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嬌嬌已經淚眼模糊了,蘇家這是要給蘇岩納妾。聽到蘇夫人的話,她下意識地看了眼茯苓。
茯苓立刻跪了下來,「夫人,小的願意一輩子在少奶奶身邊伺候。」
「茯苓……」林嬌嬌顫著音喊了茯苓一聲。
茯苓抬頭看林嬌嬌,見自家小姐早已經淚眼婆娑了。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作主,在外面給岩兒找個身家清白的。」蘇夫人的口氣很是強硬,「沒事了,你下去吧。」
「母親……」林嬌嬌猛地跪下來,「我跟相公才半年多,哪就這般著急了?」林嬌嬌一著急,心裡的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啪的一聲,蘇夫人將手邊的茶碗丟了出去,「你不急我急。」蘇夫人大聲地道:「你要是能籠絡了岩兒的心也就罷了,可現在呢?你自己還沒看明白嗎?」說完這些,蘇夫人目光如炬地看著茯苓,「管好你家少奶奶。」說完這句,蘇夫人拂袖而去,身邊的丫鬟也跟著離開了,只留下林嬌嬌主僕倆淚眼汪汪。
茯苓趕緊走到林嬌嬌的身邊,扶著她起來,「小姐別急,我們先去找姑爺,只要姑爺拒絕了,夫人肯定不會讓少爺納妾的。」
對,找蘇岩。林嬌嬌立刻站起來往外衝去,她這就去找蘇岩,問問蘇岩,這納妾是母親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只可惜,蘇岩似乎又出門了。他出門,她從來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直到五天後,門房那邊傳來牯,蘇岩回來了。
林嬌嬌這幾天被這個消息折磨得異常憔悴,她一邊勸說自己蘇岩不知道這件事情,一邊又害怕蘇岩真的納妾。當下聽到蘇岩回來,她等不及就往外去,在花圜里迎面碰到一身風塵的蘇岩,她想也沒想地上前,張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
蘇岩那雙好看的眉在看到她的時候一蹙,面無表情情地道:「何事?」
林嬌嬌看著而他那表情,心裡難過得不行,這個人真的如毋親所說,不喜歡她的對吧?
母親說,她籠絡不住他的心,所以他才會頻繁地去外面談生意,一去就好久,都是因為不想見她的緣故。
想到這裡,林嬌嬌心如刀割,她隱忍著眼淚,看著蘇岩那張看不出一絲感情的臉,彷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三媒六娉娶回來的妻子,而是一個陌生人。
她強忍著淚意,將蘇夫人的話重複一遍給他聽,然後問他,「你的意思呢?」
蘇岩別開眼不看她,然後用平靜無波的聲音道:「我聽從母親的安排。」
只一句話,就讓林嬌嬌強忍的淚意瞬間決堤。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天下間的夫妻不都該像她的父母,還有兄嫂那樣嗎?從此一雙人,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嗎?」林嬌嬌顫著聲音問道。
蘇岩看著眼前這個異常憔悴的女子,她眼裡的乞求讓他很不舒服,幾乎是下意識地蹙了下眉頭,然後平靜地道:「我知。」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林嬌嬌用眼神控訴著他。
呵,她有什麼資格質問他?當初蘇林兩家聯姻的時候,他們有誰問過他一句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我們成親的時候,你不也是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就嫁了嗎?當初,你們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啊,那麼我娶你跟納妾又有什麼區別?母親高興就好。」
蘇岩知道,他這般將婚姻不幸福的原因算在她的身上很不公平,可心裡就是想說這些話,看到她痛苦地流淚,他的心裡一邊覺得不忍,一邊又覺得異常的痛快。這是一把雙刃刀,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
這是蘇岩跟她說話字數最多的一次,卻也是最讓她痛到無以復加的一次。
看著這樣的蘇岩,林媧嫡想他的那次不期而遇。那是五年前的乞巧節,她在家纏著母親要出來玩,再嫂嫂的帶領下,他們出來了。中途,嫂子有點不舒服先回家,留下家僕照顧她。
林嬌嬌開心極了,終於沒人管她了,所以當她作一個園了許多人的攤位前停下后,站了半天弄懂了規則,毫不猶豫地就將身上所有的銀子買了那些圈圈,然後將圏圈往她看中的那一面做工精湛的銅鏡的地方丟。可惜,她的運氣不好,手裡的圈圈丟完了,也沒丟中那面銅鏡。
她當時癟著嘴,想哭。忽然,一個有點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麼笨還玩遊戲。」
林嬌嬌下意識地蹙眉,心想這人真無禮,再抬頭看去時,整個人都驚呆了。眼前的人身材異常高挑,瘦瘦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儒衫,綉著雅緻竹葉花紋的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既高貴又不俗,嘴角那微微翹起的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
此刻他的下巴正微微抬起,炯炯有神地看著地上那些擺放的物品,似乎在是思索著什麼。片刻才轉頭看她,道:「你是鳳啟的學生?」他輕聲地問著。因為他看到她身上戴著鳳啟書院獨有的玉牌,也是一種身分的象徵。
林嬌嬌傻傻地點頭。
「這樣,看你玩了這麼多把一個也沒圈中,也怪不忍心的。我來替你玩吧,銀子就算我借你的,贏了東西歸你,銀子呢,我到時候去鳳啟書院找你去要。輸了,呵,本少爺出馬,豈會輸,看好了。」他說完,也不理會林嬌嬌,掏出銀子給攤主后,拿起五個圈圈,全神貫注地投入遊戲中。
林嬌嬌就這麼看著他,時而蹙眉沉思,時而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時而轉頭看她一眼后,又開視線。
評評評,林嬌嬌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讓自己害怕。
「啊,中了、中了,哥哥中了。」
直到人群里傳來一陣驚呼聲才拉回林嬌嬌的視線,她下意識地去看地攤上那塊銅鏡,果然,有一個圈圈套在上面,好厲害啊。
「給。」那個低啞,談不上好聽,卻讓她覺得魅感的聲音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林嬌嬌抬頭,見他正笑吟吟地看著她。林嬌嬌的臉驀地一紅,趕緊低頭,不敢冉看他。
「嘿,這個是給你的,銀子我會去書院問你要的。」他說完,將手裡的銅鏡遞給林嬌嬌。見她不接,他直接將東西給了她身邊的丫鬟,然後帶肖他的妹妹們走遠了。
回到家后,林嬌嬌有好幾天都魂不守舍,去了書院,也是經常在門口晃悠,就怕錯過那人來找她。
只可惜,那人一直沒有出現。林嬌嬌發現,那個人的身影在她的腦海里越來越清晰,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又越來越模糊。她著急,想將腦海里他的樣子畫下來,可惜琴棋書畫,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畫了,總畫不出那股神韻,試畫了幾次后都不滿意,只能任腦海里那個小哥哥形象越來越模糊,她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她十八歲,蘇家來提親,她不肯。她心裡還想著那個早已經印象模糊的小哥哥,要不是那塊銅鏡還在,她都快要以為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了。
蘇家上門提親那天,父母答應她讓她遠遠地看一眼,她要是不喜歡的話,他們就拒絕這門親事。林嬌嬌別無他法,只好答應了。那天她在嫂嫂的陪同下,遠遠地在花園裡看過那人一眼,只一眼,腦海里那個已經日漸模糊的身影瞬間就清晰起來。是他,居然是他。
林嬌嬌幾乎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他們能重逢,還有幸即將結為夫妻,一切應該都是上天的安排吧,真好。
五年前的偶遇,五年後的相逢,讓她篤定他就是他的真命天子,是她要一輩子跟隨的人。
她滿懷期望地嫁給他,不是沒發覺他跟之前的不同,她記憶里的小哥哥笑得很暖,讓人很舒服,而這個人,他幾乎不怎麼笑,說話也乾巴巴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安慰自己,人長大了,總會變的,變得成熟、懂事,自然不會再跟年少時那般。他出遠門,她安慰自己,他這麼做都是為了蘇家,所以她理解。
她親手給他做羹湯,為他縫製內衣,他不屑一顧,說這些都有下人做,不用她操心。她安慰自己,他這是心疼她呢。那麼現在呢?她還能違心地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嗎?看著徑自離去的蘇岩,林嬌嬌從來沒覺得這麼心灰意冷過。冷,從骨子裡透出的冷意,她感覺這偌大的蘇宅就是一個牢籠,關住了蘇岩的同時,也關住了她,這個家,不歡迎她,從蘇岩到蘇定柔,他們全家人都不歡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