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渾身火燎

沒有等來師姐疾風暴雨般的責罵,方季霖長吁一口氣,打起精神，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

奈何演戲這檔事不是你說認真就能演好的，跟天分有關,跟經驗有關,還跟個人閱歷也有關。

蘇湄依和方季霖均為學院科班出身，可一旦真演起來，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他們也做不到顧亦鳴和柳菲菲那樣,隨心所欲、收放自如。

方季霖尤為凄慘，越擔心越緊張越犯錯，最後發揮失常，連導演都看不過去了,連連叫停。

當然因為方季霖父親的關係，導演也不敢說得太狠，而是親自下場示範如何演。

這也讓方季霖沮喪萬分，他低著頭，垂著眉,一聲不吭的聽著導演的話。

蘇湄依想了想,過去拉了方季霖一把：「不用灰心,我也找不到感覺,等空檔的時候咱倆好好對對戲！」

方季霖見蘇湄依竟然主動過來安慰自己,如同找到救命稻草：「師姐,你太好了！」

下場的時候,兩人找到一處安靜的角落，你說我演，你演我說，然後互相評論不足：「季霖，我覺得你看到學堂女先生時的神態，不應該是這樣子。應該交織著羞澀、愛慕和緊張……」

「師姐，剛才你那動作感覺有點僵硬，你看是不是換成這樣更好！」

兩人熱烈的討論著，渾然忘了自我，有時甚至要導演提醒，才後知後覺的上場。

不過效果還不錯，再接著拍戲，就顯得好多了，導演還豎起了大拇指。

嘗到了甜頭，兩人閑暇時繼續對戲。

柳菲菲偶爾還過來指導一下。

而顧亦鳴，始終是站在十步開外，不是給其他人講戲，就是默默研究劇本。

不過眼光總是時不時透過人群，投射到蘇湄依和方季霖身上。

導演看出了異樣，湊了過來：「怎麼了？還是對他倆不滿意？我感覺這幾天下來，很有進步！」

顧亦鳴冷冷道：「進步？我看是因為之前基礎太弱。要是像他們這樣，對對戲便能提高演技，圈裡的影帝影后早就一抓一把了。」

導演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引得顧亦鳴發飆，趕緊換了話題：「顧總，演員就位了，我得過去拍戲了！」

顧亦鳴掃了一眼旁邊有說有笑的師姐弟，將導演叫來：「王導。」

「什麼事？顧總？」

「戲進度太慢！你也知道，多拍一天，預算就多十幾萬。」

導演解釋：「顧總，我覺得這些演員十分敬業，都有心氣拍個好片。我看不如好好打磨，出個精品……」

「你是製片人，還是我是製片人？」顧亦鳴一字一頓。

「那質量……」沒待導演說下去，顧亦鳴定了調：「進度優先！」

接下來的兩個月，對劇組眾人來說就彷彿地獄一般。

白天在外景地取景，晚上還要加拍室內戲，有時甚至趕戲到凌晨二三點。

為了方便隨時召集，在影視基地拍攝的時候，顧亦鳴要求劇組全體人員不得回賓館，而是叫助理購進一批帳篷，放在基地旁邊，劇組人員幾乎全部入住帳篷。

偶爾有埋怨聲起，顧亦鳴眼神所向，就如冰雪遇到太陽，消融得無影無蹤。

蘇湄依一天下來，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她喚來小麥：「來，趕緊給我捶捶背！」

小麥殷勤的給蘇湄依鬆鬆腰，按按摩，嘴裡抱怨：「蘇姐，這下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工作狂了，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啊！」

蘇湄依偏頭：「你說誰？」

「顧總啊！」

蘇湄依望著顧亦鳴的帳篷，滿眼心疼：「畢竟是老闆，浩浩蕩蕩上百號人，哪樣不得考慮周全。他還兼著這部戲的男一號，要說最累，其實還數是他。」

同一時刻，顧亦鳴也在帳篷內和卓航通著話：「找我什麼事，快說，忙呢！」

手機那頭：「顧總，火氣挺大啊。都晚上十點了，還這麼忙？聽說你沒日沒夜的趕戲，怎麼行？別把身體整垮了！」

顧亦鳴抬頭看了一眼篷頂：「趕進度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抓緊拍完收錢，難道讓我們這百十號人去喝西北風？」

卓航笑聲傳過來：「你賬上有一個億的投資我又不是不知道，哭什麼窮？還是因為她吧？」

顧亦鳴握著手機一緊：「誰？」

「別裝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聽人說，她和方季霖最近老在一起對戲，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怎麼知道？是不是小麥告訴你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就說是不是吧？」

顧亦鳴沒有回應。

「其實你不用這樣，人家小姑娘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難道你還覺得把握不住？我們的冰山影帝，什麼時候這麼不自信？那你何必成立工作室，又何必拍這部劇呢？」

顧亦鳴嘆口氣：「拍這部戲純粹就是給自己找虐！」

蘇湄依被揉得十分舒坦，便叫小麥罷手了。

臨出門時，小麥拋出一句話：「蘇姐，我覺得顧影帝這麼做，是因為你！」

沒等蘇湄依回過神來，小麥已消失在帳篷外面。

是因為我？為什麼？

蘇湄依品著小麥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唉，不想了，這一天大腦高速運轉，都快要熬成漿糊！

睡覺！

夏夜涼風習習，聽著草叢中蛐蛐的叫聲，蘇湄依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劇組的拍攝彷彿高速列車出站，一旦加速，停都停不下來。

隨著導演最後一個鏡頭拍完，喊了聲「finish！」

原定半年的拍攝計劃，三個月就提前殺青。

劇組眾人都沒有力氣歡呼，簡單告別一下，就紛紛離開了片場。

這三個月來，蘇湄依感覺自己都要挺不住了。

她是憑著不服輸的勁頭，硬撐下來的。

拿上自己的隨身物品，帶著小麥，她迷迷糊糊的就上了顧亦鳴的車。

小麥是幫著蘇湄依拿東西的。在外景地拍攝，生活不便，拿的東西太多。

蘇湄依告訴小麥要去顧亦鳴家時，本以為她會吃驚。

可誰知向來多嘴的她，竟然問都沒問，收拾了東西就往車上塞。

難道小麥跟著拍戲，性子都轉了過來？

上了車，蘇湄依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小麥顯得很是興奮，與顧亦鳴的助理還有司機，談論著這三個月跟著拍攝時看到和參與的趣事，講得是眉飛色舞。

蘇湄依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眼皮越抬越沉。

同樣沉默的還有顧亦鳴，他坐在副駕駛位，抿著嘴，兩眼目視前方。

就在蘇湄依行將夢見周公時，顧亦鳴的別墅到了。

小麥將蘇湄依的物品全部搬上二樓，還想繼續收拾，蘇湄依擺擺手：「行了，不用管，我來。有事再叫你！」

小麥：「那我回去了，蘇姐！」

蘇湄依點頭：「嗯！你走吧！」

小麥走後，蘇湄依簡單將衣服疊了一下，感覺困意襲來，將散在床上的物品全部甩到地毯上，脫下裙子，鑽進被裡，沉沉睡去。

到了中午，顧亦鳴讓孫叔叫蘇湄依下來吃飯。

孫叔上樓，沒多久就回來了：「先生，蘇小姐沒有回應。」

顧亦鳴皺著眉，撥通了蘇湄依的手機。

竟然一直響，沒人接。

怎麼回事？

顧亦鳴走上二樓，站在蘇湄依房門前，輕輕敲了兩下。

沒有回應。

「湄依，我是亦鳴。起來，吃飯了。」

還是沒有回應。

顧亦鳴隨即推開門，迎入眼裡是這樣的場景：

化妝品擺滿了桌台，衣櫃打開，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地上也散著不少生活用品，看上去就像遭了劫。

蘇湄依的長發散落在外，頭埋在被裡。

顧亦鳴清出一條路來，走到床邊，把蒙在蘇湄依頭上的被子往下輕輕拉了拉。

那張熟悉的嬌艷面容露出來，眼帘緊閉，睫毛很長，微微抖動。臉蛋顯得有些潮紅，不時還抿抿嘴。

看來是累壞了。

顧亦鳴輕輕捋了捋蘇湄依額前的秀髮，將被子重新掖好，在額頭上吻了一下，出神看了一會兒后，慢慢將門帶上。

到了晚上，顧亦鳴見蘇湄依還沒下樓，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準備上去喚醒蘇湄依。

躺在床上的蘇湄依，接連做了好幾個夢。

第一個夢是男神站在海灘邊上，在深情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她歡喜的向男神跑去，卻怎麼也追不到頭。

第二個夢是男神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似乎在深情訴說著情話。

第三個夢竟然是男神在她面前跳起了脫衣舞……

其實這些還真不完全是夢。

顧亦鳴大聲喊著蘇湄依，發覺她竟然沒有反應。

他先是試探的搖了一搖蘇湄依的身體，蘇湄依只是翻了個身，就又睡過去了。

他想了想，用手撫摸著蘇湄依的臉蛋，溫柔的喊著：「快醒來吧，睡美人，我是你的王子！」

蘇湄依唔唔兩聲，又沒了動靜。

受到鼓勵的顧亦鳴，望著眼前嬌羞可愛的女人，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我的女神，你快醒來！」

蘇湄依有了反應，身體輕微扭動了兩下。

顧亦鳴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打開手機放起了勁爆金曲，貼近蘇湄依的耳朵。

蘇湄依皺著眉，將頭往被子里縮去。

依舊沒有反應。

顧亦鳴急了，他乾脆也脫了衣服，鑽入被子，伸出雙手環抱蘇湄依，用火熱的胸膛貼住了蘇湄依的後背，期待通過身體的緊密接觸，將蘇湄依喚醒。

蘇湄依果然有了反應，翻過身來，抱著顧亦鳴直啃，可還是緊閉著眼。

顧亦鳴都渾身火燎了，蘇湄依卻依然是半夢半醒。

沒奈何，他只好依依不捨的離開了蘇湄依。

顧亦鳴打了電話，請醫生上門。

醫生過來，量了量脈搏，掀開蘇湄依的眼瞼看了看，下了結論：「沒有大礙，就是前一陣子身體透支，幾乎沒有怎麼好好休息。」

轉頭看著顧亦鳴：「不用擔心，讓她睡夠了，她自然能醒過來！」

顧亦鳴這才不那麼擔心了，可又實在不放心就這麼離去。

他握著蘇湄依的手，身體斜靠在床邊，久久凝視著他的女神。

嘴裡喃喃道：「都是我的錯，不該讓你那麼辛苦！」

「可是，看著你跟方季霖有說有笑，我卻實在是忍不住。」

「那就是像被冰川覆蓋，火焰灼燒，毒蛇噬咬，心裡實在忍不住。」

「等你醒來，我保證……」

聲音越來越小，顧亦鳴的頭也越來越低，到最後，緊貼著蘇湄依就睡了。

這三個月來，其實劇組最辛苦的就是他。

忙裡忙外，什麼都要考慮。

經常是大家都睡去了，他還要仔細研究下步如何拍攝，光是筆記就寫了十幾本。

一天算下來，真正的睡眠時間只有四五個小時。

於是，一人躺床，一人斜倚，兩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夢鄉。

鼾聲有大有小，此起彼伏，伴著窗外夏夜的風聲，彷彿是一首睡眠協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