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2-1 紅月亮
12-1紅月亮
程幼知來到洗手液的貨架旁邊，廣播響起來。
廣播：各位顧客，接到市防災辦預警通知，颱風已經在本市登陸，室外活動環境十分危險，請滯留在超市的顧客在室內停留，待颱風過境后再離開，超市一切服務照舊，積極響應政府政策，保障大家的安全，大家不要驚慌，保持秩序。「
程幼知看了看手錶，剛想要拿出電話確認下午會議的時間。金銀站在她的身後，一直看著她，她才到他的肩頭，他氣喘吁吁地，看樣子是匆忙趕來。她一回頭看見了他。
程幼知故作鎮定：「真巧，在這裡遇見你。」
金銀：「小吉給我打電話了，說颱風天很危險，來超市。說你可能要做出危險的事情。「
她故作深沉：「她說來你就來嗎？我做什麼危險的事情，難不成比颱風過境還可怕，能夠摧毀這超市？「
金銀：「倒是不會，你不會摧毀超市。「
然後他低低地說了句：「你摧毀了我和我的心。「
程幼知：「你說什麼？「
她抬頭看清楚他的臉，臉面有些變圓，還有雙下巴的趨勢，他的鬍子從下巴隱隱地往上延伸，星星點點伸向了鬢角。金銀髮現了她在看著自己，忽略了她的問題。
金銀：「你在看什麼？「
程幼知：「你變胖了。胖了非常多，又黑又胖，像個土匪，強取豪奪的那種。「
金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金銀：「天天像農民一樣地在戶外工作，黑一點胖一點，健康。「
程幼知：「吃飯在哪裡吃？「
金銀：」蘭公館的食堂，和老人們一起。對了，你遇到的問題，我能夠做什麼嗎？「
程幼知：「我也不知道我遇到什麼問題了，感覺到處都是問題。我和我自己，我和媽媽，我和你，他和我，他和你——」
金銀：「他？你是說弟弟？」
程幼知沒有回答她，而是放鬆著沿著貨架下滑，坐在了最底一層的貨架上。金銀也和她隔了一點距離，他個子太大，沒辦法彎進去貨架的隔板上，只能坐在地上。
程幼知：」你現在的這副樣子，要是在以前，大家嫌棄死了。誰還會追你當男神。以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金銀：「我們都結婚好幾年了，你都不知道嗎？「
程幼知搖搖頭：「也許一直到分開我都不會知道，如果你不說。我以前平庸又膽小，毫不起眼。」
金銀：「對啊，排隊因為你個子低，總是在末尾；學習成績千年都是在班級第十名；體育課跑步總是少根筋，自己能夠把自己給絆倒了。上課被點名發言，只要老師稍微凶一點，你就說不出來半句話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一天，我在學校門口的漫畫書店看書的時候，和你借過同一本書吧。」
程幼知：「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借過同一本書？」
金銀：」因為我在你後面借的，那本漫畫只你的簽字。那個時候，很少有人會看那本漫畫。而那個時候，我家裡很窮沒有多餘的零用錢，只能到那裡蹭著看一點。「
程幼知：」我一丁點都不記得自己以前愛看漫畫了。「
金銀：「《血月亮》的故事，你忘記了嗎？」
程幼知：「我來說一件我記得的事情吧，一直沒有向你證實過。這是我從小吉那聽來的。「
金銀笑笑：「感覺我們像活在古代，沒有辦法面對面交流，都是需要通過小吉，什麼都要通過她。「
程幼知：「有一年，我這個千年第十名，終於考了個第二名。當然第一名還是你。可是當年國際葡萄酒夏令營只有第一名能夠去。我媽覺得很丟面子，自己是酒業的女強人，自己的女兒居然沒有能力獲得最好的成績，去到她贊助的夏令營，校長找她，說可以照顧一下我，安排順便也多一個名額。她有身份地位，不想因為女兒的平庸拉低了自己的氣勢，真是又氣又惱，拒絕了。湊巧，那時候我們從來沒有說過話，你打籃球摔斷了腿，行動很不方便，於是第二名的我因為你的成全，而不是自己的實力，就順理成章去了那個夏令營。「
金銀：「你還記得這件事情啊！那不過就是一個巧合罷了。真羨慕你。「
程幼知：「真的是巧合嗎？「
金銀：「我問你另外一件事情。漫畫店在那年開學的時候，要搬遷了。我收到了店主送我的禮物，那本只有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的漫畫書，就是有《血月亮》故事的那本，店主說有人買了來，送我的。但是一直沒有透漏是誰，只說是個很喜歡這個故事的女同學。那個女同學，就是你吧？」
程幼知雙手托著自己的腮幫子，眼睛看著遠的視線方向，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想。
程幼知：「原來是這麼個意思。那個時候，小吉說過一個故事，說這個裡面的兩個人就是你和我。我明白了。」
金銀：「她是不是跟你說，從前有個父親有一大片田地，和兩個兒子一起勞作，一家人很富裕。當父親即將離世時，他把兩個兒子叫來，告訴他們永遠不要分家，地理的守城需要平均分配，兩個兒子一人一半。這兩人遵從著父親的遺言，哥哥結婚有了家庭和孩子，弟弟一直單身。」
程幼知：「果真，是一樣的。生活繼續著，地里的收成他們一人一半，有一天，一個想法佔據了結了婚的哥哥的頭腦，【我和弟弟一人一半，我有妻子和孩子，而弟弟只有一個人，當他老了，誰來照顧他。他需要比我分成更多才行，弟弟自尊心很強，所以他不會願意要更多。】所以深夜，他背著一大袋鼓舞悄悄來到弟弟的倉庫。同樣的想法也佔據了弟弟的頭腦，【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而哥哥還有妻子孩子要撫養，如果多給他，他一定不會接受。】所以弟弟也在夜裡做了同樣的事，就這樣過了很多年，彼此都沒有發現。「
金銀：「直到有一天，他們在颱風天的超市滯留，碰見了對方，兩人此時都感到很尷尬，原來過去是這樣的，他們明白了一切。「
程幼知：「往笨里去，往愚里去，你不敢了嗎？「
金銀：「往笨里去，往愚里去，你敢嗎？能跟我說說你遇到的問題嗎？今天我來，是想幫你分擔解決問題的。「
程幼知：「你鼓勵了我，過去的你曾一直支持著膽小的我。我現在沒有什麼問題了，因為一切有了膽量都不是問題。「
金銀：「你確信——「
程幼知：「我確信，我現在要去解決問題了。——」
她站了起來，朝著超市大門口走去。
金銀：「喂，外面現在暴風驟雨的，你去哪裡？」
程幼知：「放心，我只是找一間有網路的辦公室，開電話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