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星際之玫瑰帝國
來往不絕的車輛大燈依次從愛麗絲身上輕巧地掠過。
愛麗絲安靜地站在街旁,晦澀不明的表情被燈光照映得若隱若現。
她用腳尖在地上點了點,黑色的圓頭皮鞋在觸碰到地面時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愛麗絲想了想,走到隱秘的拐角處,胡亂地抓了幾把頭髮,把漂亮的金色髮絲打亂,把繁複的層層疊疊的裙子撕成幾條碎布,最後又狠狠心,把提包在地上用力摩擦了幾下,從外表上看,徹底報廢了它。
做完這一切,愛麗絲慌張地從角落裡跑出來,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帝都布置在港口的警署。
她用力推開了玻璃門,門剛合上,她再也支撐不住,力氣盡失地癱軟在地:「救……救我!」
值班的帝都直屬警衛從櫃檯后抬起頭,看見愛麗絲力氣不支地倒在地上,皺著眉起身,走到愛麗絲面前,輕輕地將她扶起來:「小姐,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愛麗絲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帝警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股顫慄從接觸她的帶著手套的雙手上傳遞到自己的大腦皮層。
她一定是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帝警想。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一點:「小姐,不用怕,沒人敢在警署鬧事,您不妨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再慢慢回想你碰到了什麼。」
愛麗絲抬起臉,那張美麗的臉龐上不知在何時布滿了淚水,她哭得無聲而劇烈,眼淚不停地從那雙寶石一般的眼睛里滾落而出,她咬住了下唇,用力太大甚至將薄薄的透著粉色的嘴唇咬破了一個小口子,鮮紅的血緩慢地從傷口流淌而出,愛麗絲伸出一點小巧的舌尖,將鮮血盡數舔凈,驚嚇甚至讓她無法開口說出一句話,只有起伏劇烈的心口能夠表達出她的心情遠比看起來還要驚慌失措。
她的表情絕望而又動人,如同煙火燃盡時殘留在天際的最後一點星光。
沒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這種楚楚可憐的表情,尤其是哪怕如此害怕,這雙含著淚水的清澈眼睛仍然滿含期翼地望著自己的時候。
帝警不知何時站直了身體,瞳孔倏地縮緊,但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您是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對嗎?不用害怕,慢慢調整呼吸,我在這裡,就沒有人敢再衝進來傷害您的。」
愛麗絲遵循著他的話,試圖調整呼吸,可是沒有用,那股巨大的惶恐還是精準地襲擊了她。
她開口,聲音沙啞而顫抖,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蜷縮著身體,發出哀哀的悲鳴:「對…對不起。」
帝警雙手用力地將她托起來,只覺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輕的好像能隨風飄走。
「您沒有做錯任何事,不用說對不起,我扶您坐下好嗎?您要不要喝點水?」
他說著,將愛麗絲牽到座位上,而後又用乾淨的杯子為她倒了一杯橘子味的熱騰騰的飲品。
愛麗絲伸出雙手接過,纖細的手指上還殘留著幾點晶瑩的淚水,或許是帝警柔聲的安慰撫平了她激動的情緒,她此刻看來已經平穩了許多。「謝謝。」
帝警擺擺手,坐在她面前,雙手交叉,深邃的寶藍色瞳孔靜靜地看著她:「不用客氣,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經歷了什麼事嗎?」
愛麗絲不安地撫摸著杯壁,這是人在經歷了糟糕的事情之後的下意識行為。
她躊躇道:「我碰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怪物……」
帝警恰到好處地皺眉:「怪物?」
「是的。」愛麗絲像是在為自己鼓氣一般深吸了一口氣:「非常奇怪,在我路過一個黑暗的小巷的時候,它們沖了出來,試圖帶走我,我拚命掙扎,可是沒有用。」回想到這裡,愛麗絲又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橙色的飲品在杯子里晃成波瀾起伏的海浪。
「慢慢來,不要急。然後呢?你看清這些怪物了嗎?他們長什麼樣?是在哪裡碰見的?」
愛麗絲擦擦眼淚,因為眼淚的浸潤,琥珀色的瞳孔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剔透的色澤。
「很抱歉,我太害怕了,根本沒空去注意它們的模樣,它們力氣太大了,我無論怎麼喊都沒有人來拉我一把,我甚至以為我會死,你知道這種死亡近在眼前的感覺嗎?我害怕的不得了,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它們突然又消失了。」愛麗絲語無倫次地說著,「我聽到了一聲哨聲,然後它們就集體消失了。」
「哨聲?您還記得是在哪裡碰見的嗎?」
愛麗絲垂下長長的眼睫,恐懼侵襲了她的大腦,讓她不能好好地思考。
她皺著眉,良久,說道:「對不起,我忘記了。」
「沒關係,很多人在經歷可怕的事情之後都會選擇性遺忘些什麼,您還記得是在什麼時候碰見的嗎?」
愛麗絲的瞳仁微妙地轉動了一下:「在我走進這裡以前。」
帝警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愛麗絲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好的,我知道了,請允許我失陪一下。」
他走進了監控室,出於安全起見,監控室的門是用最高級的貴金屬打造而成,哪怕是火力很強的炮彈轟擊這扇門也需要費點時間。
帝都港口的監控室可不止僅僅監控周圍的安全這麼簡單,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場所需要監控。
他調出周圍所有的外部監控,一一清查過之後都沒發現異常的地方。
直到最後一塊顯示器。
這塊顯示器監控的是警署附近的街道,按理說,它應該是最安全的一處地方。
可此時此刻,這塊顯示屏是白色的,一整塊顯示屏都被這種慘淡的白色填滿了,發出沙沙的細微響聲。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這塊顯示屏,手不自覺地捏緊監控台邊緣,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
怎麼可能會這樣?!
過了很久,他才從監控室里出來。
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愛麗絲抬眼望去,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是渾不自知的信賴:「您看到了嗎?」
帝警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氣:「我會向上層申請加派人手在港口區徹夜巡邏,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小姐,您不用太擔心。」
可愛麗絲沒有任何的鬆懈,她仍然緊繃著身體,像是在防範會突如其來的意外。
帝警繼續說:「現在已經很晚了,您可以把您家人的號碼告訴我,我通知他們來接您回家。」
愛麗絲的眼眸瞬間黯然:「我在帝都沒有家人。」
帝警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楞了一下,「那您住在哪裡呢?」
愛麗絲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視著他,忽然間,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從她心頭掠過,她語氣甜蜜地,引誘地說道:「我住在...天衡區明光大道707號。我在將軍的府邸里工作。」
這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且讓人為之沉醉。
帝警神色有些恍惚。
愛麗絲壓低了聲音,琥珀色的眼眸流露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深沉色澤,她緩緩地,誘哄一般說道:「你會送我過去的,對不對?」
她的聲音就像是被送給公主的那隻毒蘋果,即使知道它沾染著劇毒,即使知道它艷麗的色澤太過危險,也讓人心甘情願地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帝警的瞳仁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煙霧,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他點了點頭:「當然,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尊敬的小姐。」
愛麗絲坐在座位上,這個簡陋的位置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是為女王加冕的王座。
她滿意地微笑起來:「真乖。」
帝都的天衡區,是高官們的居住地。
而明光大道,只住著一位大將,這個人就是帝國第一將軍——雲知。
將軍的身份特殊在於,第一大將並不是皇帝傳授,而是子民自發的擁簇。
玫瑰帝國建立於漫天血色之中,從建國初始就經歷了多場戰爭,在眾多星國眼裡看來,這不過是個孱弱的,剛剛站起來的孩童,輕易便可擊碎,是將軍率領著帝**隊,在經歷多場殘酷卓絕的戰役之後,將那些對帝國虎視眈眈的惡狼們逐一擊退,帝國耗費物資人馬無數,才算在亂世中得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安穩。
沒有人知道,載著鮮花凱旋而歸的將軍,在皇宮中拒絕了老皇帝禪讓之意,轉而選擇把小皇子扶持上位,而將軍依然做自己的將軍。
——我願用血肉之軀,護帝國百年長安。
當時的將軍單膝跪在冰冷而空曠的殿堂上,右手置於胸前,抬眼看著老皇帝,一字一頓,立下了這百年之約。
這段史實沒有被記錄下來,自然也就無人知曉。
除了當時的小皇子,現在的皇帝陛下。
生活在星系裡的人們有著漫長的生命,人類二十歲方才成年,而作為異種人的將軍,百歲之齡不過是在成年期。
這樣一位聲望與實力俱存的大將,單獨住一條街,好像也沒人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為了確保將軍安全,這條道路禁止任何人進入,監控遍布所有角落,就算是只星蚊也休想飛進來。
想要進入這條街道,只有幾種方式,居住在天衡區的軍官,歸屬於皇帝麾下,掌握著通行令的帝都直屬警衛,或者將軍賜予的許可證。
警衛聽著愛麗絲的話,茫然地將警署大門鎖上,開著陸用警艦,悄無聲息地飛速開至了天衡區。
他在天衡區關卡前停了下來:「只能到這裡了,小姐,如果不出示您的許可證的話,您是沒辦法經過這道關卡的。」
沒有許可證而強行闖入,關卡里的機關會釋放出能量炮,把人轟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愛麗絲苦惱地說:「那要怎麼辦呢?」
警衛下意識地說道:「您可以聯繫將軍府,讓人前來接應您。」
——如果她能夠做到這些,她還費力迷惑這個可憐的警衛幹什麼?
愛麗絲不耐地皺眉。
但她也知道,這是這個警衛所能夠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了。
她輕嘆一聲,算了,放過他好了。
「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了。」
警衛應了一聲,又茫然地駕駛警艦,按照原路返回。
他回到港口警署,正準備開門時,忽然一個激靈地拍了拍腦袋:「錯覺嗎?總覺得我忘了一些事情。」
而後,他又看著自己手裡的鑰匙,驚奇地說:「哎?我剛剛出去了?」
愛麗絲看著僅僅一牆之隔的天衡區,煩惱地跺了跺腳。
而負雲深,因為睡不著,披著一件斗篷,推開了圍繞在將軍府邸前的籬笆木門。
夜晚的天衡區不似別處燈火通明,大燈早早熄滅,只有道路兩旁的路燈還在堅持不懈地照耀著燈下一方土地,白日或雄偉或華麗的建築物們只留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
這個世界沒有月亮。
負雲深走路不會發出聲音,像一隻輕盈優雅的黑貓。
她心緒很透徹,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放下了許多事情,開始了漫無邊際的遐想。
如果還在原來的世界,那麼這時候的她或許會點燃一盞燭光,在溶溶的月色里自斟自飲。
無人敢與魔教教主共飲,奇異的是她也不曾覺得寂寞。
她走過明光大道,拐了個彎,走向天衡區主道。
為什麼…在那些無人陪伴的漫漫長夜裡,也不曾覺得寂寞呢?
負雲深開始思考起這個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來。
如果這個世界有月亮的話……
如果有月亮,如果她還是原來的教主,如果她覺得月色甚好而離開魔教,來到了附近的村落,如果她遇到了一個人,那麼這個人是,這個人是——
負雲深停在了天衡區關卡前,定定地看著站在另一方的愛麗絲。
愛麗絲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有人在看她,而她也遵循著這股直覺望了回去。
兩雙眼睛再度交匯,竟然跨越過了無數生與死,時間與空間的距離。
負雲深扯起嘴角,看著愛麗絲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心想,你來了。
即使瞳仁的顏色有了改變,負雲深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雙眼睛。
彷彿是烙印在她心口的痕迹,無論經過怎樣的變換,都無法將之抹去。
負雲深開口,問道:「你是誰?」
愛麗絲沒有費勁地就認出了她。
眼前這個人——就是帝國的大將軍。
她露出了綿羊一般無辜的神情,「您是……將軍嗎?」
聽到這個稱呼,負雲深勾起唇角,眼神玩味:「對,我就是。」
愛麗絲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已經破爛的裙子:「雖然很失禮,但是,我能抱一抱您嗎?」
負雲深興緻盎然地問:「給我一個答應你的理由。」
愛麗絲看著她,瞳仁閃動著迷人的光澤:「我仰慕您很久了——我是為了您,才來到帝都的。」
「唔,從我發出徵婚之後,有無數人為我而來,所以你這個理由,聽起來不是很充分呢。」
負雲深說著,半轉過身,做出一副要走的動作。
愛麗絲著急了,她當即就伸出手,想要拉住將要離開的將軍,可是隔著的關卡又怎麼會讓陌生人通過?就在愛麗絲的手險險將要越過關卡時,一道藍色的極透明的屏障唰地從金屬關卡里釋放出來——這不是為了保護用的,這道屏障可以粉碎絕大部分物體,人手更是不在話下。
眼看著愛麗絲的手就要與這道屏障相接觸,負雲深倏地轉身,如一隻輕盈的白鶴般越過關卡,她動作實在太快了,愛麗絲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將軍抱在懷裡了。
負雲深一隻手抓住了愛麗絲伸出來的右手,另一隻手把她牢牢地禁錮在懷裡。
她低聲地說:「我答應你了。」
愛麗絲懵懂地靠在將軍的肩上,她和將軍的身高差讓她剛好能把頭依偎在將軍的肩里。
她以為這位以冷血出名的大將軍頂多會阻止她將手越過關卡,完全沒想到將軍居然會用這種方式來阻止她。
很……出乎意料。
是這位在外冷漠的將軍本性如此,還是,因為她呢?
愛麗絲眨眨眼睛,試探性地伸出手,環住了將軍的腰:「能夠與您擁抱,實在是太好了。」
負雲深在她耳畔輕聲道:「你的裙子壞了。」
愛麗絲渾然不覺地應道:「嗯?」
「我家裡沒有裙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不妨跟我回去換套別的衣服,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特別是你這麼美麗的小姑娘。」
負雲深溫柔地把愛麗絲金色的髮絲整理順滑,饒有興味地問道:「如何?」
許久不曾上線的系統象徵性地上了一下線,並且默默地屏蔽了視覺感官——這種撩妹手段,簡直像個流氓,辣眼睛。
愛麗絲臉色有些紅,眼睛更加水潤,泛著濕潤的光澤。「能夠走進將軍的家,是我的榮幸,將軍。」
知道她不會拒絕,在聽到確切的回答時還是覺得心落回了原地。
負雲深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在她的手心裡印下了一個徽章。
「有了它,你就能隨意進入天衡區任何一個角落。」看出了愛麗絲的疑惑,負雲深解釋道。
愛麗絲小心翼翼地、羞怯地回握住了將軍的手。
負雲深牽著她回到將軍府邸,只偶爾跟愛麗絲交談幾句,絕大多數時間,還是用來對付系統。
系統惆悵地說道:「宿主大人,我必須得提示您,我在這個世界無法為您提供任何未來的有效情報。」
負雲深安慰道:「我知道。」
系統一下子炸毛了:「知道您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居安思危,防患於未然!這種普世道理,您未必不懂!」
「可是,比起未知的危險,我把她放在我眼底下,不是更好控制嗎?」
聽起來有點道理?系統也茫然了:「這樣也行?」
「當然。」
——
神之國。
天神一把將棋盤推翻,黑白棋子翻滾了幾圈,如墜玉盤般發出清脆的響聲。
以往波瀾不驚的眼眸里燃著清楚無比的怒火:「你是故意的。」
坐在她對面的神君依舊平靜如初:「故意?不,我只是在學習你而已。」
天神咬緊下唇:「你明知道她現在不能恢復——」
神君打斷了她的話:「是對你而言。」
天神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人許久,按捺住怒火,將棋盤恢復如初,每一個棋子都落到原先的位置:「再來。」
——
將軍府邸外表看起來很低調,走進去發現……裡面也很低調。
裝修的風格是時下最流行的古藍星歐式風格,據說這種裝修風格在古藍星風靡多年,經久不衰,好奇的學者們翻開了厚重的歷史書頁,從快要湮滅的書本中找到了這種裝修的具體樣式。
這種風格多用于軍官階層,而那些財團大佬們,則更偏向星系奢華風。
愛麗絲曾經見過有位大佬的家用價格高昂的裝飾金屬做了一整扇門,而這扇門的價值,星際最著名的盜匪解釋過,誰要是偷了哪怕半扇門,也能包養一整座宮殿的小妖精,還能揮金如土地度過下半生。
將軍出門遛彎一趟就帶了個人回來,笑得溫和的管家內心有點複雜:「將軍,這位是?」
他要知道這位姑娘是誰,才知道該如何對待才不顯得失禮。
將軍輕飄飄地說:「我的小姑娘。」
管家面帶微笑,嗓音和藹:「好的,我明白了。」
系統心有戚戚焉地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明白什麼了。
負雲深將愛麗絲帶到浴室內,又給她拿了一套睡袍:「你先洗個澡,我去給你找衣服。」
愛麗絲抱著睡袍,反應有些遲鈍:「……唉?」
負雲深摸摸她的頭髮,笑道:「去吧。」
門被負雲深順手帶上,愛麗絲垂下眼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眼睫毛長長的,垂下來的時候便會有種顧影自憐的動人,當她用琥珀色的瞳仁深情凝視著別人時,就沒有人能夠逃脫。
——這不是愛麗絲的自我誇耀,而是她的能力。
愛麗絲也無法說清這項能力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至少,當她意識到她擁有這種能力的時候,她很快就明白,改變命運的機會到來了。
愛麗絲眼前浮現出將軍的容貌,她動作輕佻地觸碰著鏡子,喃喃道:「將軍嗎……」
「你不知道等待你的是惡龍,還是騎士。」
離別時父親的話語迴響在耳邊,愛麗絲心想,您等著看吧,父親大人。
她洗完澡,裹著睡袍,赤著腳踩在了柔軟的長毛地毯上。
她無聲地靠近站在走廊窗戶前的將軍,正準備伸手碰她一下,就被轉過身來的將軍打斷了動作。
她飛快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將軍,眼睫像蝴蝶一般上下紛飛:「將軍,您在看什麼。」
負雲深戳了她額頭一下:「我都看到了哦。」
窗戶將愛麗絲的一舉一動都忠實地反映給了將軍,愛麗絲不滿地嘟嘴:「我只是想跟將軍打個招呼。」
愛麗絲的頭髮只擦了半干,仍有水珠順著髮絲滑下,將睡袍氤氳出一小塊濕氣。
負雲深看著水珠從她精緻的鎖骨滾過,眸色有些深沉:「你頭髮沒有吹乾。」
愛麗絲看著她,空氣之中蔓延著某種微妙的,不可言說的氣氛。
「可是我找不到吹風機。」
負雲深拉著她走向卧室,愛麗絲乖巧地跟在她身後,因為身高差距的原因,她的手是向上的,絲滑的睡袍袖子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潔白纖細的小臂。
負雲深把愛麗絲按在梳妝台前,從抽屜里拿出了吹風機。
雖然跟古藍星的吹風機是同一種用途同一個名字,不過星際里的吹風機明顯要高端的多,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巧的藍白色圓環。
負雲深握住圓環的白色部分,打開了開關,強勁但又無聲柔和的風便從藍色部分傾瀉而出。
愛麗絲看著鏡子里坐的端正的自己,又看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將軍。
她從這位將軍臉上,看不出多大的情緒,也難以猜測將軍的心情。
負雲深撥動著愛麗絲的頭髮,以便能讓頭髮乾的更快一些。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兩個人都很沉默。
終於,連吹風機運行的聲音也消失了。
世界忽然安靜得像是只有她們彼此。
負雲深伸出手,掩蓋住了愛麗絲的雙眼:「愛麗絲。」
「嗯?」
「你是為我而來的,對嗎?」
「是的,將軍。」
愛麗絲眨眨眼睛,眼睫輕柔地掃過負雲深溫熱的手心。
負雲深不動聲色地拿開手,說道:「今晚你就睡在這裡吧,晚安,小公主。」
愛麗絲仍舊坐在梳妝台前,聽到關門時發出的輕微響動,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她以為會發生一點什麼的。
結果居然什麼都沒發生??
負雲深回到自己的卧室,系統在她腦海里嘰嘰喳喳的:「宿主大人,我跟您講,專註談戀愛是沒有好下場的。」
負雲深陷進柔軟的大床里,嫌棄系統聒噪,掩耳盜鈴般捂住了耳朵。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因為系統是直接在她的腦海里跟她對話的:「宿主大人?宿主大人?」
負雲深不耐煩地說:「幹嘛?」
系統弱弱道:「談戀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負雲深話題一轉,轉而問道:「系統。」
「哎?」
「你有沒有覺得,每次遇見的女主角,眼睛都是一樣的?」
系統:「……」並特么不覺得。
這個人談戀愛談走火入魔了嗎?
負雲深繼續說:「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她們的眼睛,就覺得是同一個人,而且我對這個人很熟悉,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系統瑟瑟發抖。
「難道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系統冷汗直冒。
負雲深最後問道:「系統,你覺得她們……都像誰呢?」
系統它、它可恥的匿了。==
負雲深不以為然,將被子拉過頭頂,對著這一方掩蓋起來的小小天地漫無邊際的出神。
第二日清早。
一大早,將軍就早早地醒來,她穿上將軍制服,這是一件特製的女式制服,兩肩上點綴著流蘇,略修身設計將將軍的身材呈現的完美無缺,無論是包裹在白色長褲下筆直細長的雙腿,還是用腰帶勾勒出的纖細腰腹,都足以讓將軍的粉絲們尖叫吶喊。
負雲深放下長發,將綴著玫瑰勳章的帽子戴上,許是軍服氣場加成,她這一身換上,立刻顯得冰冷且不近人情起來。
她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深色制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
她推開大門,一邊戴上白色的手套,一邊對著跟在身後的管家說道:「我去一趟皇宮,你聯繫帝都新聞社,我要在上午十一點發布一條消息。讓女僕估量一下愛麗絲的尺寸,然後去星光私人設計里定製幾套裙子,最後,如果愛麗絲吃早飯的話,為她準備一些草莓甜餅吧,我想她會喜歡的。」
管家一一在心裡記下,在將軍坐上車時問道:「將軍您什麼時候回來?」
負雲深側著頭,想了想,而後微笑起來:「我會儘快趕回來。」
皇宮內,這位地位崇高的將軍,半跪在皇帝面前,「參見陛下。」
皇帝將她虛扶起來,問道:「將軍近來如何?」
負雲深回道:「一切安好,謝陛下牽挂。」
皇帝看了她半晌,忽然露出一個如兒時一般青澀的笑容來:「朕記得,在朕小的時候,將軍也是這般模樣。」
負雲深垂眸:「陛下,異種人的外貌在成年之後就會定型,哪怕老去,也不會改變分毫。」
皇帝雙手負在身後,「老去也不會改變嗎?真好,不像人類,老去的時候就會擔心自己皮膚鬆弛,相貌枯萎。」
負雲深淡淡道:「陛下會獲得永生。」
皇帝爽朗地笑道:「但願如此!將軍前來,可還有什麼事要稟報?」
負雲深看著他,緩緩說道:「我此次前來,是為了告訴陛下,一月期限已至,我會停止徵婚,並篩選結婚人選。第二,我想向陛下請示,我身體已經恢復如初,想恢復將軍職位。」
從將軍蘇醒之後到現在,將軍的職位一直處於凍結狀態,無法處理任何事務。
皇帝瞳孔微不可查地緊縮了一下,而後又恢復如初。
他平靜地看著將軍許久,一詞不發。
一個小時之後,將軍從皇宮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剛好是吃早飯的點,負雲深走到車前,拉開了車門,對等候在車裡多時的司機說道:「回去。」
司機默不作聲地將車駛出皇宮。
負雲深坐在後座,冰冷的表情讓人望而卻步,她跟系統說道:「我真的不能殺死男主角嗎?」
系統回:「不能,一旦殺害男女主角中的任意一個,這個世界就會崩潰。」
「行吧。」負雲深長嘆一聲:「真麻煩。」
司機沒用多久就將車開回了將軍府邸,負雲深推開車門,靠著車身無聲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愛麗絲站在門前,雙手合十地看著負雲深,眼睛里是再純粹不過的依賴和隱藏的不是很好的愛慕。
「將軍,您回來了!」
負雲深合上門,「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要出去?」
「不是,」愛麗絲搖搖頭:「我在等您。」
負雲深拍拍她的頭,微笑著說:「早飯吃了嗎?」
「我想等您回來。」
意思就是沒有。
負雲深牽著她來到長桌前,跟愛麗絲一道坐在了側桌的位置:「吃飯吧,你喜歡草莓甜餅,還是別的?」
愛麗絲托著下巴,略微歪著頭看向負雲深,這個動作讓她的側臉看起來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草莓甜餅。」
「好的,小公主。」
負雲深說著,抬眼看向管家,接收到了來自主人的信號的管家從善如流地走進了廚房。
不多時,女僕們端著兩個餐盤走了出來。
愛麗絲看著餐盤裡的食物,兩份一模一樣的……草莓甜餅?
她詭異地掃了將軍一眼,難以想象殺伐果斷的大將軍居然也會有這種愛好。
用完遲來的早膳,將軍側過身,對管家說道:「帝都新聞社的人聯繫過了嗎?」
管家低頭回道:「是的,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至多十分鐘就會到達。」
負雲深點頭,又對著愛麗絲說道:「愛麗絲,去房間玩一會怎麼樣?我待會就去陪你。」
愛麗絲雖然不舍,但仍是乖巧地點點頭:「那您一定要來。」
負雲深揉著她的頭髮,溫聲說道:「去吧。」
愛麗絲依依不捨地上樓,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負雲深立刻變了一副神情。
這種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漠然,正是帝國大將軍的一貫神情。
所以等新聞社的人再一次來到將軍府邸時,看見將軍的表情險些拿不穩相機。
幾個人彼此看了對方一眼,交換了一個默契的視線。
「將軍怎麼了?」
「我咋知道。」
經過一番迅速且隱秘的靈魂交流之後,幾個人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對著這位不可一世的將軍行了個半禮。
「日安,將軍。」
負雲深露出了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微笑,下巴微抬,說道:「坐吧。」
幾人依次坐下,為首的一人率先說道:「將軍今天的氣色很好呢。」
將軍回道:「是的,我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那麼將軍這次召喚我們前來,是為了?」這人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神色。
將軍仍然保持著微笑:「啊,我這次請你們來,是為了宣布兩件事情。」
「第一,一月徵婚日期已到,我會停止徵婚,並且在報名的所有人里選擇一位合適的對象舉行婚禮。」
「第二,我會於近日回到將軍職位,重新組建三支帝**隊,一切適齡的健康人士都可報名入選。」
第一條理由還好,第二條就不得不讓人震驚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良久,在將軍愜意地拿起了茶杯的時候,為首的那個人終於忍不住顫抖著問道:「將軍是因為怎樣的理由而決定重組帝**隊呢?」
將軍輕鬆地將漂浮在表面尚未沉底的茶葉吹開,語氣隨意地說:「這很簡單啊。」
「古藍星有一句話,不知道諸位是否聽過。」將軍用一種極為動人的語氣將這句話念了出來:「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我帝國雖無內憂,但外患不止,如若想要高枕安眠,唯有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