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夢
無論周圍的人如何勸解,雲悅就是不願接受飛機已經在海上墜毀的事實。後來明焯的母親來了。那張精心保養臉竟是忽然蒼老了十多歲,開始與她原本的年紀相襯起來。
她望著赤腳蜷縮在地板上的雲悅說道:「我昨晚夢見焯兒了,他讓我來看看你。」她的嗓子是啞的,聲音有些哽咽。明焯是她的兒子,她的心只會比雲悅更痛。
聽到這句話,一直神情獃滯的雲悅終於有了反應,她低下頭去,眼淚無聲無息地就落了一地。
她沒有夢到過明焯,一次都沒有過。
這一百天以來,她根本沒有好好的合眼睡下過。
此刻她忽然意識到,也許明焯很想見她,就在夢裡面。只是她一直沒有好好地去睡覺,錯過了與他相見的機會。
「有葯嗎?」雲悅的聲音也是沙啞的,濕潤的雙眸裡面黯淡無光。
看到明焯母親有些擔憂的神色,雲悅強打其精神解釋道:「我只是累了,可睡不著。」
遲疑了半刻,明焯母親從包中摸出了那瓶葯。得知飛機失蹤的這些日子,悲痛無比的她也是要靠著這葯才能勉強入睡。將葯遞到雲悅手中,她不放心地囑咐道:「每次不能超過三片。」
雲悅點頭:「放心吧阿姨,我不會想不開的。我還要照顧肥球呢。肥球認生,托給別人照顧明焯肯定不會放心的。」她還沒有正式嫁給明焯,所以對明焯母親也一直沒改口。這稱呼,怕是以後也會不再改了。
葯不能超過三片,雲悅於是取了三片吞下,很快睡意就上來了。
周圍一片漆黑,一片猶如漩渦狀的引力拖拽著雲悅沉重的身體一路深陷,手觸到周圍皆是一片冰涼。那些是雲朵嗎?飛機是躲在雲朵裡頭嗎?雲悅想,她應是快見到明焯了。這些日子對明焯瘋狂的思念已然成疾,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雲悅努力地睜開模糊的雙目,映入眼中的卻不是明焯那張她日思夜想的臉,而是一片茫然的白。
天地一片潔白,她衣衫單薄地躺在雪地裡面凍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身邊響起尖銳刺耳頗是兇狠的聲音:「她若是鐵了心要死,你們兩個也都陪著她一併去死吧!」緊接著旁邊有低沉的抽泣聲傳入耳中,聽著很是心疼和委屈。
雲悅努力地轉動著眼珠朝身旁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翠衫的小丫頭跪在自己身旁,身上的襖子都被皮鞭抽開了花,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露在外頭,傷口滲出的血都被凍住了。
另一邊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女子則倒在雪地之中,面色慘白嘴唇發青雙目圓睜,身下的白雪被她的鮮血染成炫目的殷紅,令人不忍直視。
這兩個人的裝扮有些奇怪,像是古代的裝束,然雲悅卻說不上來究竟是屬於什麼朝代。只知並非寬大的漢服,而是腰身狹窄頗顯利落,似乎是胡人的裝束。
雲悅的歷史學得並不好,從前明焯常嘲笑她,連唐宋元明清幾個朝代的順序都要掰著手指數上半天。故而此時她對於自己這個古怪離奇的夢境有些懵然和凌亂。
翠衫丫頭見雪地中的雲悅眼睛睜開有了反應,一把撲到她身上哭訴道:「小姐,求你了,你千萬不要再想不開了!」
翠衫丫頭撲到雲悅身上的時候,雲悅分明地感受到了她的體溫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那濃重的血腥之氣撲入鼻中,讓雲悅覺得這個夢境好真實。
小姐?雲悅忽然意識到那丫頭似乎在喚她為小姐。雲悅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丫頭她並不認識,不過此時她也對這些不關心。她只想知道飛機在哪兒?明焯又在哪兒?
雲悅嘴唇微動,還來不及開口,那兇狠的聲音再次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開:「還愣著做什麼,人還沒死就趕緊抬進去!」
雲悅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被人從雪地裡頭七手八腳地抬進了屋,翠衫的小丫頭也慌忙一路抹著眼淚跟了進去,而那個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女子就被人那般遺棄在雪地裡頭,再也無人多看一眼。
屋裡頭燒著碳,一進門便感覺一股熱浪襲來。渾身凍僵的雲悅被人抬到床上周身用被子捂了個嚴實,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麻木的肢體漸漸有了知覺。
翠衫丫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送到雲悅嘴邊:「小姐,趕緊把熱湯喝下去暖暖身子吧。」
雲悅緩緩掙扎著起身環顧四周,屋內一切皆是古色古香卻並不華貴,甚至顯得有些簡陋。而她自己也是身著一件素色的單衣,在這樣的天寒地凍的天氣裡頭著實顯得寒酸單薄了些。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夢,為何一切顯得無比的荒誕卻又分外地真實?
望著那個翠衫丫頭,雲悅終是緩緩開了口:「你喚我小姐?那你是誰?」
「小的名喚春彩,是負責看管……不不,是負責伺候小姐的奴婢。」翠衫丫頭說話有些言不由衷,眼中神色更是顯得有些慌亂。
雲悅打量著這個名喚春彩的丫頭,此時她已經換了一身衣裳,雖然將身上抽打的傷痕遮住了,但面色仍是顯得有些蒼白。想來被皮鞭抽的皮開肉綻的,又怎會不疼?
見春彩神色慌亂,雲悅於是繼續問道:「那我又是誰?」
春彩聽后一愣,抬頭望了雲悅一刻,低頭答道:「小姐是……小姐是……」
「你是誰?你只能是姜家二小姐姜梓煙!你給我記好了,無論你從前是誰,從今往後你都只有姜梓煙這一個名字!不然的話……」
這忽然出現在屋內的人惡狠狠地說著,說到此處停了停,走到門邊將那單薄的門帘掀開,指著屋外雪地中那一灘刺目的鮮血繼續說道:「今天你也看到紅妝是什麼下場了!你若再敢逃跑或者尋死,下一個倒在那裡的人就是春彩。這丫頭以後,就輪到那個俊俏的公子!呵,不出所料的話,那應是你的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