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我要殺了你

齊堯自首的新聞大規模爆發出來時，西班牙是凌晨三點，齊孠半夜睡不著醒來看電視，無意間看到了這一幕，深感震驚。

如果有消息，他應該第一時間會收到，那麼，很顯然是齊堯有意隱瞞。而且以齊家在京都的勢力，一般媒體是不敢大肆報道的，除非是齊堯自己安排。

這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牽連極廣，他來不及想太多，當即就買了機票趕回京都。

結果剛下飛機，正在趕往警局的路上，就接到電話說劉茜發生車禍現在在醫院搶救。他急忙讓司機掉頭，趕到醫院的時候，劉茜正在搶救。

他在搶救室門口看到了齊彧，惱羞成怒地掄著拳頭就衝上去，一拳狠狠擊中他的臉。

齊彧倒地，他又撲上去補了幾拳，一邊怒聲質問。「你他.媽究竟做了什麼，把我們家害得這麼慘！你說啊！該死！」

他給了齊彧一拳又一拳，他也沒反應，就任他打，周圍的護士和醫生看他發狂的模樣都不敢管。

直到黎媛趕到，從身後抱住他的腰，「你住手，別打了，你會打死他的！」

「我就是要他死，」齊孠非但沒收手，反而越來越狠，齊彧滿臉是血，更刺激了他的神經，失控的野獸兇猛地揮著拳頭，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黎媛根本抱不住他，一次次被甩開，她沖醫生喊。「還站著幹什麼，快拉住他，你們想出人命嗎？」

他們這才幫她一起拉住齊孠，他的力氣大得恐怖，四五個人才能勉強按住他。他不感性地掙扎著，吼叫著。「放開我，我要打死他！放手——」

護士扶起齊彧，看著他血淋淋的臉，心涼涼的。「我帶你去包紮！」

「不用……」他拭了把血水，腳步虛浮，有些站不穩，扶著牆勉強穩定了一下，才抬著那雙被血模糊的眼看齊孠。「發生這些事情，絕不是我想看到的！」

「放屁！你就是想害我們家家破人亡，我不會放過你……」

「不管你怎麼想我，我都把你們當成家人，沒有人希望家破人亡！」虛弱地說完這句話，他踉蹌著離開。

齊孠仍在不斷地掙扎，雙腿胡亂踢打，叫囂。「我命令你們放開，聽到沒有？該死——你別走——齊彧——我要殺了你——」

齊彧最終還是離開了，冷靜下來后，齊孠一直守在搶救室門口，沉默地等待著結果。

儘管他什麼也沒說，但由他發紅的眼眶，黎媛看得出他很擔心，也很害怕。能讓心硬如鐵的男人感到恐懼，足見他有多在乎，他並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冷漠無情，至少對家人不會。

她的房間就在他隔壁，半夜睡不著起來散步，看到他急匆匆離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也趕緊回房收拾了東西，買了最快的飛機。

直到回到國內看到新聞她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追到醫院。他發狂的那一幕，在她意料之中。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是一直默默守在他身邊，等待著消息。

儘管她認識他不算久，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心。看著他隱忍痛苦，她心裡也並不好受。

四個小時后，終於聽到了搶救成功的消息，她鬆了口氣。

劉茜剛脫離危險，還要在重症病房繼續觀察，不能探訪，齊孠就守在門口的長椅上，從天黑坐到天亮，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黎媛看著都心累。她在醫院簡單洗漱了一下，去餐廳吃完早餐后給他打包回來。

遞到他面前，揚了揚紙袋，打趣道。「吃多了牛奶麵包，今天換點新花樣，剛出爐的新鮮豆漿饅頭，我嘗過了，是市區味道最好的醫院，絕對沒有消毒水的味道！」

齊孠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眼睛一動不動，神情凝重。

她又甩了甩紙袋。「跟你說，我可沒吃飽，你不吃，我可要吃了！」

見他還是不動，乾脆坐到他身邊，打開紙袋，把饅頭送到嘴邊，一邊看著他一邊說：「喏——你再不吃，我就真的吃了？最後一隻饅頭了，接下來就該上午飯了，我可不敢保證午飯的水準！」

她裝腔作勢了半天，齊孠都把她當成空氣，她也懶得再逗他，乾脆直接送到他嘴邊。

「我知道你沒胃口，也沒心情，但多少吃一點，嗯？都已經二十四個小時了，我不信你不餓！人是鐵飯是鋼，這是硬道理。你這樣自虐，一點用都沒有，你應該保存體力，還有很多事情要等著你去處理，你不能自暴自棄，否則人遲早得垮！」

她等了一會兒，齊孠還是不為所動，只能挫敗地把饅頭放回紙袋裡。看著他乾涸得發白的嘴，真想直接撬開，把豆漿灌進去。

人不吃東西不會死，但這麼久不喝水，她真擔心他的身體會撐不住。

「好歹我也犧牲了自己寶貴的工作時間，被你強行拉去西班牙陪你休假，給你做心理輔導，能不用這種陌生人的態度對我嗎？」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不是空氣！看到我看到我！」

齊孠眼珠子都沒眨一下，死水一般。

黎媛泄氣了。「客觀來說，現在的情況也不算太遭，至少你爸自首可以減刑，你媽也脫離了危險，雙親健在，這已經是好消息了！凡事，都該往好的方面想，越是在困境中越要如此。」

「你知道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會怎麼想嗎？我就想，世上的人那麼多，慘事那麼多，而且我只是一顆小塵埃，比我慘的大有人在，我這些算得了什麼！當你把自己看輕時，困難就顯得不那麼可怕了！只要還有命在，就一定能撐過去！」

「你現在在想你爸，你媽，還是齊彧？」

最後兩個字，齊孠微微眯了眯眼睛，黎媛就知道了答案。

「我說這些，你肯定會不開心，但是這件事確實與齊彧無關！」

「怎麼無關？」齊孠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神色猙獰陰冷。「在他出現之前，我們一家人很和睦，是他，他根本就是為了報復而來！他救過我，所以我相信他，甚至學著接受他，可結果證明是我太蠢了，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報復！」

「你這麼想未免太狹隘了一些……」

「我狹隘？如果不是他，我爸不會自首，我媽也不會發生車禍，你敢說這一切與他無關？」

「好！我們可以認為，你爸自首是因為齊彧調查出真相，可是，人做錯事，遲早要還債，我相信他也不願意一輩子帶著負罪感活下去。如果不是他自願，就算齊彧查出來也沒用！」

「我不管，總之都是他的錯……」

「你太偏執了！當然，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恨他會讓你好受一些，但這確實不是齊彧的錯，一開始做錯事的人就是你爸，他現在只是在贖罪。至於車禍，只是意外，沒人想看到，你不能都把責任推給齊彧，那對他不公平！」

「難道對我們就公平嗎？」齊孠怒了，咆哮。「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在這自以為是地指點？」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這些天，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的心理狀況一天天好轉，我不想再看你陷入仇恨里，你明白嗎？恨一個人是很痛苦的，我不想你再變回從前那個把自己困在黑暗中的齊孠！」

「我跟你毫無瓜葛，不需要你所謂的關心！」齊孠冷漠地拒絕了，「相信你的話，是個錯誤，我以後不會再信，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齊孠……」

「你走啊！」

黎媛低頭，眉頭深深擰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才能解開他的心結。

是她不夠了解他，還是她操之過急，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刺激他的話？但她只是太擔心他了，她怕不將他立刻拉出深淵，他會在這種情緒中越陷越深，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許久，起身，沉吟了片刻。「你現在的心情，我都能夠理解，我只希望在你做出決定之前，能考慮清楚，不要讓自己被恨意蒙蔽，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她頓了頓，才繼續道：「不管怎麼樣，即便你把我當成陌生人也好，我不會放棄你，我還會再來！你……好好保重！」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強壓下擔心，轉身離開了。

齊孠彎下腰，雙手撐在腿上，將臉埋入手心，痛苦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