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主動交代
「若是本王不肯收回,你當如何?」
鳳逆淵沉聲問,目光和寧西舟的相撞,是絕不退讓的堅定。
寧西舟身上雖然沒有鳳逆淵那股子懾人的霸氣,卻也自有一股不容人觸碰底線的堅韌。
如果說鳳逆淵是氣勢磅礴的高山,那寧西舟就是淡泊寧靜的汪洋。
高山仰止,海納百川。
鳳逆淵是具有掠奪壓迫性的,簡單粗暴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寧西舟則是在無形之中,柔和而堅定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兩人,一剛一柔碰撞在一起,竟是勢均力敵。
氣氛僵滯漸漸有了劍拔弩張的味道,一個怯懦的聲音突然響起。
「姐……姐,我餓了。」
循聲望去,丑丫膽怯的站在那裡,小手絞著衣擺。被這麼一看,更是嚇得後退了幾步。
溫初九回神,撲騰了兩下掙脫鳳逆淵的懷抱,上前揉了揉丑丫的腦袋:「好,姐姐這就帶你去吃東西。」
溫初九說著就要牽著丑丫離開。再次被寧西舟叫住:「這個孩子是?」
「我的!」
鳳逆淵搶在溫初九之前回答,溫初九一臉茫然。
啥?什麼是他的?
寧西舟難得也是一臉懵,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鳳逆淵,鳳逆淵臉色有些不自然,走到溫初九旁邊,學著她剛剛的動作,動作僵硬的揉揉丑丫的腦袋,補充了一句:「這孩子是我的。」
說完還嫌不夠,又指著溫初九加了一句:「我和她的。」
溫初九:「……」
我去!
我怎麼不知道什麼自己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麼大的娃?
寧西舟:「……」
寧西舟的表情比較微妙,他的目光在嚇傻了的溫初九和丑丫之間轉了兩轉。握拳掩唇咳嗽了一聲:「臣知道了,恭喜王爺。」
說這話時,寧西舟的眉眼彎彎,憑溫初九對這狐狸的了解,立刻便知這人是在憋笑。
不由有些無語,這大閻王平時挺厲害的,怎麼這會兒撒個慌都這麼蹩腳?
說完這話,寧西舟帶著暗衛轉身離開,溫初九也想走,鳳逆淵直接把這一大一小都拎起來。
丑丫被他扔給劉翠紅,鳳逆淵直接拎著溫初九回了昨晚那個房間。
屋裡沒點燈,門一關上就漆黑一片,溫初九看不見東西,本能的抱住鳳逆淵的胳膊:「王爺,有話好好說!」
「你和寧西舟什麼關係?」
鳳逆淵開門見山的問,想來剛剛從寧西舟堵著她開始的對話,他應該全都聽了去。
這個時候要說不認識,他肯定是不會信的,但要說認識,也不能全部照實說。
略加思索,溫初九真假摻半的開口:「我的確去過京城,那個時候家道中落,實在沒辦法,偷過寧太傅的錢袋子,結果害他在花滿樓沒錢結賬。丟了面子,後來被太傅大人逮著,結了些梁子。」
溫初九說完頓了頓,仔細感受了一下,確定鳳逆淵沒有要發怒揍人的意思。咽了口口水繼續道:「我現在已經洗心革面了,求王爺不要把小的交給太傅發落!」
「發落?遠之素來溫厚待人,怎會因一個小小的錢袋子為難你?」
鳳逆淵問,語氣里是滿滿的不信。
溫初九很想大聲反駁,什麼狗屁溫厚待人都是這老狐狸的偽裝。惹了他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好下場!
當初寧西舟十六歲中狀元時,探花郎曾在朝堂上指著他的鼻子公然大罵,說他之所以能高中狀元,全靠寧家父輩打下的功勞。
當時。滿朝文武戰戰兢兢,生怕寧西舟一怒之下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沒想到這人卻是柔和一笑,三言兩語化解了尷尬,甚至還特別舉薦探花郎做了兵部侍郎。後來甚至還牽紅線讓那探花郎做了尚書大人的乘龍快婿,成就一段佳話。
因為此事,寧太傅的賢名遠揚。
卻沒有人知道,那探花郎對兵器製造一無所知,上任后不久。便因為兵器粗製濫造被人摻了一本。
再說那尚書大人的女兒,生性刁蠻跋扈,這探花郎又是入贅到尚書大人府中,自然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他們婚後不久,探花郎將他母親接入京中準備頤養天年。然而沒過多久卻暴斃在尚書大人府上。
坊間皆道是尚書大人的女兒怒懟婆婆,氣死了探花郎的母親。為了維護顏面,那探花郎在外人面前還要與妻子裝作百般恩愛的樣子,人後卻時常流連花叢,爛醉如泥。
等溫初九到寧西舟身邊做小廝的時候,這探花郎便因為監工不利,被貶到一個窮鄉僻壤做小縣官去了。
溫初九至今還記得那探花郎堵在寧家門口,眼睛猩紅的沖寧西舟怒吼的模樣。
他說:寧西舟,我落得如此結局,你可還滿意?
那探花郎嘶吼如困獸,渾身充滿了絕望頹唐,寧西舟就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如同站在雲端的仙人。
當時寧西舟是如何回答的?
他薄唇微勾,神態涼薄道:與其這樣行屍走肉的活著,你倒不如死了更能讓我稱心如意!
這話說得要多薄情有多薄情,饒是如今想來,溫初九還是忍不住覺得后怕。
世人不知,以仁義寬厚聞名的偃月第二公子,實際是最涼薄無情的人。
掐斷思緒,溫初九沒有真的反駁鳳逆淵的話,尋了個由頭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王爺,其實太傅大人逮著我后,害我坐了數月的牢,我一時糊塗。便畫了他的美男出浴圖,毀了他的清譽。」
這件事的確是真的,溫初九也藉此發了一筆橫財,當時寧西舟還特別派人查了一下這件事,不夠後來不了了之,溫初九也學著收斂了一點,只畫他的日常生活,並不再畫太露骨的東西。
鳳逆淵聽完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他洗澡時你在旁邊?」
不然美男出浴圖從何而來?
「……」
溫初九唇角抽了抽,完全沒料到這人的關注點竟然在這裡。
「那個……我是託人畫的。」
溫初九乾巴巴的解釋,鳳逆淵沒再說話,空氣漸漸凝滯,恰在此時,南溪推門從外面進來。
有光亮透進來,溫初九看清鳳逆淵的表情。
他的臉綳得緊緊的,眸色沉沉,似怒非怒。
溫初九暗叫不好,這大閻王果真是和那美男出浴圖較上真了。
南溪乍一看見溫初九掛在鳳逆淵身上,下意識的便覺得他們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當即又退了出去,還很周到的幫忙把門掩上:「你們繼續。」
「……」
沒什麼好繼續的!公主,你誤會了!
溫初九在心裡咆哮,正想著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盤問,鳳逆淵卻突然把她從身上扒拉下來,只低聲說了一句:「你現在不想說實話。我不逼你。」
竟然這麼簡單?
溫初九意外,懸著的心微微放鬆,卻又聽鳳逆淵補充了一句:「遠之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若是想追殺一個人,即便是那人死了,也能把他從墳里挖出來鞭屍。」
「……」
為什麼我聽出來你的言下之意是:現在你不想說實話,以後別哭著來求本王救你!
雖然聽出來這人是在給機會讓自己坦白從寬,溫初九撇撇嘴,終究沒有說什麼。
一來,她和那狐狸的糾葛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二來。這大閻王和那狐狸擺明了關係很好,即便現在看來鳳逆淵是站在她那頭的,但誰知道他後面會不會和寧西舟聯手呢?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溫初九的回答,鳳逆淵拉開門走出去,溫初九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才出去。想了想,摸進了廚房。
劉翠紅揮舞著大勺正在炒菜,其他人幫著切菜燒火,井然有序的忙活著,丑丫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們。
溫初九走過去把她拉起來帶到外面,尋了個平坦的大石頭坐上去幫她扎頭髮。
小丫頭從小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頭髮有些乾枯發黃,還打著結,和溫初九的有些像。溫初九很有耐心的幫她梳理頭髮。
「想你娘親嗎?」
溫初九問,丑丫話很少,基本是別人問一句她答一句。
突然聽見這個問題,她愣了一下,低頭思索了好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想娘親的。即便在自己挨打的時候她從來都不幫自己,那也是一直陪著她的人,突然見不著了,還跟著近乎陌生的人到了完全陌生的環境,不可能不想。
得到這個答案溫初九並不意外。拿了根麻繩紮好一邊頭髮,溫初九開始幫她扎另外一個,繼續問:「那你會害怕嗎?」
丑丫搖頭,想了想抬頭看著溫初九,眼神晶亮:「有你在。」
有你在,所以我不怕。
即便我們才認識幾天,但我無條件的相信你。
這是溫初九從這小丫頭眼睛里讀到的信息,讓她沒來由的覺得很感動。
對於一個孑然一身的人來說,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有種重於血緣的溫暖。
喉嚨哽了一下,溫初九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丑丫的額頭,一字一句的承諾:「別怕,我會讓你過上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話音剛落,一片陰影籠上來,然後是男人喜怒難辨的聲音:「本王有沒有說過,以後只能給本王一個人束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