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艷曲九歌
瞻部乃上古強國,國君有巢氏,人稱巢皇。
周饒,贍部之國都,立於天下數國交匯之處,本就魚龍混雜,本代巢皇更是有令:開國門,富國民。
無論瞻部國人與否,待遇一視同仁。
進出城門皆不需驗明身份。
賦稅,減;刑法,減;從商,賞;從軍,賞;農收,賞;造器,賞。
此令一出,十二國人大呼巢皇聖明,都當周饒是寶地,趨之若鶩。
周饒可謂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萬餘人家。哪怕到了夜間,大街小巷也是星布珠懸,燈火恍惚,皎如白日。
在人群熙來攘往、市級琳琅滿目的周饒,不只有高懸幌子招攬顧客的店鋪酒肆,更有肩挑手提的遊街小販,吟賞煙霞的文人墨客。
琴瑟與叫賣聲相融,早已成了周饒的一道風景。
在這麼個熱鬧的國都周饒,消息自然來得快而且雜。一點小事,一傳十,十傳百,立馬便在周饒炸開了鍋。
周饒有三大酒肆,五大客棧。行人往來,免不了進出酒肆客棧,吃吃飯,住住店,品品酒,交交友。更重要的,還能聊聊八卦,探探消息。
近日,周饒東南角上,一本不出奇的酒肆成了八卦的中心。
酒肆名曰盈民樓。
與城中那些個高約七八層、乘著雲梯登頂能觀周饒全景的銷金窟相比,盈民樓顯得過於樸實了些。
盈民樓不大,只分上下兩層,一樓大廳,二樓雅座。大廳北面有一檯子,酒肆的馬老闆時不時會請些伶人助助興。
但凡有些本事的伶人也不會來盈民樓,周饒那三大酒肆的老闆出手多闊綽,打賞的珠玉都是論盆算。
而且人家酒肆名氣響亮,伶人唱著唱著,就唱到了王孫貴族的別院,從此一飛升天,不可同日而語。
相較之下,盈民樓多少是寒磣了些。淪落到這裡賣唱的,已是周饒的三流伶人了,九州仙神榜百名之內,定是看不到這些人名號。
雖說如此,但是盈民樓的酒還是不錯的。
酒是由馬老闆自己釀製的,酒味入口綿軟甘冽,品者只覺清亮透凈,餘味悠長,轉而微苦,落口微甜怡暢,盞中隔夜留香。
馬老闆是聰明人,三杯而醉還哪有生意可做?
於是,盈民樓千杯難醉,宜聚會,宜拼酒,不宜買醉。
於是,沖著這酒,盈民樓也不乏有些雅客。
周饒這種地方,本就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形形**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沒有,這裡可謂是缺什麼都不缺人。
一個酒肆,來個歌女本也是稀疏平常的事。但這盈民樓來的歌女,可就不一般了。
聽說這歌女一曲動周饒。
歌聲婉轉如天籟,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周饒是什麼地方?
這世間有一種人叫周饒人,周饒人見多識廣,便是仙神下凡,也不是什麼奇事。能被周饒人口口相傳,想必這歌女也是有些能耐的。
再者,這歌女唱的竟是大名鼎鼎的艷曲《九歌》。
傳說《九歌》是伏羲氏先祖去須彌山偷來的天樂,曾在俱蘆皇族間廣為流傳,後來傳至坊間。歌中無外乎描述男歡女愛之事,歌詞淫靡,不堪入耳。
相傳俱蘆人唱著唱著,便引來了災禍,不過三五載,國內顆粒不收,哀嚎遍野,再無往日繁華景象。
俱蘆此後逐日衰敗,不久便亡了國,倒是留下了艷曲《九歌》的傳說。
《九歌》雖因此失傳,但《九歌》的故事卻是越傳越開。傳說千奇百怪眾說紛紜,但大抵意思還是一致的:《九歌》乃淫詞艷曲,亡國之樂。
事情越傳越玄。
據聞,這歌女不知是鬼是妖是仙是神,反正最不可能的,便是人。
周饒是個不講究出身門第的地方,在周饒,除非你能在九州仙神榜上佔有一席之地,否則沒人會關注你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靈力多高,家底多殷實。
九州仙神榜是十二國公認的最最最八卦的排行榜。
什麼九州富豪榜,九州靈力榜,九州美人榜,九州人氣最高帝王榜……榜中包羅萬象,無所不含,無奇不有。八卦歸八卦,九州仙神榜也算是有據可考,比較權威的。
此榜權威,在於絕非一成不變,榜單緊跟實事,九州十二國之內凡有變動,就會有神秘人將榜單更新一次。
沒人知道九州仙神榜從哪裡來,又是誰散播出來的。相傳此榜乃須彌山上的仙人撰寫的,是天書。
若非仙人,又有誰有這財力物力精力耗在這麼浩大的工程上?
說這歌女不似人類,因其靈力全無。
靈力全無本也不稀奇,靈性似器皿,靈力似水,尋常百姓不修行,就像杯子里不放水,有靈性而無靈力也是常有的事。
歌女之奇,奇在不僅沒有靈力,靈性也絲毫不見。
九州仙神榜上說,萬物皆有靈性,靈性生而不滅不減。
歌女這等奇人,既無靈力,也無靈性,竟然榜上無名,難不成是仙神榜出了問題?
九州仙神榜乃天書,怎會出問題?
定是這歌女有什麼蹊蹺。
像馬老闆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生財之機。
周饒人愛獵奇,先是好奇的百姓,再是有些財力的商賈,再是附庸風雅的士人,最後連王孫貴族也參合進來,只為一睹歌女風采。
如今的盈民樓,可謂一席難求。
以往公子們非雅座不入,如今想進大廳,還要派個小廝來排隊取號。
坊間相傳,如今你要是找什麼貴客,不需跑遍周饒東南西北地求爺爺告奶奶,只需扮成盈民樓的夥計,端個盤子一間間撩開二樓雅座的帘子,總有一款貴人適合你。
生意好了,珠玉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流入,本就富態的馬老闆更是日益大腹便便,臉上的肉只怕很快便能將眼睛擠沒了。這眼睛也是厲害,硬是從一堆橫肉中殺出一條血路,眨巴眨巴地數著滾滾而來的珠玉。
要不怎說,見錢眼開呢?
不過歌女來了盈民樓一個月,聽說只是起初三天連唱三場,而後便偃旗息鼓,再無音訊了。
眾人焚心如火,巴巴望著馬老闆問他歌女何時開唱,何時能有幸一睹芳容,馬老闆只是笑,笑嘻嘻地答道:「不是不唱,時機未到。」
馬老闆可不是一般的聰明人,他是聰明的生意人,不僅聰明,而且精明。待到傳足了流言,歌女攢足了人氣,他的時機,也就真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