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鐘樓奇案（十一）

刑偵隊門外，兩位門警正手執警棍與那奇裝異服的『惡魔』對峙。

從著裝和體型，我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出現在鐘樓殺人案監控畫面中的殺手。

當我們站在他面前時，他搖晃著腦袋，若無其事的擺弄著手中的匕首，在路燈的照射下，那匕首時不時的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唐先生，您找我有事嗎？」『惡魔』用難以形容的詭異腔調問道。

唐振國死死的瞪著那『惡魔』，沒有說話。

靜止了幾秒鐘，那『惡魔』又開口了：「您是想我幫您除去一年前陷害您的人吧？那您願不願意用您的靈魂跟我交易呢？」

「他媽的，太猖狂了，給我摁住他！」老呂怒喝一聲，在他的帶領下，隊里的幾個幹警一擁而上。

只見那『惡魔』一抬手，手指間夾著三顆閃亮的球體，他再用力一甩，那些球體砸向地面，閃出刺目的白光，爆出濃烈刺鼻的白煙。就在我雙眼被強光遮目前的一瞬間，我瞥見身旁的唐振國身子一側，右手帶著疾風急速劃出。

現場眾人都捂著眼並伴隨著咳嗽，待濃煙散去，視力恢復，又哪裡還能見到那『惡魔』的影子，只是地面上留下了一個額頭被打碎的面具，以及一台屏幕破碎的手機。

我撿起面具和手機。面具，正是那『惡魔』臉上戴著的面具，而手機，卻是唐振國的手機。

原來剛才在『惡魔』扔出*的一瞬間，唐振國也以他奇迹般的飛刀手法，扔出了自己的手機。這手機不偏不倚，正好命中『惡魔』的頭顱，將其面具打落在地。我在想，如果唐振國手中的不是手機，而是一柄飛刀，那隻『惡魔』或許此時已經命喪黃泉了。

「媽拉個巴子的，太猖狂，太猖狂了，歐陽，剛才那戴面具的傢伙肯定是殺害秦文遠的殺手。」老呂揉著眼睛喘著粗氣說道。

我點了點頭，目光卻一直注視著唐振國，因為剛才那『惡魔』的一番話，讓唐振國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睛里時而流露出疑惑，時而激射出憤怒。

「陷害你的人？」我腦海里也回想著這句話。看來唐振國一年前，在表演中失誤，導致飛刀致人死亡的事件，絕不是一場意外。

殺人兇手無法無天的大鬧刑偵隊，讓老呂憤怒到了極點，他此時調動了整個刑偵隊還在執勤的幹警，上十部警車，打開警笛，浩浩蕩蕩的直撲翔飛健身會所，他認為那殺手就是健身會所的人，而且他要把陳煢逮回來，管她是惡魔還是女人，都要嚴加審訊一番。

十來輛警車堵住了翔飛健身會所的大門，雖然此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但是仍有不少圍觀的群眾聚集在周邊。

我一直認為這次大規模的出警，老呂有些太過意氣用事，很有可能撲個空，而且還打草驚蛇。

可沒想到的是，陳煢居然還在翔飛健身會所里，當我們進入健身館時，她還穿著性感的健身服，戴著耳機，一邊在跑步機上悠閑的慢跑，一邊對著手機說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原來，她正在網路直播自己的健身過程。

「給我銬起來！」老呂一聲怒喝。小夏掏出亮閃閃的手銬就要去銬陳煢的雙手。

陳煢毫不示弱，提高嗓門叫道：「憑什麼抓我？」

老呂拿出秦文遠的手機，指著陳煢說道：「就憑這手機里的視頻，齊大有把一切都交代了！」

陳煢頓時就愣住了，隨後掩面而泣。老呂用眼神向小夏示意了一下，小夏扒開陳煢的雙手，用冰冷的手銬將她死死的銬住。

陳煢臉上的妝也花了，她之前的那種驚艷與傲慢蕩然無存，而這一切，全都播放在直播間里。陳煢，應該就成了第一個直播被公安逮捕的網路女主播。

就在小夏押著陳煢往外走的時候，陳煢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孟哥，救我，孟哥，救我，你不是說發生任何事你都會救我的嗎？快救我啊！」

另外一名幹警衝上去，和小夏一起將陳煢押了出去，另外兩名幹警瞬間就將健身館的大門關閉。健身館內頓時發出一陣不滿的抱怨聲，這些人，都是剛才還在館內健身的顧客。

老呂平和的說道：「各位，不好意思，佔用幾分鐘，我們做一個突擊檢查。請上前站成一排。」

前來健身的人們很不情願的站在了一起。

此時，一位幹警牽著一隻警犬走了出來，那位幹警將那惡魔面具湊到警犬的鼻子前，然後牽著它走到健身會所的顧客前。

警犬轉了幾圈，並沒有任何發現，我看見老呂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看來他推測『惡魔』會返回健身會所的想法不成立。

老呂向健身會所的顧客們道了一句抱歉，就招呼兄弟們撤了。

我一直緊跟在大部隊後面，注視著健身會所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在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我發現一個身高不超過170公分，頭戴橙色帽子，面帶白色口罩，身穿藍色工作袍，左手拿掃帚，右手拿撮箕，看上去像清潔工打扮的人，正望著前面的一部警車。而那警車內，陳煢正瘋狂的拍打著車窗，從她的唇形可以看出，她嘴裡仍在喊著：「孟哥，救我。」

這人的體態特徵和疑似左撇子的行為（左手拿掃帚掃地），讓我產生了懷疑。

「孟哥？」我湊到那清潔工跟前，低語了一句，同時聞到一股濃烈的酸臭味，就像是腐敗的垃圾。

我能看見他凌厲的眼神向我瞟了一下，然後就側過身子，做出掃地的樣子。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頭上的帽子拿掉，他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連忙說了一句對不起，就把帽子還給他了。

我一邊搖頭一邊自嘲，多疑了，多疑了。因為我想看看他的額頭上，是不是有一塊紅腫，然而什麼也沒有。

陳煢被直接押送到隊里，並開展了連夜的審問。這個被老呂認為是惡魔的女人，其實只是一個被丈夫冷落，而外出尋歡作樂，並伺機報復的愚蠢女人。

陳煢來自農村，初中沒畢業就到了萬州城區打工，當上了一名萬森集團的售樓小姐。

因為樣貌出眾，勤奮刻苦，機緣巧合下結實了萬森集團董事長王偉森，兩人更是情到濃處，喜結良緣。

可是好景不長，王偉森這種情場浪子怎麼可能受制於婚姻，朝三暮四，沾花惹草，那是從沒斷過。

陳煢本是一個本分的女子，可是在這種失敗的婚姻中，她的內心慢慢滋生出邪惡。她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不會為了所謂的真愛放棄現在的財富和權力，所以她在人前人後仍會對王偉森百依百順。可是背地裡，她不知道給王偉森帶了多少頂綠帽子。

她本來只是以這種糟踐自己的肉體來報復王偉森，可是當她遇見一個人後，她的一切都變了。

這個人姓孟，名末。陳煢不但成了孟末的情婦，而且在孟末的慫恿下，收購了翔飛健身會所。之後，孟末不停的在枕邊灌輸要陳煢報復王偉森的話語，陳煢對王偉森也是愈加恨之入骨，對孟末也變得更加依賴。而孟末，就成了陳煢的枕邊軍師。

報復的第一步，就是設計偷拍王偉森的不雅照，陳煢利用自己與齊大有的關係，很容易搞定了不雅照的拍攝。

第二步，將不雅照交到與王偉森有矛盾的秦文遠手中，讓秦文遠要挾王偉森，使王偉森不得安寧。

第三步，等時機成熟，主動曝光這些不雅視頻，讓王偉森身敗名裂。

這些都是陳煢交代的，可是她並不知道秦文遠是怎麼死的，也正是因為秦文遠的死，她中斷了不雅視頻曝光的行動。她推斷是王偉森受不了秦文遠的要挾，雇兇殺人。當然這一點，我已經將其否定了。

現在可以看出，這本是一樁桃色事件，可是為什麼會引出一樁不可思議的殺人事件？看來必須解決最後的兩個疑點，殺人兇手是誰？孟末是誰？

孟末的照片在陳煢的手機里存了不少，不用技術科分析，我用肉眼就能看出他的身形特徵與殺手相差無幾。

而且運屍車的來歷也被隊里的兄弟調查了出來。購車人雖然用的是假證件，不過在二手車市場上的監控可以看出，購車人即使帶了墨鏡進行偽裝，可是依舊能判斷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孟末。

從陳煢口中得知了孟末的住所，老呂帶著兄弟，並通知了特警進行支援，浩浩蕩蕩的警察部隊，徑直撲向惡魔的巢穴。

守候了一天一夜，孟末並未出現，其實這也是預料中的。惱羞成怒的老呂踹開了孟末的房門，裡面的一切讓我感到意外。

房間內不像我想象中殺手的房間，而像是一個溫馨甜蜜的家。牆上掛滿了陳煢和孟末充滿微笑的甜蜜照片，傢具上也擺滿了他們溫馨美滿的合照。我實在無法想象，照片中這個滿面陽光的男子，會是一個無情的惡魔殺手。

孟末的圍剿徹底失敗。同一天，全城設立關卡搜捕，全國通緝令在這一天也發布出去。如今，唯有等待。可是，沒有人能想到，我們等待來的是更可怕的事情。

兩天後的凌晨五點，我接到老呂的電話，老呂在電話里氣喘吁吁的說道：「陳煢被暗殺了，你快來隊里。」

我和唐振國風塵僕僕的趕到隊里，可怕的一幕充斥在拘留室里。陳煢的脖子被割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血，流了一地。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痛苦的表情，反倒是一種解脫的安詳。而她旁邊的座椅上，放著一塊硅膠狀的東西。

我戴上手套，拿起那硅膠物，一張紙片從裡面滑落到地上。撿起紙片，那紙片上用黑色畫筆寫著666。而那硅膠物我也看得明白，是一張精緻的仿人皮面具，而且有些濕潤，我嘗了嘗那上面存留的液體，是鹹的，像是眼淚。

我大叫一聲：「看監控！」

老呂說：「我已經看了，殺人的正是那『惡魔』！」

監控中，畫面不知道受了什麼影響，一直跳動。『惡魔』的出現，使得畫面跳動得更加嚴重，那『惡魔』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輕鬆打開了拘留室的門，陳煢木然的坐了起來，似乎還笑了笑，『惡魔』割開了她的喉嚨，還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很長時間。隨後，『惡魔』取下面具，望向監控。畫面上，孟末的臉清晰可見。可是，他緩緩的扯下了自己的臉皮，扔在一旁的座椅上，又重新戴上了那張面具，平靜的離開了拘留室。

「其他監控呢？」我瞪大眼睛看著老呂問道。

老呂搖了搖頭說：「其他監控畫面里，什麼也沒有。」

我一下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因為這是我第一次遇到我無法理解的案件。我不相信魔鬼的存在，可是監控里我所看到的，是人能夠辦到的嗎？

整個刑偵隊，都陷入了一種恐慌和無助的氣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