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異心(幻境五)
此為防盜章
「畢竟是一個留下了那麼多文獻和傳說的生物呢……」
天色漸晚,風愈發的涼。大巴在崎嶇的山路上搖搖晃晃地前行,沒開燈的車裡,香煙的紅光晃蕩著。
何瑞講了一件他小時候的事。
延欽帝囚龍的故事流傳千年,當地人都知道這兒有個鎖龍洞,可這地的入口在哪,沒人能說得準確。
小孩長到**歲是最皮的時候,有個叫王建的娃仗著自己年齡稍大成了孩子王,常帶村裡包括何瑞的一眾小孩上天下地的胡鬧。掏鳥窩、偷雞蛋、藏別人晾的衣服,都不算稀奇的事了,有天王建打頭,領他們去「找鎖龍洞」。
那天他們很早出去,往山的深處無知無畏地前進,小孩不知道累,你追我趕的做遊戲,不知不覺走了很久。午飯時候,年紀小的孩子吵著要吃飯,他們才發現自己迷路了。
入冬的季節,四周是乾癟癟的樹,一根根長得差別甚微。它們攔著路似的,讓人找不到返迴路線、也堵住了前進的路。
小孩沒主意,便吵鬧著找王建,說要回去。這王建又哪知道路呢,此刻也只能咬牙逞英雄,讓大家跟著他走,這一走就走到了傍晚。
金輝投在林間,道道樹影拉得細長,除了王建,全部孩子都支撐不住了。
何瑞想,王建這時也是累的,只不過他是他們的「頭兒」,所以擱不下面子跟大家一起休息。他背了年紀最小的那個小孩,說是先找路送小孩回去,然後來接他們。
走不動的孩子們在原地一直等到了凌晨,被舉著火把的村裡人找到。這個晚上,幾乎全村的人都出動了。
而王建,是三天後回來的。
神色疲憊的王建手舞足蹈地說,自己找到了鎖龍洞。
他讓阿遠進去了,阿遠見到了龍。
王建手裡握了根東西,白森森的。
「我們看得分明,他帶回來的,是一截人的腿骨。」
「阿遠,那個年齡最小的孩子,沒有跟著王建回來。」
「他『見到龍』后,消失了。」
車不斷地往深山裡開。
眾人的表情模糊於黑暗之中,周遭靜靜的。
「大人有去找他嗎?王建帶著大人去找阿遠的話……」
「找了,」煙灰從指尖抖落,何瑞輕聲道:「就是,沒了。」
令人唏噓的故事啊。
「你們不是第一個出價讓村裡人帶去鎖龍洞的,能找到我算你們的本事了……未知的東西就算危險,也止不住人的好奇,豁上命要去探個究竟。」
男人重重吸了口煙,靠上椅背。
「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們,那個鎖龍洞,邪門啊。」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做我們的引路人?」車的最後排傳來聲音。
那語調不帶情緒,淡得有些冷。
「因為你們是來找龍的。」
望著車外的黑漆漆的山,男人深沉眼瞳里透出幾分迷茫。
「而我也想知道,世上有沒有龍……」
又行駛一段路,黑夜降臨,前面的路極窄,車沒法再往裡開。
車上的人全部下來,整理好隨身的裝備,在野外搭了簡易帳篷。深山老林,手機沒有信號,天空中卻也不見繁星。
休整一夜,天蒙蒙亮,他們就再度出發。
凌晨的空氣濕潤,衣服像吸飽了水,驚人的涼。
一隊人尾隨何瑞穿梭於密林。有鳥群隱匿林間深處,烏壓壓的鳴叫聲環繞頭頂,像有什麼開心事似的,叫聲歡暢得詭異。
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到了目的地。
親眼所見與故事漸漸重合的感覺,很奇妙。
大家彷彿一下子想明白了何瑞昨天講的故事。故事裡的王建,那個愛打頭的孩子王,為什麼在見到鎖龍洞的洞口后,沒有自己打頭陣,卻叫阿遠進去。
——洞口太小了。
那是一處因為自然原因造成的塌方,大概只是一個成年人兩隻腳掌合起來的大小,一定要個子非常小的小孩,才能鑽得進去。從洞口處打手電筒往裡看,漆黑一片……
組裡已有成員拿出儀器衡量,強行挖開會有多大概概率造成二次塌方。
眼見人人都有事在忙,靜立一旁的何瑞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我覺得,鎖龍洞還有別的入口。」
俞守停下了手中數據的比對,抬眼看向他:「在哪?」
男人定定地盯著洞口處,唇角的笑容有幾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嘲諷。
「你們不知道嗎?」
「……」研究組的人感覺他的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
「你是引路人,要是知道更輕鬆的入口,也應該是你帶我們過去啊。」秦萬瑾理所當然地回道。
何瑞聳聳肩:「我不知道。」
欠揍極了。
所以是認為他們有儀器就能探聽八方嗎?
再沒人去注意他,當這個小插曲是他閑著無聊,找存在感,大家繼續自己的工作。
合力忙到正午,終於將洞口清理出來了。
江前輩讓秦萬瑾去找何瑞,等吃過午飯,他們就可以進洞了。
「嘿,何瑞,又在這抽煙呢!」
初步的工作完成,秦萬瑾心情不錯:「我來通知你吃飯的。」
何瑞將手中的煙在石頭上按滅,表情不知怎麼的有些低沉:「嗯。」
好像從他們到達洞口起,何瑞的表現就一直怪怪的。大概是害怕?雖是成年男人,但到個未知的洞里去,心情其實有些不安的吧,更何況他兒時夥伴發生過的事……
秦萬瑾本來轉身要走,思及此又回過頭。
「對了,那個洞口清理好,我們發現它裡面是一個殉葬坑。」
他說這話時,兩根眉毛微微蹙起,語氣過分認真,像個普及科學知識的老師。
「所以,王建帶回了一根白骨,很正常的,並不是靈異事件。」
何瑞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末了,沖他點點頭。
殉葬坑。
耳邊似是響起那年村裡人惶惶不安的驚叫:那龍,吃人啊!
……
團隊里的人相當專業。
拖著裝備鑽進洞口、在狹窄的道里伏地爬行,手臂與身體無可避免地要與不知道多少年前死在這裡的白骨相貼,沒有一個人動作是遲疑的,連先前車上咋咋呼呼的小宋、上了年紀的江前輩,都沒有拖慢進度。
最可怕的是那個組長。
穿過窄洞,到了寬闊地帶,何瑞回頭去負責接應。
他聽到最遲進洞的人過來的聲音,準備幫忙時,看見了先冒出洞口的……一雙長腿。
那個人,是倒著爬過來的。
戴著白色橡膠手套的手,自帶一種變態卻無端美好的學者氣息。何瑞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不慌不忙地,完美複位了最後一塊被他們弄亂的白骨。
他做得自然,像是到別人家后,安靜地把玄關的鞋放好。
起身時,俞守沖他扯了扯嘴角——大概是代表「謝謝來幫忙」的一個禮貌微笑。
然後,沉默的兩人前後腳回歸了隊伍。
外邊的光絲毫透不進洞里,白晝或黑夜於此處毫無分別。隊里備的光很充足,但仍不足以他們看清這個洞的全貌。
太黑了,只他們站立的一小塊區域是亮的。
這裡有多大?
「小心!!」俞守抓住打著手電筒往正前方探索的同事。
「嘩——」幾顆小石子代替被抓住的人,直直下跌。
手電筒的光往下一打,同事頓時雙腿發軟。
他們鑽出來的地方不是平地,是半空之中。石子宛如擲入一個真正的無盡深洞,不聲不響地融於腳底的黑色。
隊伍里最有經驗的江前輩思慮了一陣,開口道。
「我們分成兩隊,一隊往左,一隊往右。如果前方沒有路,就回頭和對方隊伍會和。兩小時后,現在的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