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物招領處(1)
將頭髮梳得服服帖帖,一絲不苟的再次整了整襯衫,以保證消滅所有的皺褶,年輕的男人卻透著暮氣,牽動面頰的肌肉就算是添上一絲笑意也於事無補,陳默的眼睛是死掉了的,就像他的心。
「永無街777號失物招領處,你去那裡工作。」
工作,陳默並非特別討厭,他討厭的只有自己,每當他稍稍感到幸福放鬆警惕時,就會被奪去重要的東西,再次跌落,父母是這樣,唯一對他好的叔叔也是。
「這是他的遺願。」
那個姓梁的男人這樣說,叔叔的遺願陳默怎麼也不會違背,所以他答應了。
「幫27個人找回失物之後你可以選擇離開,他是這麼說的,我想他這麼安排一定是覺得這樣對你最好,別浪費了,他的善意。」
經歷27次就會變成習慣,他記得叔叔總這樣說,明明自己的生命都到了盡頭卻還總是為他著想。所以陳默才想不通像他叔叔那樣溫柔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早,在他大學畢業終於能報答他的時候離開了。
輕輕的關上門,陳默把所有的情緒也都關了進去,他不會在人前顯露出脆弱的情感,只因為早就體悟到那樣無用,將傷痛埋藏在機械的笑容之下已被他當做本能。
今天他要去失物招領處任職,要去完成叔叔的遺願,自然,陳默會將最好的自己拿出來。
「野孩子,沒父母的野孩子!」
快十年了吧,從第一次被這樣叫到現在,陳默已經有很久沒被人這樣叫過了,抬眼望去,路的那邊一個瘦弱的少年在同學的嘲笑中低著頭加快了腳步,那樣子與當年的陳默不能再像了。
「原來不是叫我。」
自嘲的搖搖頭,陳默繼續向前走去,他的同情心早就被消磨乾淨,再者,立於高點的憐憫對他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把尖刀。
「野孩子,沒爹娘的野孩子!」
父母剛出車禍的時候陳默也被人這樣鬧過,十五歲的他同名字一樣是個沉默的孩子,成績、相貌、體育都不出色,又不擅長交際,可以想象陳默在班上是個什麼地位,男生不算惡意的嘲笑,女生沒什麼善意的安慰,陳默都照單全收,他們會通過他來展現自己的強大或者善良,陳默既然沒法反抗便逼著自己接受。
「謝謝,你不必羨慕我。」
甚至陳默曾笑著對指著他鼻子罵的男生道謝,而後自然而然的被狠狠打了一拳,很疼,陳默彎下腰許久才再抬起頭。
身體的疼痛刺激著他,告訴陳默一個悲傷的事實,他還活著,陳默知道自己不是在期盼中出生的孩子,也能預料到自己死後不會有人懷念,不信?他很快就會試給你們看。
「喂,吃糖嗎?」
女孩臉上的笑容明媚得似乎可以驅散所有陰雲,白皙的掌心放著一顆小小的粽子糖,這個女孩不是像其他的那些人,她不是在可憐他。
「謝……謝謝。」
這次的謝謝與剛才的不同,陳默是真的在道謝,他不怎麼喜歡的糖果在這一刻卻變成了救命的稻草。
「默默……」
「默默……」
「默默……」
回到家,一些和陳默有血緣卻沒感情的人幾乎擠滿了他家的客廳,陳默的父親是大學教授,他母親手裡有自己的公司,他們出了車禍后這些第一次見面就假裝親切的管他叫「默默」的傢伙們一下都冒出來了。
這些人在說些什麼,陳默根本不想聽,他們覺得他還小什麼都不懂,其實陳默心裡明白,他現在就是個蛋糕,附贈大筆金錢的那種。
「讓這些討厭的傢伙都消失吧。」
心裡儘是灰暗的想法,陳默勉強把陰冷壓在眼底而不是付諸言語,低著頭鑽進卧室,緊緊地關上了門。
「必須選一個嗎?在一堆垃圾之中。」
噁心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陳默摸到了口袋的美工刀,還有一顆他沒捨得吃的粽子糖。
「算了……要是明天醒來就清凈了該多好。」
微笑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帶著這樣的想法陳默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喂,醒醒,就算今天是休息日也不能睡到正午吧。」
次日陳默的想法還真實現了,那些不知所謂的親戚通通消失不見了,只有一個他第一次見的男人,卻似乎很熟悉他一樣來叫他起床。
「我是你三叔,以後就是你的監護人,今天天氣不錯,跟我出去玩玩?」
「好……」
很奇怪陳默明明哪裡都不想去但還是答應了,甚至對這男人成為他的監護人沒什麼不適,為此陳默還在心裡使勁感嘆了一番,人類的善變。
後來一直到陳默大學畢業都是和叔叔一起生活的,這幾年是陳默最快活的時間,對他來說跟著叔叔的日子比父母在時還要好的多。
陳默還很小的時候,最多的記憶屬於一個叫何桂的老女人,那是個壞脾氣的保姆,一周之中他都不見得能見到一次父母,每次問起得到的答案無非就是:
「他們在忙,沒時間。」
從那時起陳默就明白自己並不是被愛著的孩子,他上小學后不久,何桂就辭職了,回到家陳默要面對的就只有外賣和冷空氣。
他怨恨過,既然不管我那為什麼要生我出來,大概十歲的時候陳默比其他孩子更早的進入了叛逆期,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故意闖禍,甚至有一次差點把房子燒了。
到最後他得到的是什麼?只有更多的忽視,哪怕是被狠狠教訓他都願意,唯獨這樣的懲罰他接受不了,大概折騰了大半年陳默終於放棄了,可父母的目光也沒再增加回來。
從那以後陳默才開始沉默,所謂的哀大莫過於心死大概就是這樣吧,他開始覺得無趣,世界上的所有事都那麼無趣,應付地學習,應付地進食,應付地呼吸,應付地活著。
剛剛聽到父母死訊的時候,陳默並沒有像一般孩子一樣覺得天崩地裂,他只感覺就像被什麼東西卡在喉管中,咽不下吐不出,又如同一把不怎麼鋒利的小刀,一點點切割著他的臟器,既不痛到能讓他昏過去,卻也不能忽略,不斷地提醒著他變成孤兒的事實。
以前多多少少陳默還對父母抱了一絲期望,期望某一天他們能回過頭來給他個擁抱,現在他什麼都沒了,意識到這些陳默才終於哭了出來。
再後來大群的親戚幾乎要踩破他家的門檻,那幾天他聽到的說出的,幾乎比過去幾年還多,像他這樣長大的孩子都會掌握一個技巧,那就是從別人的眼睛里看出對方的情緒,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從家人那裡汲取到為數不多的愛。
這些人掩藏不了的貪婪和為了掩飾貪婪擠出的可憐,對陳默來說大概就像是鹽巴,通過傷口刺激神經,不間斷地提醒他,他是個孤兒了。
直到這天,一個同樣陌生的男人喊他起床,男人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卻並不嗆人,男人的衣裝不像他父親那樣一絲不苟,可他臉上明媚的淺笑讓陳默輕而易舉地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第二年二月叔叔給陳默辦了轉學,讓陳默到了一個沒人知道他過去的地方,讓陳默終於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叔叔似乎有一段很短暫的婚姻,結束之後便再未娶妻,陳默好奇過為什麼叔叔這麼溫柔的人會找不到相愛之人,他問起時叔叔只是搖頭:
「因為我想愛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時陳默能看出叔叔是真正在懷念著誰,他只認為叔叔說的是嬸嬸,笨拙地去撫叔叔的背算作安慰。
兩個人的生活意外的和諧,陳默和叔叔從陌生人到心有靈犀也不過花了不到一年,也就是這一年讓陳默不再沉默,高中畢業時甚至有個女生和他表白,可惜那時陳默根本不想談情說愛。
父母的結合,叔叔的情傷,在陳默心裡愛情和婚姻就像是毒品,這些是往昔十幾年留下的痕迹,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很正常卻也不難以抹去。
大學四年陳默竟還成了名人,相由心生,陳默的心放開之後,相貌也越來越出色,加上叔叔教過他吉他,於是在某次晚會上,陳默當選為學校的十大校草之一,後來又因為無論什麼樣的人都追不到他而名氣越來越響,好在陳默擁有遠超同齡人的細心,又繼承了叔叔的溫柔,才沒被人討厭。
被一聲熟悉又陌生的嘲諷弄得思緒萬千,陳默回神時已經走到了目的地,這個名叫「往西」的失物招領處的門前,不大的店面顯得古香古色透露著一些懷舊感,推門進去,清脆的風鈴聲提醒著裡面的人來人了。
「你就是陳默吧,來來來,過來坐,這是記錄本,有人來找東西你得記下來,裡面是貨倉,失物都放在裡面,按名字和年份很好找的,你來了老頭子我就能歇歇咯。」
櫃檯後面一個十分精神的老者把桌上的本子向陳默的方向推了推,而後自顧自地拿起大衣離開了,根本沒給陳默提問的機會。
無奈之下陳默也只好接了老人的班坐到櫃檯後面,兩扇不大的窗透進的光正好照亮屋子的所有角落,稍稍帶銹的銅風鈴掛在門口,木製的櫃檯看起來頗有些年份,再加上一把搖椅一隻水壺,店裡的東西少的可憐,卻透著一種安寧的氣息,似乎坐在這裡能把所有的煩心事都壓下。
也不知坐了多久都沒有一個人光臨,陳默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了一下,哪知他剛轉身風鈴就響了起來。
「這裡是失物招領處嗎?」
身後傳來的是個少年的聲音,本應清朗動聽的嗓音此時卻顯得乾癟,似乎是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
陳默回身便見到瘦弱少年站在櫃檯前,兩隻手不安地搓著衣角,他的眼睛很大,可裡面的光芒已經消失了,活像一對墨色的玻璃珠子,再看少年面容清秀卻無一絲朝氣,與當年的陳默簡直一模一樣。
仔細看了看,陳默想起這少年就是早上被同學說沒有父母的那個,相同的遭遇讓陳默心裡多了一份認同感,便強打起精神對少年說到:
「沒錯,你想找回什麼呢?」
「我……我叫唐阡,想找的東西是媽媽送我的項鏈,大概是兩周前我把它丟了。」
唐阡咬著嘴唇,尤其是說到把它丟了時,陳默能感覺得到唐阡非常的後悔。
「我去找找,你等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被唐阡激起了回憶,陳默逃似的丟下一句話,就跑到裡屋的貨倉中了。
一排排的架子上擺著千奇百怪的東西,大到自行車小到文具盒,每一樣東西上都貼著字條記錄著丟失者的名字,有的似乎已經在這裡放了許久積著厚厚的灰,還有一些感覺是剛剛放進來的。
不多時陳默便找到了唐阡的名字,他的名字貼在很乾凈的一個巴掌大的透明盒子上,裡面是一枚銀色的十字架吊墜。
「喏,給你。」
把盒子放到唐阡手心,看到他眼中忽然冒出的光,陳默覺得他明白叔叔要他來這裡的原因了。
「謝謝。」
「孩子說說你和它的故事吧,陳默你來記。」
早上離開的老店長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他一手拍了拍唐阡的肩,而唐阡看到這和藹的老爺爺鼻子突然一酸,久違的,他有了哭訴的想法,這樣的能力也許就是老店長能經營起失物招領處的原因所在。
「這條項鏈其實不是我弄丟了,而是被我丟掉的,十四歲生日的時候媽媽把它送給了我,那時候我超級開心的。」
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心情唐阡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讓他看上去像個活物而不是雕塑。
「可是沒多久她就和爸爸離婚了,據說是……在外面有了情人,我想不通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送我東西,裝出一副好母親的樣子。」
「我跟著爸爸過到現在,不知道是誰把他們離婚的消息在班上散播出去了,所以我才會被同學嘲笑,於是我就把它丟掉了。」
「那你為什麼要再找回它呢?」
老店長輕聲問到。
「因為我捨不得。」
唐阡乾巴巴的答道。
「寫得不錯,還有這個給你。」
唐阡離開之後,老店長看了看陳默的記錄,誇獎了一句,而後將兩張票遞到陳默手裡,那是市裡遊樂園的門票,一張是新的,另一張則是幾年前它剛剛建成時的票。
「這個是……謝謝您。」
這張老門票陳默再熟悉不過,它正是當年叔叔第一次帶他出去玩時的票,陳默收藏了許久卻在一次搬家的時候弄丟了,為此他著實傷心了許久。
「聽說裡面多了很多項目,再去看看吧,年輕人。」
一個人去遊樂園是很怪的,還好陳默並不在意,捏著兩張門票故地重遊,他只覺得物是人非,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小子別死氣沉沉的,你看別人家的孩子出來玩都笑得多開心。」
第一次來這裡,叔叔就這麼說過他,那時陳默也像現在一樣沉著臉,一副沒什麼興緻的樣子,而他是怎麼回答的呢?好像是:
「那我們回去吧。」
然後陳默就被叔叔扛了起來,那時叔叔還很年輕,有時候笑起來顯得比陳默還有活力,也許就是這樣的互補才讓他們兩個迅速適應了彼此。
這邊的遊樂園中很有特色的是雙子摩天輪,兩個巨大的摩天輪依山而建,直徑都超過百米,這兩個摩天輪中第一級是建園時候就有的,而第二級去年才建成,可這兩個摩天輪被巧妙的結合在一起,構成遊樂園三大特色之一。
在第一級摩天輪的最高點有個平台,它就是第二級摩天輪的登輪台,但不是第二級摩天輪的最低點,第二級摩天輪下面還有大約五分之一的高度浸入蒼綠的林海,最低點幾乎擦過地面,第二級輪的最高點連接著一個空中休息台可以把全園風光盡收眼底,同時也是可以直達海蝰過山車的特色交通空中快車的起始站。
工作日的遊人不多,陳默得以獨享一個寬敞的廂箱,四面都是大大玻璃窗的廂箱讓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四周的景色,隨著箱體緩緩升高周圍的景物慢慢變小,視野越來越開闊,漸漸的被蒼綠色叢林覆蓋的山丘以及另一邊熱鬧的童話樂園出現再一點點模糊變小。
第一級輪當年叔叔帶陳默坐過,而這一次再欣賞故景陳默也很想像當年一樣放開心扉,全心地去感受景色拋掉所有的煩惱,可惜身邊少了那個他可以依靠的人,他怎麼也做不到。
踏上第二級輪的登輪平台,由下而上仰望摩天輪直插雲霄彷彿與天相接,與雲相伴,向下俯視浸入林海,彷彿蒼綠色海洋中破浪的巨輪隨時可以乘風駛向遠方,這樣的景色足以顯示設計師的天才之處,把景色與人工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進入第二級輪的廂箱陳默不由地一驚,這次不僅是四壁連上下兩面也是透明的。若不是能看到連接用的金屬部件只怕眾人會認為自己飄在空中,被吊在空中難免有些不安,輕快的音樂適時響起,舒緩柔和的音樂消除了這小小的不安,聲音不大彷彿從遠方傳來,但只要靜心聆聽就能聽清,客人可以或坐、或站、或跪在軟軟的座位上盡情欣賞如畫的景色。
與一般的摩天輪不同,第二級輪是先下後上,挺拔又蒼翠的樹木,樹梢漸漸變得觸手可及,這是真正的觸手可及,樹枝離箱體不過一米左右,這還是因為工作人員認真修剪才沒真的觸到,穿過林海開始緩緩爬升,原本遙遠的天空,原本飄渺的雲,現在都不再遙遠,不再飄渺,全都陪伴在眾人身邊,向四周望有雲、有風、還有遠方海天一線泛白的藍,仰視是清澈如泉水的天,半隱於雲后暖橙色的太陽,還有淡淡的將要消失的白月,俯瞰是淺淺的霧下清翠的林,還有能讓人聽到濤聲的海。
即使胸中壓抑了許多巨石般的情緒,這一刻陳默也能分出心思去體會周遭的絕景。
「啊!」
反正周圍沒什麼人,陳默就以最大的分貝直接吼了出來,似乎能把積壓的煩悶全部發泄出來。
空中快車看上去很普通與纜車沒什麼區別,只一個「快」字就是它唯一的特點,最高時速高達百公里堪比高速公路上行駛的車輛,只花了十五分鐘就把眾人從空中觀景台送到了距海蝰過山車不到兩公里的終站。
而遊樂園中最著名的大概就是海蝰,它是很特殊的過山車,全長2160米,最高點距地面105m,最高時速160km/h,屬於火箭過山車使用LIM驅動上至高點后是77°俯衝,同時加速到160km/h的最高時速然後呈三個曲線流暢的山丘,接著是一個210°扭轉和豎直立環,最後是長達600m的海中緩道,由雙層強化玻璃製成的緩道管不但可以完全承受水壓,兩層之間還飼養了成千上萬的海魚是海蝰最大的特色。
海中緩道是海蝰最大的特色,陳默還記得前面他一直在閉眼尖叫,感覺過山車緩了下來,睜開眼發現周圍是一片海藍,海水清澈透明,過山車彷彿是行駛在巨大的藍寶石之中,光影流動之間更是如夢如幻,就算是童話中的水晶宮也不過如此吧,五彩繽紛、外形各異的魚兒漫遊於藍寶石中,有成群結對的,也有孤家寡人的,無不悠然自在,絲毫沒被疾馳而過的鋼鐵巨獸驚到,剛剛似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驚險彷彿已成了遙遠的回憶,只有眼前這海藍的夢境才是真實,膽大的人自不用說這已是意外之喜,膽小的也有許多覺得為了這一刻的夢幻,剛剛的驚險也不算什麼。
不過對陳默來說,記憶最深的是三連丘軌道上的磁力剎車片,它能令人感受到向上拋射的強烈感受,那感覺的確夠刺激,當年陳默從海蝰上下來時,差點把腸子吐出來也是拜此所賜。
很快過山車啟動7秒爬上至高點,2.5秒衝過77°俯衝軌道巨大的風壓把人死死的壓在座位上,除了尖叫還是尖叫,此時此刻也只有盡情地尖叫才能應景了吧。10秒三連丘被拋到了身後,超重與失重交替加上強烈又狂暴的拋感,或是因為刺激亦或是因為驚恐,所有的乘客都以最大功率輸出著叫聲。3秒210°扭轉完成,所有人都抓緊護具,即使他們知道自己不會被拋出。11秒登頂豎直立環身體完全倒轉並且輕若羽毛,眼中只有清藍的天與潔白的雲,若不是血液逆流之感的時刻提醒,他大概會覺得自己化成了飛鳥吧。8秒再次降臨的氣壓把眾人從雲端飛身壓回了地面,只是這方式太狂野了點,終於,過山車駛入了海中緩道速度一下降了許多,一眾遊客才魂歸肉體。
「叔叔我們坐後面的好不好?」
陳默從來不是個大膽的孩子,面對鋼鐵巨獸一樣的過山車他果斷地認了慫,當時他是覺得坐在後面視覺衝擊不會像前面那麼大,可惜叔叔一句話就擊碎了他的幻想。
「你膽子不小啊,過山車可是越往後越刺激,車頭因為後面的車廂的拉拽下坡速度較慢不過下坡時間會變長,車尾反之,你真的要往後?」
就這樣陳默被按到了第一排,回想起來,叔叔有時候的確是夠壞,臨開動叔叔突然轉過頭對陳默說道:
「你看過《死神來了》嗎?第三部就是過山車,唔……」
也許是當時陳默的臉色太過蒼白,叔叔才沒說下去,這麼多回憶一下湧出,陳默就衝動了一次,等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過山車上了。
很快過山車啟動,7秒爬上至高點,2.5秒衝過77°俯衝軌道巨大的風壓把人死死地壓在座位上,除了尖叫還是尖叫,此時此刻也只有盡情地尖叫才能應景了吧。10秒三連丘被拋到了身後,超重與失重交替加上強烈又狂暴的拋感,或是因為或是刺激因為驚恐,所有的乘客都以最大功率輸出著叫聲。3秒210°扭轉完成,所有人都抓緊護具,即使他們知道自己不會被拋出。11秒登頂豎直立環身體完全倒轉並且輕若羽毛,眼中只有清藍的天與潔白的雲,若不是血液逆流之感的時刻提醒,他大概會覺得自己化成了飛鳥吧。8秒再次降臨的風壓把眾人從雲端飛身壓回了地面只是這方式太狂野了點,終於過山車駛入了海中緩道速度一下降了許多,一眾遊客才魂歸肉體。
毫無疑問,衝動是魔鬼,下來之後再次大吐特吐的陳默深刻地認識到,之後陳默也沒了再玩下去的興趣,找了個茶水亭喝著冰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陳默當時覺得自己明白了叔叔帶他來這裡的原因,他只覺得是叔叔想讓他高興點而已,很久之後叔叔告訴他真相,陳默才發覺自己猜錯了。
「我就是想你哭出來,別把所有東西都憋在心裡,那樣會把人撐爆的。」
「我才不要哭啦,好丟人的。」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陳默真的有點想哭,希望他像個正常孩子是流於表面的關心,怕他憋壞希望他哭出來才是真正為他著想的好,陳默早就認識到自己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他沒法像個開心果一樣給家庭帶來活力,好在叔叔了解他,不會勉強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