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明雪的家離高家有一段距離，走路光是單程就要半小時以上，但是高家祺從來不覺得送她回家是件辛苦的事情。

「對不起，我姐最近真的有點敏感，我還以為在喜歡的人面前，她不至於對大家發脾氣，看來是我猜錯了。」

「又不是你給我氣受，你道歉做什麼？」陸明雪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這一次，她是真的覺得很受傷。

都說了暫時不會在高家出現，素貞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或許素貞聽到她的話后，有種解脫的感覺也說不定，一個總是纏在身邊的麻煩傢伙自己開口說要消失，素貞搞不好樂壞了呢！

「你以後真的不來我們家了嗎？」高家祺的表情充滿濃濃的寂寞感。

明雪姐姐的這個威脅對他老姐大概一點用都沒有，卻直擊他的心臟。

「先不說這個。」陸明雪突然在巷子口停了下來，抬起眼瞪著他，「我還以為你一整晚都不會搭理我呢！」

他不是在生她的氣嗎？怎麼還願意送她回家？

「我……」高家祺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問題更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你還在生上次的氣，對不對？」

「我哪有——」

「你有。」陸明雪有點生氣地打斷他，他竟然敢不承認？「今晚我剛到你家的時候，你一直避著我的眼神，而且還不理我！」

高家祺連忙解釋，「我有理你啊！今晚是我先跟你說話的耶！」

「那是因為你以為我誤會你，所以才急急忙忙開口解釋的，不是嗎？」

心思被她戳破，高家祺的臉色馬上漲紅起來。

不管他現在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了，明雪姐姐的觀察力未免也太敏銳，是說他真的這麼好猜嗎？

見他無話可辯解，陸明雪嘟起唇，萬分委屈地說：「你跟素貞一樣，一生起氣來就不理人……」

素貞給她臉色看的情況，她經歷得多了，可家祺給她臉色看，這倒是第一次呢！

而且，她出乎意料地無法忍受這種狀況。

或許是她的耐性都被素貞用完了吧？要不然，她怎麼會覺得家祺給她臉色看，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

聽到她的指責，高家祺真的無話可說。

他的確是生氣了，今晚看到她的時候也確實避開了眼神，甚至決定能夠不跟她講話，就不要跟她講話，當然，也不會再送她回家……沒想到這些決定在看到她后，根本就沒辦法遵守。

他偷偷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一發現她開始懷疑他，他立刻出聲抱怨，打破不要跟她講話的決心，接下來見到她被老姐誤會和責怪，覺得心疼的他又眼巴巴地追在她屁股後面，打算好好安慰她后，再送她回家，這樣一來，根本就跟以前一樣嘛！

「你知道我那天為什麼會生氣嗎？」

她又對著他露出那種撒嬌的表情了，他不太清楚她在其他男生面前是不是也會這樣，但只要一想到她在別的男生面前也是如此，他就忍不住吃醋。

這是喜歡的感覺，絕對不會錯的。

一開始，他或許只是想要安慰她，希望她別被他老姐的冷淡態度給傷了心，但是相處的時間久了后，他竟然不知不覺喜歡上她了。

明雪姐姐不管在哪裡，都很受歡迎，畢竟是個大美人嘛！性格又挺平易近人的，可是她並不會因此就恃寵而驕，把身邊的其他人都當作是自己的陪襯，光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下臉面來親近他老姐，就可看出她其實是個很重情，也很惜情的人。

一旦被她歸類成自己人後，就算想趕都趕不走呢！

他多希望明雪姐姐想要親近的那個人是自己，他絕對不會推開她，絕對不會對她冷淡，不管她渴望多麼黏答答的感情，他都願意給她。

只可惜，他並不是他老姐。

搞不好明雪姐姐是那種隱藏性受虐型人格，他老姐對她愈冷淡，她反而會黏得更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或許該調整一下和她相處的模式。

陸明雪看著他，突然覺得氣氛尷尬起來。

「嗯！」陸明雪知道自己不能逃避這個問題，那樣會傷害到高家祺。

「那你是怎麼想的？」

他真的想搞清楚明雪姐姐對自己的想法，要嘛在一起，不然就從這種曖昧的氣氛中解脫。

以他的立場來看，當然有很多種不同的考量，但是理性終歸是敵不過感性，他想要跟明雪姐姐在一起。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怎地，陸明雪竟一時辭窮。

其實經常有男生跟她告白，她已經能夠很輕鬆地應對這樣的事情了，可是在面對高家祺的時候，她卻沒辦法裝酷。

「家祺，我暫時不會到你們家去玩了，你要好好照顧素貞喔！」

「明雪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高家祺氣呼呼地瞪著她，「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還能扯到我姐？」

他們之間，為什麼總是只能談論他老姐？

「我感覺得出來你喜歡我……」陸明雪乾脆把他想表達的直接說出口，然而她卻沒辦法接受他的感情，「但你現在還是高中生，如果跟你談戀愛的話，我一定會被素貞討厭死的！」

「這跟我姐有什麼關係？」高家祺愈聽愈氣，「明雪姐姐，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是什麼，你不要每次都拿我姐當擋箭牌好不好？」

「我並不是拿素貞當擋箭牌，我只是……」

「你只是不喜歡我，所以才會這樣委婉地拒絕我，對不對？」高家祺原本就對自己沒什麼信心，覺得自己會被她拒絕，也是很正常的事。

「家祺……」陸明雪並不想傷害他，但說實話，她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對像過，再加上她不想被高素貞討厭，最後也只能這樣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

高家祺往巷口外走了出去，然後自作主張地伸手替她招了一輛計程車。

今天晚上，他大概沒辦法撐到送她回家了。

看到他難過的表情，陸明雪突然有種捨不得的感覺。

以前每次被素貞傷透心的時候，都是家祺負責安慰她的，她竟然不知感恩，讓他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明雪姐姐，再見了。」

高家祺替她打開車門，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表面上裝得鎮定，但其實他的心裡難過得要命，他甚至開始理解姐姐為什麼不想見到時雨哥了。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卻一再地在自己眼前晃過來、盪過去的，那種心情是沒嘗過的人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的心酸啊！

「啊！我失戀了，你陪我喝啦！快點陪我喝。」

看著倒在他家客廳發酒瘋的余振東，高家祺滿臉為難地拒絕著，「東哥，我還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啦！萬一被我姐知道的話，一定會被她揍得半死……」

「只是啤酒而已，怕什麼？我讓你靠！」余振東拍著胸脯，一副天塌下來有他扛著的豪氣，「陪我喝，我失戀了我最大，你快點陪我喝嘛！」

高家祺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接過他遞過來的啤酒，陪著他一瓶又一瓶地猛灌下去。

他跟東哥一樣，也失戀了，可是，他卻沒辦法說出口……明雪姐姐真的太過分了，一下子就讓兩個男生為了她失魂落魄。

但東哥比他幸運，因為東哥可以正大光明地喊著自己失戀了，然後賴在他家的客廳里發酒瘋，他卻沒有辦法吶喊出自己的痛苦。

「喝吧、喝吧！我決定痛快地喝一場，醒來后，就把那個可惡的女人忘掉！」余振東拿著開瓶器，將桌上的啤酒全都打了開來，「家祺，你一定要陪我喝到底喔！」

哪知余振東話才剛說完，高家祺就往旁邊倒了下去。

「喂！別裝死，再陪我喝一下啦！」

「東哥……我不行了……」高家祺滿臉漲紅。

雖然喝的是啤酒，但是在今天之前，他連一口含酒精性的飲料都沒有喝過。

「啊！你怎麼這麼弱啦？」余振東瞪了他一眼，仰頭又咕嚕咕嚕地灌下大半瓶。

聽到這種詆毀性的批評，高家祺硬是在沙發上坐正了身子，可是他堅持不到幾秒鐘，又昏昏死死地躺了下去。

可惡，他是缺乏訓練，不是弱好嗎？

高家祺整個腦袋瓜熱脹脹的，沒多久就醉暈過去，以至於接下來在客廳里發生的驚人事迹，他人雖然在現場，卻完全沒有目擊到。

不過紙是包不住火的，不到幾天後，高家祺就發現姐姐和余振東之間的「姦情」，因為他們竟然明目張胆地在車子裡面接吻！

這樣的大翻轉，讓高家祺極不是滋味。

東哥明明前些天還在他面前哀號著失戀的痛苦，怎麼一轉眼就和他老姐好上了？

看樣子，東哥真的做到大醉一場后，就忘掉明雪姐姐了。可是他呢？他卻被思念的火焰煎熬著，一天又一天，一天比一天更想要見她！

開學后，心思雖然比較集中在課業上頭，但是每次一回到家，高家祺就會想起陸明雪。

那些她在他們家各個地方遊走的記憶，總是不受控制地跑出來，在腦海里一再重複地播放，高家祺忍耐著、忍耐著，在某個實在忍受不了的夜裡，他終於跑去找她。

陸明雪的家在一處新建的透天厝社區，這裡房價的「驚恐程度」，是他們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因此每次高家祺送她回家，心情難免都會有些鬱悶。

雖然說錢不能夠代表一切，但是他跟明雪姐姐之間最大的差異可能就是錢了。

他們家是個平凡普通的小家庭，爸爸在開計程車，媽媽在工廠上班。明雪姐姐的爸爸是貿易公司的董事長，用萬貫家財來形容都不為過。兩邊這樣明顯的家世差異，就是讓他裹足不前的主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