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們」,柳木棺里的手
悶倒驢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我當時完全下意識地抬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午夜十二點。
轟,轟……
黑暗中,狂風呼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四面八方傳來。
就好像是滾雷一樣,從四面八方匯聚向半夜不關門客棧這邊。
恍惚間,我聽著聲聲巨響,整個人都懵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哈麻批,入棺!」耳邊再次響起悶倒驢的大喊聲,透著急切憤怒。甚至掩蓋過了狂風和轟鳴聲。
我猛地顫抖了一下,回過神,也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柳木棺跑去。
轟,轟……
身後,轟鳴聲越來越大,震得我耳膜劇痛,狂風也越發強勁起來,彷彿一隻只大手狠狠地拍在我的背上。
叮鈴……叮鈴……
偏偏一陣陣微弱的鈴鐺聲卻在這巨響中詭異的清晰,清脆刺耳,和狂風與轟鳴比起來,這鈴鐺聲更像是催命梵音一樣。
來了!趕屍匠的殺招來了!
我咬著牙,拚命的朝著柳木棺跑去,極度緊張下,甚至我感覺時間都緩慢起來,奔跑的時候,雙腳更是像灌了鉛一樣。
呼。
一股狂風席捲進屋子裡,我前邊的兩根蠟燭火焰劇烈搖晃了一下,隨之熄滅。而三支清香更是在狂風中猛烈顫抖著,隨之,左右兩根清香無聲攔腰截斷,掉在地上,唯獨中間的清香巍然聳立著。
「又是兩短一長!」我當時盯著香爐中的三支清香,腦殼裡轟隆一聲炸響一片空白。
嘩啦啦……
狂風中。綁在柳木棺前邊的量壽尺也簌簌抖動起來,紙筒甚至被狂風吹得扭曲了起來。
「快,快啊!」
悶倒驢的大喊從身後傳來。
我急得一個箭步衝到了柳木棺前邊,雙手按在棺蓋上一用力,將棺蓋掀了個半開,登時就感覺到一股陰冷撲面而來。
打了一個哆嗦,我看清柳木棺里沒有任何異常后,一咬牙,就跳進了棺材里,就在準備躺進棺材蓋上棺蓋的時候,外邊漆黑的院子里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彷彿一顆炸彈在院子里爆炸一樣。
我當時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坐在了柳木棺里,腦殼裡靈光一閃,想起了那天晚上我和劉長歌在村子里生門下葬地的場景,當時劉長歌也是讓我躺進棺材里,而當時山林子里的響動,就和現在院子外邊的響動,一模一樣。
這念頭一出現,恍若寒冰侵襲,我整個人都冰涼了起來。動靜都是一模一樣的,難不成這次來的,就是和那天劉長歌讓我躺棺材時來的那個東西,是同一個?
他們!
我腦殼裡閃過一個念頭,當初我再見陰十三的時候,他就說過那天晚上在生門下葬地的時候遇到的東西太強,所以只能將我給埋了,暫時躲過。
當時不管我怎麼推算,除了爺爺當初消失時留下的黃紙留字上提到的「他們」外,我實在想不到別人。
這念頭一出現。就跟一雙大手一樣,將我的腦海里攪得一團亂。
換句話說,現在趕屍匠找來的東西,很可能就是「他們」。
轟,轟,轟……
外邊的黑暗中。聲聲巨響如炸雷,攪動了一方天地。
狂風呼嘯,吹進了堂屋裡,晃動著屋頂的白熾燈,忽明忽暗,可詭異的是。狂風吹進堂屋內,除了香蠟受損外,靈堂內其他的東西,竟然巍然不動。
「入棺,哈麻批快入棺!」
外邊,悶倒驢的聲音近乎咆哮而出。
我猛地一哆嗦。一咬牙,也顧不得其他,雙手抓住棺蓋用力一掀,順勢躺進了柳木棺內,隨之,光線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中。就在棺蓋合攏的一瞬間,我隱約聽到外邊的悶倒驢一聲咆哮:「大人臨門,趕屍匠你還敢造次?」
大人?
我頓時納悶起來,悶倒驢這大人,是在叫誰?
忽然,我想到一個可能。難不成悶倒驢叫的就是現在來殺我的那個東西?
可悶倒驢明明不認識那個東西,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叫大人?或者說,悶倒驢其實認識那個東西?
恐懼、猜疑、緊張,充斥我的全身,恍若野草瘋狂蔓延。
柳木棺內,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狹窄甚至讓我感到有些窒息,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這棺材內的溫度要比外邊更涼,涼的刺骨。
柳木棺外,狂風依舊,轟鳴依舊。棺木很厚,但也僅僅隔絕了一大部分而已。
這一刻,我感覺像是自己鑽進了一個小箱子里,將沸騰的世界隔絕開來。
我想起之前悶倒驢給我的硃砂,也顧不得害怕,掏出手機按亮屏幕照亮。又掏出兜里的硃砂,翻了個身,在頭這邊的棺材上畫了一個太極。
畫好后,我又扭動著身子去畫腳那邊的棺材板,這棺材里的空間很狹小,我雖然不胖,可想在棺材里轉身,也極其艱難。當時我幾乎是將整個人疊成了一堆,拚命的挪動著,身體和關節在極致壓迫下,一陣陣鑽心刺骨的劇痛,疼的我一個勁齜牙咧嘴倒吸著涼氣。
可此刻如果不忍著這痛畫太極的話,讓那東西進來,我就肯定死了。
當初陰十三就極其忌憚那東西,所以才將我埋葬,這次悶倒驢也喊那東西大人,兩次情況疊加起來,外邊被趕屍匠招來的那東西,肯定實力非常強悍的。
黑暗中,好不容易將身體挪動著轉了個身,我渾身都被汗水打濕,因為空氣稀薄,更是劇烈喘起了粗氣。
可就在我轉頭準備在棺材板上畫太極的時候,忽然。我眼角餘光借著手機微弱的光亮看到了棺材板的縫隙中,隱約有一隻……手。
這手修長乾枯發黃,就好像是乾屍的一樣,五指分開,抓在了棺材底面鋪的棉絮上。
這柳木棺是孟婆婆給自己準備的,所以棺材里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三層厚棉絮鋪在底層,躺在上邊很舒服,當然,這也是為了讓死人躺的更舒服。
而此刻,眼角餘光視線中,這乾枯發黃的手就好像是從底層的棉絮中伸出來,然後抓在了最上層的棉絮上。
我當時頭皮就麻了,一咬牙,舉著手機轉頭正對著那手的位置一看,卻什麼都沒有了,空蕩蕩的,只有老式的藏藍色的棉絮鋪展著。
「難道我看錯了?」我皺了皺眉,聽到外邊的轟鳴聲,也不敢多想,忙趴在棺材里,拿著硃砂在棺材板上畫上了太極。
然後又再次強忍著鑽心刺骨的劇痛,費力的摺疊身體挪動著,回到了頭朝里。腳朝堂屋門的方向躺了下來。
倒不是我非得賤皮子作死自殘,實在是《量壽總綱》里下葬篇將下葬忌諱寫的很明白,人死下葬,頭朝山腳朝碑是為立,頭朝碑腳朝山是為倒。
換句話說,如果死人躺在棺材里后,下葬的朝向不對,就會讓死人「倒立」,死人一不舒服,就會叨擾活人生活,不讓活人安寧。
我現在是返生葬,雖然不會擔心我死不安寧,但是必須得讓外邊的東西安寧,所以一切都必須嚴格按照下葬的規格禮儀行事。
我躺在棺材里,也不敢關掉手機,讓手機始終亮著,只有這麼一點光亮,才能讓我有一絲安全感。
我握著鎮靈匕放在胸口上,雙眼緊盯著嚴絲合縫的棺蓋,一旦有任何異動,拼了命也要捅一匕首上去。
棺材里,空氣越發的稀薄,我雖然很怕,但是我不敢大口喘氣,生怕很快這棺材里的空氣耗盡,那時候就是一個死了。
外邊,轟鳴聲和狂風聲越發的大了起來,我甚至感覺到柳木棺在狂風下,都輕微搖晃起來。一聲聲轟鳴就好像是隔著一層木板爆炸的炸彈一樣,震得我汗毛子都豎了起來。
氣溫越發的低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從我進了這柳木棺后,我就感覺溫度越來越低,這麼一會兒工夫,我渾身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恐懼、緊張瘋狂的蔓延全身,我一手握著鎮靈匕一手握著手機。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渾身一陣陣發麻,因為缺氧,腦殼更是一陣陣迷糊。
忽然,棺材里響起一陣「嘩擦嘩擦」的聲響。
我猛地一哆嗦,一下子清醒過來。這聲音就好像是有人用指甲撓我的鞋底似的。
剛才轉身畫太極看到的那隻乾枯發黃的手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急忙抬頭看向腳底,借著手機光亮卻什麼都沒發現,空蕩蕩的。
難道是我聽錯了?
我皺了皺眉,就在這時,棺材外邊突然「咚」的一聲巨響。
這聲音就好像巨獸踏步,震耳欲聾,我甚至感到這副柳木棺都劇烈晃動了一下。
緊跟著,隱約聽到外邊有一聲大喊:「不好!陰陽路不行!」
我渾身一震,這聲音,是悶倒驢的!
念頭剛起,我又聽到「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我當時都快瘋了,這聲音,分明是有人用腳踩碎了瓦片。
聯想到悶倒驢剛才的喊話,我頓時如墜深淵,一股強烈的絕望感充斥全身,悶倒驢做的防護,沒用。
那我現在,豈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啪,啪……」一聲聲瓦片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辨。
緊跟著,我就聽到柳木棺外邊「砰」的一聲悶響,劇烈晃動了一下,而同時,我畫在頭頂腳底的兩面棺材板上的太極,也亮起了一抹淡淡紅光。
嘎吱……
隨後,我頭頂的棺蓋發出刺耳的聲音,打開了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