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雪篇】桃花殺

十里桃花。

此時，正是桃花開得最盛之時。

一眼看去，儘是桃花，或紅或粉，各自妖嬈，各盡婀娜。有清風吹來，盪起一陣漣漪，然後落英繽紛。此景實在美不勝收！

可再美的景，也比不上，這美麗的人！

一女子，著綠衫，戴面紗，站在落英中，微眯著眼，任那或紅或粉的花，輕輕地拈在額頭，掛在眉梢。

於是十里桃林中，此處最見嬌艷！

一白衣書生從她身邊經過，回頭看了一眼，便痴了，站在那，任落花飄下，沾滿了他的衣。

他一直站著，似能看這女子，看到地老天荒。

這女子落落大方，任由他看，還嘟起了嘴，吹去了唇邊的花。

書生嘆道：「絕代有佳人啊！」

他深一施禮，說：「小生，」

話說到這，他忽然臉色一變，急急地說道：「走，快走！」

女子奇道：「這兒的花這麼美，為什麼要我走？」

書生低聲說道：「此處有銀賊。」

女子蹙眉：「銀賊是什麼？」

書生急道：「就是……」

「就是採花賊。」一個聲音答到。

桃樹邊，轉出一個男子，看向女子，一怔后，那雙眼猛地迸出，極濃極深的銀穢之聲。

女子伸出纖纖玉手，從枝頭採下一朵桃花：「採花？是這樣嗎？」

書生臉色慘白，轉身便欲逃離。那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書生身子一僵，再也不敢動彈，額頭汗如雨下。

男子走到女子面前，一拱手，笑道：「在下桃十一郎。正是採花賊。」

「在下採的，不是桃花，而是這天底下，最嬌最艷的花。」

女子疑道：「天底下最嬌最艷的，那是什麼花？」

桃十一郎直直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女兒花。」

「天下諸花之間，女兒花最香、最柔、最甜。對男子來說，這世上最絕妙的享受，就是采那女兒花，刺破她的花蕊，取下她的落紅。」

女子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眼裡依舊有些茫然。

書生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跑，快跑，他要壞你的貞潔。」

這話，女子卻是懂了，一聲驚呼。

桃十一郎大怒，身子一晃間，已到了書生面前。手成鷹爪，一爪鉤喉。

女子大叫：「不要！」

桃十一郎的手，停住，他回頭一笑：「我這人有個愛好，平生最恨饒舌之人。若要我不殺他，」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子一番，銀笑道：「給我一個理由。」

女子想了想，說：「桃花這麼美，在花下殺人，總歸是不好的。」

桃十一郎拍掌笑道：「桃花這麼美，正應在花下做些更美的事。」

他舍了書生，銀笑著，一步步地逼近：「你知道，男女之間，什麼事最美？」

女子想了想，搖頭，她身後一人說道：「十一郎，你少在這嘰嘰歪歪。」

桃十一郎腳步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桃八郎，你個莽夫，每次都做煮鶴焚琴的事。」

桃八郎曬道：「我是莽夫，最看不慣你這雅人，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們是銀賊，要取得是女人的身子，又不是她的心，說那麼多做什麼？」

他看向那女子，呵呵笑道：「瞧我多直接，每次只做兩件事，脫衣服，啪啪啪。」

說著，他暴喝一聲，就向女子撲去。

桃十一郎怒道：「桃八郎，你休想，這頭啖湯是我的。」

桃八郎笑道：「誰槍快就是誰的。」

書生一見此景，身子一晃，喃喃說道：「可憐這朵嬌花，又要被摧殘！」

他閉上眼，不忍見這，人間慘事！

可，就在他眼要閉上時，他眼中，忽地閃過一道光。

一道劍光。

劍光只一閃，疾若閃電。

這一劍，太快，也太突然。兩個銀賊*熏心，哪能提防？

桃八郎和桃十一郎捂著咽喉，手指著那女子，緩緩倒地。

那咽喉處迸出的血，各沾染了一朵白花，於是白的桃花，便成了紅的桃花，紅的耀眼。

女子收劍歸鞘，嘆道：「我說了，桃花這麼美，在花下殺人，總歸是不好的。」

「哎，可惜你們偏偏急著送死。」

書生目瞪口呆，愣了一下后，大叫道：「他們是銀賊，你，你殺了他們。」

女子淡淡說道：「我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殺銀賊。」

書生驚道：「你，你都知道？」

女子點頭：「我自然知道。」

「桃花十一郎，是川西最大、作惡最多的一夥銀賊，以此處桃林為據點，荼毒川蜀，也不知毀了多少女子清白。」

「我好不容易才得以出山，豈能不殺了這十一人？」

書生說道：「可是他們很厲害。所謂『猛虎架不住群狼』，你，你趕緊走吧，趁其它九名銀賊還沒發現前。」

女子搖頭：「我學劍十七年，正該以這十一人拭劍。」

「你這書生，倒是好心，可惜不通武功。你走吧，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說完，女子持劍而去。

書生猶豫了一下，一跺腳，跟了上去。

卻見，桃花林中，女子按劍緩行。

初起步時，桃花繞著她紛飛。她眉間，依舊溫柔。

行不多遠，她按劍，緩緩撥劍。

劍出鞘時，她眉尖一挑。

於是殺氣，無窮無盡的殺氣，在林中漸漸蔓延，漸漸咆哮，漸漸凝如實質。

落下的桃花，便再也落不到女子身上，怯怯地避開。

女子越行越快，終於，她低吟，身子前沖。如一柄劍，一柄一往無前，鋒利無比的巨劍！

巨劍之前，落花忽地向兩旁散去。巨劍過後，萬花辟易！

女子越沖越快，越沖越快，當快至極致時，她身上的殺氣已至極致，她手中的劍勢已至極致。

她長嘯，劍出，龍吟。

然後，她身前的花，猛地碎開。

碎成了，無數的，零落的花瓣。

無數的花瓣，遮住了書生的眼。

書生只能聽到，龍吟之後，便是驚叫，便是慘叫，便是金鐵交擊之聲！

聲聲急促，聲聲不絕！

當所有的碎花，點點落盡時，女子再出現在書生眼前。倒提著劍，劍上一汪秋水，不沾半滴鮮血。

書生獃獃地問：「桃花十一郎，都死了嗎？」

女子淡淡答道：「已斬盡！」

她嘆道：「殺得倒是快意，只是可惜了，這一林桃花。」

她搖了搖頭，腳尖一點，飛身上樹。就在一樹桃花，縱躍遠去。

看著那絕美的身影，在落英中，即將消失，書生大叫道：「你是誰？」

桃花依舊飄飄，女子卻已不見了蹤跡。只空中一句話，裊裊傳來：

「青城女俠，血海飄香，許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