼東西都直接上嘴的習性，他的一雙爪子十分靈活。

然而再靈活的爪子依舊只是爪子，五指太短且不能分太開，整體也不長。所以手短的狐狸只能由自主挑選變成尤諾喂什麼他吃什麼，人形的這位還邊喂邊逗，這讓希利爾吃得相當憋屈。

「來，右爪子。」

坐在矮几與沙發之間的地板上的狐狸不甘心地伸出右爪。

「我不叫你吃你不準吃。」

可憐的狐狸只能盯著躺在尤諾手心裡的草莓，聽到命令后才用嘴去叼。

「真乖，你比隔壁那隻西伯利亞犬聰明多了。」

最後狐狸得到了摸頭的獎勵。

西伯利亞犬竄過來掃了尤諾一尾巴，經過狐狸的時候它鼻翼動了動，確認空氣中漂浮的是什麼味道后表情瞬間變得兇狠，嗷了一嗓子便朝狐狸撲去。

尤諾的動作比希利爾快，他一彎腰、一抬手，就將狐狸撈到半空中。

「都胖成一座山了，怎麼還學不會穩重呢。」尤諾把狐狸放到沙發上，伸手將小瘋子的腦袋按下去。

小瘋子憤憤不平地磨牙，它發現無論是在武力值上，還是在主人的偏心程度上都比不過這隻狡猾的狐狸，只能咬了一口沙發，恨恨地回到自己的果盤前。

「你今天來得好早。」尤諾抓了一把狐狸尾巴，手感蓬鬆得讓人想把臉埋上去，不過他剋制住了自己。他抬眼看向窗外，雨仍在下，不過比之剛才小了許多。尤諾靈光一閃，問狐狸：「你是來避雨的嗎？」

希利爾把身體盤成一個球，下巴擱在前爪上，腦袋側枕著抱枕，被尤諾握在手裡的尾巴搖了搖，以示回應。

「真可憐啊，這麼久了，還是沒找到安家的地方嗎？」尤諾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悲哀和憐憫，「可惜我家養了一條狗了，而且它不是很想和你交朋友。要不我去幫你問問住在這一片的其他人，看有沒有人願意收養你。」

狐狸藍色的圓眼睛平靜無波，並沒有因尤諾的話動容。

「過幾天我就要走了，你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再來這裡都吃不到東西了。」尤諾又道，他收回自己的手，頭垂下去，長長了的茶色短髮跟著滑落，將他的側臉遮住，「今天晚上給你多做一些吃的，算是我對你的正式告別吧。」

話音落地后，客廳便陷入沉靜。小瘋子茫然地朝沙發上張望了一番，又看了看頂上的天花板，終究沒有做出什麼舉動。

尤諾打開手環，將所有的後台程序關閉，指尖在光幕上停頓了一下，點開左上角的圖標——那款第一人稱射擊遊戲。

像是體內有什麼東西覺醒了，尤諾現在的技術和兩天前天差地別，不管是射擊技術還是團隊協作能力，都有了質的變化，他甚至能騰出手來打字指揮團隊。

開第二局的時候，狐狸躍到尤諾肩上，目不轉睛地看他玩遊戲。

這一局是逆風，開場己方就有人送出第一滴血，接著對方中一人不知從哪條道抄到他們後方，不是將人打殘就是直接打死。

他們這邊士氣大跌，都畏畏縮縮不敢靠近戰線，尤諾只得回出生點換了一個刺客型的英雄，將一開始結下的仇都報回去。雙方人頭數量扯平，尤諾和對方的刺客死死杠上，兩人多次一換一后，這一局對方以微弱的優勢勝出。

尤諾呼出一口氣，起身去廚房接水。光幕被他固定在沙發前，回來時竟見剛才和他不死不休的那人發來了好友申請，申請備註那一欄中寫著這樣一句話：「我們一直在尋找銀河系的蹤跡，尋找回家的路，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尤諾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

根據資料顯示，銀河系早在570年前就爆炸，成為一堆坍塌在宇宙中的廢墟。如今生活在艾托納星系或者其他幾個星系中的人，都是當年那批銀河系「難民」的後裔，因此銀河系爆炸的時間成為星曆元年。

尤諾曾推測這可能是艾托納帝國人均廚藝水平如此低下的原因。趕在爆炸之前被送出銀河系的「難民」肯定都是高精尖人才，攜帶著先進技術和知識文化，因為能送出去的人有限，所以在吃的方面有研究的人就少了……

對於銀河系的研究一直是史學界的課題，那裡是故鄉、是根源，是所有文明發祥的搖籃，所以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一種「銀河系情結」。

不過像這句話說得像是蠱惑人加入的邪.教宣傳語。

大概是某個中二少年，和其他中二少年一起組了個團體，見他玩遊戲技術水平不錯，就想拉攏他。

尤諾心想著，手指滑向拒絕，正要點下去，卻發現界面根本不響應。他又戳了兩下，界面依舊紋絲不動。

本著「小事重啟，大事換機」的原則，尤諾長按手環電源鍵，強行將之關閉，過了幾分鐘后重啟。

再登陸進遊戲后，尤諾發現那個好友竟然加上了，右下角消息提示欄中頭像正閃爍著。

尤諾無奈地點開對話框，對方發給他的是一個「你好」。

他沒打算回復，抬手按出刪除選項，將「雙向刪除」勾選上時，對方的第二句話發送過來。

「跨越時空的人。」

尤諾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滯，對方的ID下顯示他還在輸入消息。

「他們都在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那根本不是你的責任。」

「到我們這邊來，我們將帶領你走向回家的路。」

希利爾眼珠子轉了轉，目光毫無忌憚地在光幕和尤諾之間來回，他看見尤諾眼中的光芒在顫抖，指尖也是。

對方不再發送消息。一分鐘后，尤諾深深吸氣，手指點擊確定。

這六十秒里尤諾想到很多。牽強解釋起來，「跨越時空的」可以是指元帥尤諾死而復生，五年的時光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各方面都是五年前的模樣。

真正的解釋，那麼這個名詞指代的就是現在寄居在殼子里的、來自遙遠地球的靈魂。

尤諾心裡知道他是後者，然而對方……

但是太可疑了，怎麼會有人知道他是個穿越者呢？這段時間裡他真正接觸過的人很少，在聖蒂安醫院的檢查也十分正常，只是體質比起五年前來說虛了一些。就算性格有變化，但常人也不會往體內的靈魂換了一個那方面想。死了五年的人突然活過來，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更何況性格產生變化呢？

不過等等！萬一這具身體「起死回生」就是……由人安排的？

他穿越得十分離奇，當時他身處的環境和往日相比並無變化，唯一的變數是他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和收到後人處於興奮狀態。後者因前者而產生，這樣一想，極有可能是有人要利用他當時的精神狀況。

再結合發來的后兩句話，顯然對方對他現在的處境和內心很了解。

如說第一句是巧合，那後面的完全打消了巧合的可能。他越發覺得自己的推論正確，他的穿越並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的。

只是為什麼這些人要把他塞進元帥的殼子里？這些人明顯是有企圖的，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過得比大多數普通人都不如，他身上有什麼值得利用的？

尤諾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害怕對方會再說出一些嚇人的話。他手指重重按在確定框上，然後點擊退出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