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狂風暴雨(八)
這是防盜,防盜時間是36小時,不需要補訂,稍微等等就好哦。曲叢顧忽然劇烈的掙紮起來,苦求道:「你將我放下來吧!」
李劍抿緊嘴唇,不言不語,一切好似早有安排,守門的侍衛被塞了一個錦袋,迅速的朝他們揮了揮手,放行。
曲叢顧咬著手背,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淋了雨吹了風,他連雙鞋都沒來得及穿,凍得一陣陣的哆嗦。
李劍感覺到了,卻沒有將他放到哪裡躲一躲,腳下疾行不止。
曲叢顧被扛在肩頭,頸上的玉骨頭掉出來一下一下地砸在下巴上,被他用手緊緊地攥住,他渾身發冷,手指關節都是青白的,玉貼身帶著,他摸上去的時候感到了一絲暖。
大概一直到了天將亮的時候,曲叢顧已經不知道這裡是哪了,四處都是荒涼的山,他們找了一棵樹,勉強擋雨,歇了歇。
曲叢顧不自主的打著擺子,抱著大腿縮成一團,手和腳都已經凍得一絲血色也沒有,白的嚇人。
李劍看了眼,撕了一條衣角遞給他。
也是濕的。
曲叢顧接過來,哆哆嗦嗦地包在自己的腳上。
「謝謝,」曲叢顧道,「你累嗎,吃點東西吧。」
李劍看了看四周,道:「還要往前走。」
「李大哥,」曲叢顧道,「江東儘是左相走狗,我們往南走吧。」
李劍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曲叢顧抬頭,牙齒還不自覺地輕磕著。
李劍將他拉起來,作勢要背著他,曲叢顧擺手道:「我自己走吧,好冷,跑一跑活血。」
李劍也沒再表示,兩人休息不足半個時辰便再次上路。
曲叢顧跟得吃力,卻也真的慢慢的暖和了一點,至少不再哆嗦了,只是覺得兩條腿都已經跑得麻木了。
後來天放晴了一段時間,只是烏雲還壓在頭頂,太陽冒出了一小塊,終於有了些暖和氣,曲叢顧抬頭看了一眼,也就是短暫的一眼,還要去跟這李劍往前走。
李劍忽然停住,伸過胳膊擋住他。
曲叢顧屏住呼吸,眼神飛快地四處望了望。
李劍微微回頭,低聲道:「往回走。」
曲叢顧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聽他的話往後退了一步。
李劍如臨大敵,也戒備地一步步後退,忽然拉住他轉頭疾跑——
若是剛才只是走了山上的小路,那麼此時走的就連路都不算,四處都是紛亂的樹榦雜草,全是雨水,泥濘不堪。
李劍忽然轉身而去,曲叢顧回頭看了一眼,咬牙接著往前跑去,躲在一棵大樹后劇烈地喘息。
身後好像有刀劍穿過皮肉的聲音,帶著男人的悶哼和痛呼。
曲叢顧緊緊地攥住樹榦,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李劍帶著一身血走回來,道:「走。」
曲叢顧點頭道:「好。」
路過了腳下的一地血屍的時候,甚至將他腳上包著的布給染紅了。
曲叢顧眼裡噙著淚,手又開始抖了起來,被他死死地抓住,一聲不吭。
兩人逃了兩天一夜,竟然找到了一間破廟。
今天天晴了,曲叢顧找了條溪水,將腳下的破布解下來,慢慢地洗凈。
他腳上道道血痕和水泡,身上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傷,都是不小心剮蹭的,並沒有什麼大事。
破廟中有一座佛像,已經蒙了一層厚厚地灰塵。
曲叢顧規規矩矩地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李劍倚坐在牆角,沉默的看著他。
曲叢顧拿了乾糧,掰了一大半遞給他道:「吃吧。」
李劍並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
曲叢顧找了塊勉強幹爽的地面,與他坐得有些遠。
地中央燃了一堆火,是曲叢顧費勁了氣力才點著的,他一竅不通,拿著濕木頭去當引子,燃了滿堂的青煙,嗆得一陣咳嗽。
最後李劍抓了一把乾草,站著扔給了他,火才著了。
這夜便從這裡落腳歇一歇。
曲叢顧面朝著牆蜷在一起,夜已經深了,他不敢睡。
火光映照在斑駁的牆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身影罩在了他的上方。
曲叢顧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黑影舉起了匕首。
匕首落下,曲叢顧閉上眼睛。
卻忽然頸間有一道光閃過,緊接著便是一聲『叮零』的聲音,匕首沉悶的落在地上,揚起一小片土。
身後的人驚恐退後兩步,轉身走了。
曲叢顧閉著眼流了兩行淚,此時開始嚇得不住的發冷顫抖,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腿。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頸,抓出了一根紅繩,看見那塊玉骨頭碎了。
他看不見自己額上的長明燈,已經飄搖地不成樣子。
曲叢顧忽然不想等死了,他猛地爬起來,往外面跑去。
卻忽然見門外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黑邊白衣的和尚,李劍躺在他的腳邊,不見鮮血卻一動不動。
男人沖他伸出手,道:「叢顧。」
曲叢顧腳下踉蹌了一下,忽然往前撲去,喃喃地叫道:「哥哥。」
男人笑著走上去將他穩穩扶住,一隻狼從他的背後跑出來,圍著曲叢顧轉圈。
曲叢顧哭喊道:「哥哥!」
朱決雲也回抱住他,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曲叢顧悲傷的難以自抑,一聲一聲地喊:「哥哥。」
「太陽不出來,」曲叢顧道,「我等了它也不肯出來,熬不住了。」
朱決雲的心好像被人拿著針扎了數下,他微笑道:「會出來的,你要好好等。」
曲叢顧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下,草古便跳進了他的懷裡,一起讓朱決雲來承擔重量。
曲叢顧伸手去摸草古,道:「你長大了。」
草古竟也溫柔的用舌頭去舔他的手,蹭他的掌心。
朱決雲道:「你也長大了。」
曲叢顧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李劍,低聲問道:「他怎麼了。」
「睡著了,」朱決雲的手擋住他的眼睛道,「沒怎麼。」
曲叢顧支撐不住了,感覺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卸下了了,連一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
朱決雲道:「我帶你回去。」
「回不去了吧,」曲叢顧說,然後空了一會兒又道,「那就回去看看吧。」
朱決雲道:「是我的錯。」
「哥哥,」曲叢顧輕聲問道,「你到底是誰啊。」
朱決雲笑道:「是朱決雲。」
「不是你的錯,謝謝你救我。」曲叢顧道。
朱決雲沒再說話了,腳下輕點,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破廟中火光稀疏,門外倒著一具屍體。
曲叢顧其實早就有所感覺家中那些微妙而隱秘的事情,他爹娘把他擋在一切的風雨後,從長姐出嫁到如今,他早有所感。
所以後來也不吵著要離府了,他娘讓他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他也就聽話的待在家裡。
曲府上下被封,來往不得。
曲叢顧撲進母親的懷中時,曲夫人還只當是一場夢。
她形容不大好看了,愣怔地看著曲叢顧,很久后才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頭髮。
直到看到了朱決雲的時候才真得反應過來。
「迢度法師,」曲夫人道,「您來了。」
朱決雲行了佛禮道:「施主。」
曲夫人拉過了曲叢顧,忽然讓他磕頭,說道:「跪下。」
曲叢顧被拉地一個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曲夫人也跟著跪了下去,淌著淚道:「您將他帶走吧,收他做弟子也好,什麼也好,讓他跟在您身邊吧。」
「除了您,誰還能護得住這個孩子呢。」
曲叢顧叫道:「娘!」
朱決雲上前將人拉起來,卻沒有回答。
曲夫人緊緊地攥住他的胳膊,懇切地看著他,恨不得將心掏出了捧在他跟前。
曲叢顧見他沉默,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垂下眼。
「好,」朱決雲低聲道,「好。」
曲夫人笑了,轉身拉過曲叢顧的手,欣喜道:「孩子,磕頭拜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