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如困獸
蕭齊盛怒,扯過程懇牢牢地箍在牆上,俯下身狠狠吻住那兩片朝思暮想的柔軟。程懇渾身一僵,雙眸迅速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蕭齊攻城略池,舌尖奮力撬開程懇緊閉的牙關,滑進她的口中,拚命糾纏住她的舌頭。程懇放棄了掙扎,木然地靠在牆上,眼神漠然,帶著冰冷的恨意。
半晌,蕭齊喘著氣停了下來,伸手捏緊她蒼白尖細的下巴,陰鷙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假裝不認識,嗯?!」
程懇撇開他的鉗制,閉了閉眼,忽地掄起手臂,「啪」,蕭齊臉上泛起紅暈,嘴角扯起一抹譏誚的笑。程懇胡亂抹了一把紅腫的唇,瞪大眼睛與他狠狠地對望。
蕭齊忽然將目光轉向她顫抖的左手,白皙的腕子上,纏繞著長長的一串黑曜石手鏈,一顆顆黑幽幽的珠子在明晃晃的燈光下折射出淺淺的綠光。蕭齊的臉瞬間就暗了下來,眼中捲起狂瀾,似乎要將程懇一口氣吞沒。但只一剎那,一切又歸於平靜。
程懇全身都在痛,一顆心更是疲憊不堪。她拂開他的糾纏,轉身進了洗手間。
重新回到餐廳時,宋妮正跟曾黎竊竊私語。似乎聊到什麼高興的事情,曾黎甜甜地笑著,雙眼明媚動人。蕭齊坐在一旁,淡淡地注視著她。程懇定定心神,臉上掛起招牌式的恬淡笑容。她略微遲疑地跟曾黎說要先回去了,阿誠明天出差,待會要將他家的鑰匙送到程懇那兒,讓她幫忙看顧Lucky。Lucky是阿誠養的阿拉斯加,與程懇相處愉悅。
「這麼早!讓他把鑰匙送到這兒來得了。」佳佳嚷嚷道。
「男朋友?」蕭齊淡淡地瞥了程懇一眼,彷彿不經意間道,「叫他一起來啊。」
「對呀,對呀。阿誠哥也是我們的老熟人了。叫他過來吧,咱們一起去唱歌。」曾黎附和。
程懇氣血上涌,頭疼得更厲害了,此時再顧不上什麼風度氣量,「今天不行,他說待會兒還要去一趟醫院。抱歉,我真得走了。下次聚吧,我請好不好?」說完,抓了手包迅速閃人。
曾黎對著程懇倉皇而逃的背影喊,「路上慢點。」隨後又同佳佳調侃道,「阿誠哥明天出差,咱們就發發善心放她早些回去吧。」她未曾察覺,身旁的男友拳頭緊攥,骨節發白。
程懇甩掉手包,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當初她盤下這家小店,阿誠找人幫忙將二樓的庫房改造成了這個一室一廳的小窩,添置了幾件必要的傢具,倒也像模像樣。
程懇腦子裡亂鬨哄的,想到洗手間里的那一幕,她的心臟縮成一團,難以言喻的帶些刺痛的苦澀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誠過來的時候程懇依舊縮在沙發上,雙目微合。
「臉色怎麼這麼差?」他湊過來,拿溫熱的手背碰碰她的額頭,「生病了?」
「沒有,」程懇睜開眼,懶懶地說,「就是有點累。」
「不是說去見曾黎的新交的男朋友了嗎?
「嗯。」
「人怎麼樣?」
「不知道。」
「是幹什麼的?」阿誠鑽進廚房,翻出一桶泡麵。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我說,你們幾個都不幫忙把把關的?」
「小黎是大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斷力。」
「但是……」
「我好累,先別說這個了好嗎?」程懇埋怨著,把頭埋進抱枕里。
「行行行,不說就不說,累了先休息會兒吧。」阿誠撓撓腦袋,今晚的程懇似乎有些反常。
阿誠吃完泡麵,幫著程懇收拾屋子。程懇已坐起身,斜靠在沙發上,拿著電視遙控器轉來轉去。
「我說,有什麼事告我一聲兒,啊?」阿誠看著她,還是很不放心,「我可答應了你哥,要照顧好你。」
程懇看著電視,漫不經心地說,「沒事。」
「真沒有?」阿誠把一個剝了皮的桔子放進程懇手裡。
「真沒有啊,唐僧!」程懇拿起一瓣放進嘴裡,很甜,卻並沒有消減心裡的苦澀。
「那好吧,我走了,鑰匙我擱老地方了啊。」阿誠拎著打好包的垃圾袋往樓梯口走。
「阿誠哥。」程懇別過頭看著他。
「怎麼?」阿誠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
程懇一頓,揮了揮手,「你路上慢些。」
「知道啦。」阿誠笑笑,閃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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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男子瞪著血紅的雙眼,發狠地盯著眼前的人,拳頭捏得咯咯響。
「我沒有……」女子緊咬著唇,柔嫩的唇瓣迅速染上一抹嫣紅。
「他回來了,所以你就要走了,是不是!」男子猛地抓起她的左手,腕上纏繞的一圈圈黑曜石綠光幽幽,恰如一抹看穿真相的嘲諷。
「我沒有,你相信我!」女子眼中蓄滿淚,雙唇微微顫抖。
「比起你,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從始至終,你的心裡只有他,對不對?!」男子絕望地嘶吼。他驀地扯掉女子腕上的珠串,抓在手中拚命拉扯,「啪嗒」,繩子斷裂,珠子噼里啪啦墜落一地。
「不是,那天的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女子滑坐到地上,淚水簌簌地掉落。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想的是什麼樣?!」男子把剩下的珠串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聲響,「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這些破石頭。因為你的心也是石頭做的,怎麼捂都捂不熱!」
「蕭齊,別這樣,求你!」女子伸手抱住男子的雙腿,淚流了一臉。
「求我?求我放手,求我成全,求我祝福?」男子跪坐到女子面前,顫抖著手,輕輕揩去女子臉上的淚水,「別求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怕聽到這兩個字。因為,只要你開口,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放你走。」
是誰說,天涯陌路,各自為安。
又是誰說,相見不相識,相遇兩不知。
程懇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眼角有淚一般的東西滑落。她抬起左腕,撥開那一長串石頭,拿拇指在背後的那道疤上反覆摩挲,心中百感散盡,只余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