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五 硝煙四起
那位尉官的迴音在城門前回蕩著,話音剛落弓箭便從四面八方射來,墨殊往前踏了一步,剛欲出手,突然耳朵一動,猛一回頭,身後也有弓箭嗖嗖射來。
前有狼後有虎,走也來不及了,墨殊心思電轉,臉色發黑,到底是誰?!路虎姬思正也是面色慘白,望著前後夾擊的弓箭嚇得無法動彈。
唯有宋昌願神情淡然。打了個酒嗝,手一揮,大批老鼠湧向地道。
說時遲那時快,前後兩批弓箭瞬間飛至。三人渾身汗毛豎起,僵在原地。眼見著弓箭一前一後射來,兩頭箭尖互相對上,啪地一聲,城門來的弓箭就被刺了個對穿,瞬時散落成條。
身後來的弓箭后發先至,在刺穿了對方的弓箭之後,還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嗖地射向了城牆。
所有從城牆那裡射過來的弓箭都被打了回去,箭雨中三人安然無恙,姬思正瞪大了眼,猛地轉頭看向墨殊。眼神不可置信。
墨殊也在推斷對方的來意,他屏著呼吸,神思高度集中,一時間四面八方的聲音都收入耳中。
前方城門上被弓箭射中的痛呼聲,身後有條不紊拉弓挽箭時的吱吱聲,右邊嘈雜紛亂的馬蹄聲,都與左邊可怕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身後還有一兩句熟悉的齊國話飄過來,「讓你射燈下不是讓你射燈籠!燈下黑你懂不懂?」
燈下黑燈下黑……墨殊蹙著眉閉上眼,還在晉王宮時錦陽公主篤定的話語驀地在腦海中響起,「你在外頭有人接應是不是。」
兄長那天的話也跳了出來,「疾火衛失蹤,安黎不見蹤影……」
腦海里聲音雜亂,光影紛紛,送別疾火衛時的畫面驀然蹦出,兩方身份不明的刺客,一方公皙平的親衛。以前的所有不解如珠連上,驟然串出一個可怕的真相。
墨殊猛地睜眼,轉身望向前方,聲音凄厲。「安黎!」
身側弓箭嗖嗖而去,無人回答他的話語。東邊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士兵們的聲音高昂有力。
「殺」
馬蹄聲如驚雷鼓,敲得地面都微微震動。喊殺聲里,千軍萬馬沖向曲沃城門。
前前後後的弓箭雨都停止下來,沒人回答他的話,墨殊眸中失望。轉頭迎上姬思正驚疑的目光,他側過臉,看著遠處的兵荒馬亂,忽然眸光一凝。
冰冰暗夜冷冷雪光里,於成百上千匹棗紅黝黑乳白的馬群中,那匹淡金色長鬃毛的馬分外惹眼,長長的鬃毛在雪光下流金璀璨,墨殊一驚。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它怎麼在這裡?」
好似聽到他的話一般,淡金色的馬驀地抬起頭,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聲嘶鳴,掉頭就沖墨殊跑去。
馬蹄踢踢踏踏,少頃那匹淡金色的馬兒就長嘶一聲,高傲地抬起頭。停在墨殊面前,在它身後,還跟著十幾匹花色不一的馬。
墨殊驚喜地拍拍它的背道,「你不是在王宮么?怎麼會從那裡跑出來?」
姬思正忽然開口,聲音聽著有些冷意,「王兄一直想馴服這匹馬,特意將它從豐園調去王宮,只是總不得方法。馬兒又絕食,王兄無奈之下只能將它送回園林,豈料它卻半路失蹤,想不到在……」
墨殊轉過頭。神情凝肅,極冷極淡,聲音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認真,「在豐園馴服了它是我不對。但是正殿下,殊絕沒做過半道劫馬的事。」
姬思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姑且信你一回。」
墨殊笑容燦爛,「時間會證明一切!」他翻身上馬。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淡金馬兒身後的母馬都溫馴得很,姬思正隨手拉過一匹馬,翻身上去一甩馬鞭,馬兒瞬間飛奔而去。
墨殊騎著馬回過頭,白雪覆蓋的繁華都城越來越遠,城門口的戰火激烈,長槍短劍相撞的火星裊裊升起,那一點微弱的火星還未升高就消失在了夜空。
硝煙四起的時代,天下註定不安寧。
那些熟悉的身影早已融入了紛飛的戰火里,墨殊回過頭,不再去看那些東西。
旋即覺得哪裡不對,他低下頭,某隻貓不知何時爬了上來,兩隻爪子緊緊地揪著馬鬃毛,趴在馬頭上打瞌睡,她身上還粘著酒糟,風一吹就簌簌地掉。
……
兩個月後。
「主子,姬先生。再有十天我們就能出晉國了。」路虎一手抓著馬韁,一手捲起羊皮地圖,對身旁的兩人說道。姬思正那個公子的稱呼太過駭人,便讓路虎改稱為先生。
「還要十天?!」姬思正苦著臉。委屈地伸出手揉了揉屁股,小聲嘟噥道,「騎馬了騎這麼久,屁股都坐疼了!你們的屁股是鐵打的不成,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
兩個月痛苦的馬背生活,姬思正早就練出了一邊策馬一邊分心做其他事的技能,以及苦中作樂的精神,說著他就朝馬脖子上坐著的宋昌願抱怨道。「昌願你說是不是?」
宋昌願聞言瞥了他一眼,然後往馬頭上挪了挪,很是無語地腹誹,你的屁股才是鐵打的,不對你們全家的屁股都是金子打的!
姬思正:……「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難道還說錯了?」
宋昌願伸出一隻爪子捂住耳朵,憂傷地垂下頭,你是老大你最大,你說什麼都沒錯!
兩個月前她喝醉酒耍酒瘋,然後就被墨殊很嫌棄地丟到了姬思正的馬背上。本來這也沒什麼,誰知道姬思正似是受了刺激一般,突然就話多起來,整日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一連說了兩個月,生生說得她能聽懂晉國話。
墨殊瞧著她沮喪的模樣,勾起唇輕笑一聲,轉開了頭。
前方忽地出現了一座山。
一路走來,晉國地形皆是地勢平坦的平原,這種不算太高的山丘還是第一次看見,望著山丘上鬱鬱蔥蔥的樹林,墨殊勒住馬韁,放緩了速度,「前面是新河郡?」
姬思正細思了一陣,便答,「不錯,正是新河郡。」
兩人都沉默起來。
新河郡屬於晉國邊境,一早就被齊國攻陷了。要過此郡,晉國的路引是行不通了,只是這會兒要去越國,新河郡非過不可。
沉默的氣氛中,風吹樹葉聲颯颯,一陣極輕的馬蹄聲響起,宋昌願猛地抬起頭,前方出現了一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