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此為防盜章電話掛斷了很久,遲幾許還沒有想到今晚的留夜問題,不知不覺已經拉著行李走出了很久,盤桓在街道口,望著四通八達的交通大道,午夜裡,燈火自遠方的牆面上一寸寸坍塌,熄滅。
「顧期?」
遲幾許望著遠處黑色轎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有些詫異,她認得這是慕則止的助理,但是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期的正裝沒有脫,清冷的面容宛如一層薄霜,「遲小姐,請你幫一個忙。」
遲幾許拉著冰涼的行李箱,皺眉道:「金牌助理也有搞不定的事?」
顧期頷首,禮貌地說道:「慕總已逾四十八小時不能進入睡眠了。」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這件事只有你能幫。」
遲幾許一隻手撫著自己的下頜,秀雅的捲髮蜷成錯落有致的幾團,眼眸微眨:「我是慕則止的安眠藥?」
顧期解釋道:「看來遲小姐和慕總結婚一周年,也不知道他有失眠的毛病。」想到什麼,又勾唇笑道,「但也是,和遲小姐同床共枕的時候,他應該從沒有失眠過。」
遲幾許是真不知道。
「哦。」她往顧期停在一旁還算低調奢華的車看了一眼,裡面一定開了暖氣,至少不必在外邊吹風受寒,她最後問了一句,「所以你來是找我陪他睡覺?」
顧期繼續頷首,在遲幾許的火氣發作起來之前,他低沉著聲音道:「法律上,你們暫時還是夫妻。」
遲幾許冷笑,「治標不治本,他已經答應離婚了,我走了之後呢?」
顧期彬彬有禮地微笑,「那時再說。但是遲小姐深夜裡拉著行李箱煢煢孑立,應該也是沒地方去了吧。」
遲幾許:「……」
為什麼顧期能成為慕則止的助理,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管天管地,還能嗆得人悶不吭氣。
坐在車後座的遲幾許沒事刷出了小說書城,現在她處於是非之地之中,多年的老透明,在圈子中一向與人相安無事,現在忽然被人攻擊了,她暫時沒有緩過來,不敢關注別人怎麼罵自己,因此只敢在男頻翻出了貓神的更新。
顧期隨意瞥了眼後視鏡,發現她在看書,縱著方向盤信口問了一句。
遲幾許將唇角扯了一下,「愛眼瘸的貓。」
十五分鐘前的更新,深夜不寐還在更新的大神啊,突然覺得他還是很親民的。
顧期「哦」了一聲,腹誹道:一隻失眠的貓。
夜色被水霧裹著,透出遠天模糊玲瓏的輪廓,一道墨跡般的遠山,橫卧著,伸出乖張的巨手。
顧期將遲幾許引到門外,將鑰匙取了出來,「遲小姐,麻煩你了,最後一次。」
遲幾許接過鑰匙,「要是還不行,直接嗑藥吧。」
清脆的開門聲之後,她聽到身後顧期的聲音,「要是吃藥有用,遲小姐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這個辭鋒真是——
遲幾許疲倦地將東西推入客廳,繞過窄窄的一道走廊,推門卧室的大門,慕則止已經蓋上了棉被,闔著雙目,修長的眉凝著淺淡的褶皺。
但是她一眼就知道他沒有真睡著,在聽到她動靜的一剎那,她看到他輕皺了一下眉頭。
果然沒有睡著。
已經到了新的一天了,所以這失眠症是真的很嚴重嗎?
再瞟一眼,他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目視著一個幻覺。
看來他也不知道大夜裡顧期到街上拉她的事。
「你怎麼在這裡?」
男人好看的唇動了動,纖薄漂亮的睫羽,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修長精緻,遲幾許的怨氣忽然一絲不剩了,這個男人的確是生得令人賞心悅目。
遲幾許站起身,一腳踢到了垃圾桶,定睛一看,裝著一疊黑森林蛋糕,還有白色濃稠的奶油,塗抹在報紙上,她不合時宜地舔了舔唇。
「慕則止,在我陪.睡之前,能給我點吃的嗎?」
對方躺在床上,有些詫異,「陪.睡?」想到了什麼,繼而臉色微沉,「顧期讓你來的?」
「哎。」看來是欺上瞞下,遲幾許想顧期自有慕則止收拾,她竄去客廳,在冰箱里取了兩隻雞蛋。
卧室的門沒有關,慕則止靜謐地躺在床上,疲乏困頓,身體已經超負荷到了極點,他自己清楚,卻又無論如何無法陷入睡眠。
好像黑夜裡的光逼得人無所遁形一樣。
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房間絕不容許黯淡。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遲幾許端著一碟培根蛋包飯走回卧房。
慕則止的卧室絕對不是用來吃飯的,但是他對這些沒有什麼講究,只是皺了眉頭沒有說話。
遲幾許發現這個男人已經靠著床頭坐了起來,沉默的剪影在月光里清冷如畫,但她知道,她可以讓他熱情似火。
她不自知地翹了翹嘴唇。
「吃嗎?」
她一條腿跪上床,用不鏽鋼叉子在盤碟周圍敲了一下,寂寥的深夜裡,這個清脆的聲音聽著有些刺耳。
慕則止轉過頭,「不想吃。」
在他開口說完這句話之後,嘴裡已經被塞進了食物,他順從地任由她撬開雙唇,塞了整個口腔的蛋包飯,漆黑如墨的眸不著痕迹地看著她。
長這麼大,遲幾許也是第一次喂飯,有點尷尬,「嘗嘗就好了,我自己吃。」
只是突然想證明,自己廚藝不錯,也可以當個賢內助的。
慕則止沒說什麼,安靜地看著她吃飯,一點聲音都沒有,遲幾許吃得很尷尬,他們各有事業要忙,很少在一個房間里用餐,慕則止記得,她吃東西時狼吞虎咽,筷子會在碗里敲打鏗鏘,彷彿唯恐不會嚇到別人。
飯吃完了,遲幾許洗漱了一下,走回來抱著被子靠著慕則止躺下了。
「安眠藥來了。」她淡淡地說,「可以睡了。」
她背對著慕則止,聲音不辨喜怒,男人側過身躺下來,指腹撥弄著貼在耳後根烏黑濃密的捲髮,床上的遲幾許乖覺得像一隻呼吸輕細的貓兒,他的手滑入她的睡衣。
「『睡』安眠藥『?」
這個流氓!
遲幾許壯士斷腕,「隨你!」
事實上他好像沒有那個興緻,只是從身後貼上來安靜地抱著她睡。每晚纏綿的戰役過後,他也是從身後貼上來,單手摟著她,睡得踏實而安穩。
遲幾許已經習慣了身後幽微的熱風,那是他一簇簇不疾不徐的呼吸,會吹拂著耳畔,鑽入心底的酥麻,可以將人徹底麻痹。
遲幾許做了一個夢。
在梔子花濃郁的香氣里,遲幾許推著單車走出校外,夕暉宛如橘色的顏料打翻,暈染得天空橙紅淺黃,她最喜歡這種顏色。
「遲幾許。」
他在角落裡堵住她,滿身痞氣地遞給她一張紙,「哥的情書,接著。」
她的視線從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緩緩上移,墨綠色短袖,清秀英俊的臉,但是畫著乖張叛逆的妝,留著一頭過耳長發,身上掛滿非主流的銀鏈子。這個男生好像一點也沒意識到他這一身過時的打扮到底有多雷人。
但是遲幾許慫了。她接了他的「紙」。
因為他的身後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幾個「小弟」。
「接了哥的情書,以後哥罩著你。」慕則止自己大約都不想回憶那段年少輕狂的時光。
遲幾許沒說話,低著頭飛快地推著單車離開了。
那時候,身後似乎有一陣熱鬧的鬨笑……
睜開眼,身後的人已經睡熟了,腰上還扣著一隻大掌,不容置喙地將她鎖在胸口,既珍重愛惜又窮凶極惡,遲幾許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才四點。
慕則止睡覺不喜歡關燈,窗外一片漆黑。
她輕輕地翻過身,在他懷裡轉過來,男人脫了上衣,裸著精壯的胸膛,肌理光滑,遲幾許才發覺原來她的手正抵在他的胸口,臉頰微熱。男性的荷爾蒙喚醒了她體內的雌激素,遲幾許忽然覺得自己口乾舌燥,整個人悶在一團火焰里……
從他的寬肩上越過視線,慕則止那一側的床頭柜上擺著一杯水……
遲幾許舔唇,腦海里幻想著那甘泉的冰涼清沁。
她摸摸索索地撐起一隻手臂,右手往慕則止的肩后探去,但是還差一些,遲幾許猶疑地邁開腿,架在他的腿上,男人下半身只穿了一條平角褲,小腿的絨毛颳得她微癢,還差五公分啊五公分……
「遲幾許。」
「呃。」她精疲力竭地倒在慕則止肩頭。
被驟然壓了下來,慕則止推了推她的肩膀,「要減肥了。」
遲幾許:「……」
「我要喝水。」
「哦。」男人抱著她的腰將她滾翻在右側,遲幾許迅捷爬起身,右手抄起床頭柜上的玻璃杯將僅剩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那是我漱口用的。」
遲幾許:「……」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怒瞪著這個剛醒來就有功夫戲弄她的男人。
慕則止側著身微微前傾,促狹一般地微笑,「作為你藉機施暴的懲罰。」
……施暴?
遲幾許淡淡地瞥了眼桌上的湯,「還是拿給遲遠補身體吧。」
劉女士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那雙看往遲幾許的目光不再銳利和刻薄,「你和慕則止,到底分開了沒有?」
「沒有。」
劉女士的腦子混沌不清,她默默說服自己放下心,湯忘了交代,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