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第二章

話說自從方天至進了寺院,粗茶淡飯他吃得香,草席粗布他睡得飽,見人就笑,還不哭不鬧。寺中僧侶頗養育了一些棄嬰,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有些人就相信這男嬰是真正天生與佛門有緣,照顧看拂間更多幾分偏愛。

待方天至長成四歲,到了開蒙練武之際,空明將他從育兒堂接到身邊來,教他讀書識字,念誦佛經,並用藥湯給他調理身體,親自悉心撫養。他生性澄靜寬和,又頗多耐心,方天至知他真心疼愛自己,又欲在少林寺精進武功,自然同他親近。

方天至的親生父母早些年時常來看望他,但相處畢竟太少;他對父母也不甚親近,只是恭敬。時日漸久,方家人來的便也少了。

如此寒來暑往又一年,方天至將要與一批同齡人在八月十四往大雄寶殿受戒大典上受沙彌戒,方家又來人看望他。知客的師兄將他領到禪房,推門而入,方員外和方夫人俱在,兩人不約而同聞聲望向門口。

方天至身著茶灰色僧衣,文文靜靜的走進來。

午後陽光漏過古松翠柏,一道道鋪落在門口的地面上,他小小一人站在一片金光之中,毛茸茸的小光頭下,面孔秀麗可愛,然而神情澄澈寧和,不像尋常孩童。

方夫人張了張口,叫道:「天至!」

方天至規規矩矩的雙手合十,鞠躬道:「天至見過父母大人!」他想到近日又漲了許多的經驗值,知道方家父母一定又為自己祈福布施了,不由又鞠了一躬,誠心誠意道,「父母大人福壽安康!」

方夫人雙眼泛紅,慈愛的朝他招手道:「過來媽這邊,天至。」

方天至走到她身邊,任她撫摸自己的頭臉,聽她道:「天至,回家去罷。娘心裡很想你。」

他仰起頭,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凝視著方夫人,半晌搖了搖頭。

方夫人急道:「你這麼小個孩兒,寺中生活又清苦,早些年不得已將你寄養在此,如今、如今不妨回家住來看看。你總不能真的出家呀!」

方天至認真的看著娘親,聲音還奶聲奶氣的,但語氣極為鎮靜平和,言辭有條有理:「天至喜歡在寺里生活,不覺得清苦。師兄師叔師父師叔祖們都對我很好,媽您不用擔心……天至想當和尚。」

他說著,向後退了兩步,一本正經的朝地面上跪下,向方家夫婦叩了個頭。

再直起身,只見方員外負手側對著他,不忍看他;而方夫人目中淚光瑩瑩,已然呆住了。

方天至望著母親道:「天至不孝,不能往父母膝下承/歡,以後也不得晨昏定省、問安視膳。父母在上,天恩如山,來世再報!」

他說罷,不顧方夫人勸阻,一板一眼的向父母磕了九個頭。

斬斷俗緣,背向紅塵。

及至八月十四,大雄寶殿內僧侶雲集一堂,共參受戒大典。這回要受沙彌戒的一群小孩里,一多半是從小在寺中長大的,彼此間頗有情誼,方天至排在明寶和明了前面,是一行中第一個受戒的。

他按照空明和諸位師兄的囑咐,神情莊重的出列向前,走過寶殿兩側分列的朱漆大柱與明黃垂幡,在左右十八羅漢的注目下,走到端坐蓮台的釋迦牟尼大佛金身前,斂眉垂目緩緩跪下蒲團。

主持方丈身著赤紅袈/裟,手持金禪杖,端立在香案之前。叢林東西兩序的諸位首座、監院等寺中長老頭首俱在見證,主持方丈空聞道:「方檀越,爾今受此戒,當不殺生,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不著花鬘好香塗身,不歌舞唱伎亦不往觀聽,不坐卧高廣大床,不非時食,不捉持金銀寶物①。如若破戒,必有嚴懲,你可知曉了嗎?」

檀香繚繞,金光透窗而入,一片梵唱聲中,方天至道:「弟子願持此戒。」

空聞微微一笑,自一旁紅絨托盤上執起剃刀,在他的腦袋上颳了起來。他自小在寺中長大,常跟著師兄師叔們剃頭,頭頂如今也只長出點短短的茸毛,無甚可刮,但空聞還是把這些茸毛都一一刮凈了,又道:「你自幼由空明師弟撫養長大,可願做其弟子?」

方天至道:「弟子願意。」

這本都是早就商量好的,空聞便道:「依本寺法裔輩分,你當為圓字輩。今賜你法號圓意,往後俗家姓名,毋再提及。」

方天至道:「弟子遵命。」

空聞道:「圓意,今日起,你當同眾僧一併坐禪參課,同息同作,日夜不輟,不可荒廢懈怠。你師父雖為達摩院首座,你仍當同眾師兄弟一併入羅漢堂習武,升院研習仍需經考核后再行議定,你可知曉了嗎?」

方天至道:「弟子明白。」

空聞點了點頭,最後道:「圓意,你往眾僧中去。」

方天至恭恭敬敬的從蒲團上站起來,按照事前教好的規矩,朝大殿外頭列隊站好的僧團中鑽了進去。他人小個矮,登時淹沒在一片灰黃僧衣中不見蹤影。

空聞則在大雄寶殿內八風不動的站立著,繼續主持受戒大典。

又過了一陣,方天至的小夥伴也都頂著小光頭紛紛走了出來,個把時辰后,受戒大典結束,眾僧齊聲念了佛號,準備各自散去。新受戒的小和尚紛紛互相詢問你法號甚麼,圓妙、圓清、慧勞、慧心等七嘴八舌響個不停,輩分各有不同。然後大家又紛紛嘲笑圓妙名字像個小姑娘,雖然這幫小和尚大部分連小姑娘長甚麼樣都不知道。平日相熟的同輩師兄有些已二十郎當歲,三十多的也有不少,看到這群小蘿蔔頭極其興奮,不由嘻嘻哈哈的揉搓小師弟光頭,小師叔的也沒有放過,直到戒律院的師叔看不下去了,虎著臉瞪眼一喝,這才作鳥獸散。

方天至才同空明住了一年,如今正式受戒,便又要同師兄弟、師侄們一起去睡大通鋪了。他回到空明院里,把自己屋裡的東西划拉成個包袱,裡頭零零碎碎無非是幾件換洗僧衣罷了,鋪蓋臉盆到時都會統一發。方天至環顧房屋一周,忽而發現,他竟然沒什麼可收拾的。他又想了想自己在陰曹地府的公寓,似乎也是乾乾淨淨,沒甚麼可珍藏的東西。這樣了無掛礙,又窮得乾淨的日子,他過了許久,竟然都習慣了。

幾百年前,非白玉床不睡,非夜光杯不飲的驕奢淫逸の魔教教主,竟然不知不覺也變了。方天至想了想,看著那個迷之符號の,心道,其實他早就不是魔教教主了吧……藍瘦!

他搖搖頭,提著自己的小包袱,打開了屋門。

滿園清風中,空明披著玉色袈/裟,微微笑著站在碧葉簌簌的酸棗樹下。

方天至詫異道:「師父,您沒跟主持方丈師伯他們一起議事嗎?」

空明道:「圓意過來,師父送你一樣東西。」

方天至走到他面前,見他左手攤開,上面擺著一串菩提子佛珠,打磨的光潤潤的,顯然用心頗多。方天至雙手接過,道:「謝謝師父!」

空明笑答:「這佛珠子是用院里這酸棗樹的果核打磨的。你往後同師兄弟和師侄們住一處,基本功要打熬結實了,不可貪多冒進,不可偷懶耍滑。每日武課過後,記得過來。」

方天至聽他殷殷叮囑,不停點頭,然後好奇問:「師父,我聽說咱們少林寺有七十二絕技,師父你都會哪些啊?」

空明也見慣小和尚好奇,有心說來激勵他,便捻須答:「少林絕技精奧深微,為師天分一般,三四十年裡,掌握得六七種,其中般若掌和拈花功還略拿得出手。」

方天至琢磨了下這番謙虛的說辭,又眨眼問:「師父你是達摩院的首座,武功是不是咱們少林寺最高的?」

空明立時搖頭,道:「為師還差得遠。你空聞、空見、空智師伯的武功修為都高於為師一疇。你空性師叔雖只練得一門龍爪手,但他不務它功,只精研這一門,切磋起來也比為師要厲害。」他想起來這一遭,又囑咐道,「羅漢堂的首座是你空相師叔,你可與他多多親近。日後先將羅漢拳,韋陀掌,金剛掌練得熟了,為師再與你開門小灶,如此十來年,你便夠資格進般若堂,選練幾門少林絕技了。再過二十來年,你當有一番作為,屆時就有機會進達摩院啦。」

空明這話里頗多欣慰,彷彿方天至四十歲武功初成,已然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絲毫沒考慮如果他真是個小孩會感受到怎樣的幻滅。哪怕方天至不是個小孩,雙目虛望著師父為自己規劃的「大學本科-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之路,也不由感到一陣蛋疼。

路肯定是要這麼走的,但方天至回顧了下自己曾經練武的過程,並不擔心自己真的得練到四十歲才出頭,練武的事情在他看來根本就不算事情。

他只是在考慮,這麼十幾二十年的窩在少林寺里練武功——

啥時候才能出去行善積德啊???

可不可以申請去化緣的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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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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