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愛而不得最傷人
人一旦動了感情,就會有軟肋,蕭齊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原本幾乎快要絕望的他,此時聽到程懇淡淡的兩個字,一顆心哐當墜地,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
蕭齊一把從母親手中奪過電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卻顫抖著雙唇不敢說出哪怕一個字。他緊緊地盯著屏幕,彷彿那上面的兩個字會隨時化身為她,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
齊芳見此情景,直嘆自己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兒子,這一次淪陷得怕是有點徹底。
她重新拿回電話,老練地問道,「心心啊,現在在哪兒呢?晚上過來吃飯吧,阿姨給你做酸辣魚片。」
「不麻煩您了,阿姨。」程懇沒有多話,直接拒絕了。
「小齊在這裡,你要跟他講話嗎?」齊芳不顧兒子的眼色,脫口問道。
周圍的空氣突然間凝結了一般,只有電話中傳來的淺淺呼吸。
電話那端的程懇似乎下了很久的決心,才輕輕地答了一聲,「好。」
蕭齊心中一喜,抓起電話跑回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齊芳在他身後連連搖頭,兩個都是好孩子,千萬不要互相傷害才好。
「心心。」蕭齊小心翼翼地喚她的名字。
從昨晚到現在,他一顆心因她反反覆復的煎熬著,掙扎著,時而墜入地獄,時而又升上天堂。
「哥哥。」程懇聲音很輕,像一團霧氣,裊裊繞繞,捉摸不定。
蕭齊猛地一顫,因她這樣的稱呼,他覺得自己必定在劫難逃了。
果然,她說,「是非恩怨,我們一筆勾銷吧。」
蕭齊心中劇痛,卻還是不敢相信地問出口,「你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欠了你太多,就當一次還清了吧。」
要怎樣的鐵石心腸,才會說出這樣扎人心尖的話。蕭齊幾乎站不穩,身體晃了晃,費了好大力氣才剋制住心中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整個人都在抖,有憤怒,有不甘,有擔心,有不舍。可還沒等他合適地表達出自己的情緒時,電話已經突兀地斷掉了。
蕭齊緊緊地咬著牙,拳頭捏得咯咯響,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她就這樣給自己判了死刑。
還有明天,自己期待了許久的所謂的黃道吉日,家長見面會。是不是,也就這樣算了?
想到這個現實的問題,蕭齊心中升起最後一絲希望。
他用自己的手機給程懇發了條簡訊,「明晚的聚會怎麼辦?」
過了很久,她才回復過來,「我已經跟爸爸承認,這麼久以來都是在利用你,抱歉,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
呵,利用么,她說。又或者,她連分手的理由都要替自己背鍋。
蕭齊頹然地坐倒在地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和她走到這一步。然而不過一天,怎麼就陷入了這般抹不開的僵局。他還未從擁有她的喜悅中跳脫出來,又被她一個悶棍打暈。
蕭齊渾渾噩噩,無助地將頭埋在膝蓋上。是自己錯了嗎?是自己錯了吧。如果當時不那麼衝動,如果自己肯沉下心來跟她好好說一說,也許她還是會體諒的吧。可是他怕,他怕還沒等自己將一切澄清,她就又重新將心門閉得個死死的。
所以,他腦殼發了昏,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他要了她,完完全全擁有了她,那些他百口莫辯的誤會和猜忌就會不攻自破,煙消雲散。他原本只是這樣想一想,身體卻不受控制般地馬上有了行動。那個瞬間,他全然忘了她對他的依賴和信賴,忘了自己絕不傷害她的承諾。
裂痕一旦造成,要如何修補?這一次,縱使蕭齊聰明過人,智計百出,也徹底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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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懇在傍晚時回了宿舍,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當她再次醒來,卻置身在陌生的環境中。四周靜悄悄的,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程懇慢慢地睜大了眼睛,頭痛,手痛,連骨頭都在痛。
她撇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輸上了液,右手被人用夾板牢牢地固定著,只有指尖可以輕輕動一動。
「你醒啦。」許璐從外面進來,看到病床上睜開眼睛的程懇。
「這是在哪兒?」程懇嗓子疼得冒煙。
「校醫院啊。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你差點把我嚇死,高燒到40度,一直說胡話。她們兩個又不在,後來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給120讓他們把你送到了這裡。」
「謝謝你,璐璐。」程懇眼眸幽暗,古井無波。
「那個,」許璐為難地摸摸鼻子,「你和大神怎麼了?昨晚我想拿你的手機給他打個電話,你死抓著手機不放,一直哭。」
程懇獃獃地望著天花板,「謝謝你,璐璐。」她重複了一遍。
許璐嘆了口氣,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飯盒,「醫生說你只能喝點清粥。」
「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點吧。」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身為局外人,許璐看著程懇的樣子,心裡也十分難受。愛情真是個傷人的東西啊,更何況對象是大神那樣的萬人迷呢。
程懇這一病,持續了將近個把月。先是住了三天院,之後又斷斷續續地吃了好些天的葯。期間許璐幾次想給蕭齊打個電話,但想到他們倆的事終究不是自己這個外人插得上手的,只好作罷。
於是,等到程懇徹底好起來的時候,天已經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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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妍妍覺得最近蕭齊的狀態很不好。工作的時候像打了雞血,精神抖擻。可一旦鬆懈下來,卻彷彿成了一縷遊魂,神思不在。有幾次,他甚至還在辦公室點了煙,也不抽,就盯著它發獃,直到被煙頭燙到了手指。
這不,平日里英明神武的蕭老大又開始神遊了。
「老大。」丁妍妍把文件放在蕭齊桌上,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蕭齊回過神來,「妍妍啊,什麼事?」
丁妍妍敲敲桌上的文件,「簽字。」
蕭齊「哦」了一聲,拿起簽字筆,翻到對應的地方,飛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合上文件,抬起頭問,「對了,林智昨天去看過楚漢良回來怎麼說?」
丁妍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在恍惚中看到了蕭齊耳鬢的幾根白髮,心頭不禁微微泛酸。她強壓下心中的百感交集,聲音卻有點走樣,「說一切都還好,我哥該打點的人都打點了,應該不會太過為難他的。」
蕭齊並未察覺到丁妍妍的失態,點點頭說,「那就好。」
經過林智父親的上下疏通,加之譚靜在最後關頭的放任,楚漢良行賄一案僅按最輕情節量刑,判處45天拘役。再有10天,他應該就能出來了。蕭齊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能解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暗暗告誡自己絕不能再犯類似的錯誤。
至於譚靜,他對她說不上感激,本就是她操縱的一切,到最後也不過是及時收手而已。但出於禮貌,他還是掛了個電話給她。
然而,譚靜的回答卻讓他覺得很納悶。
她的聲音很冷,語氣中充滿了嘲諷,「沒想到蕭總手眼通天,竟能打通上面的關鍵人物。以前是我小瞧了你,以後咱倆就大道通天,各走一邊啦。」
「哪裡話,譚總才是女中豪傑,令蕭某佩服不已。還望您在以後的合作中高抬貴手,放蕭某一馬。」蕭齊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卻暗道,看來林智老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手段。
「你放心,我這就回總部了。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蕭齊放下電話,心情複雜。
其實,在最初最難熬的那幾天里,他和譚靜又見過一次。和幾年前近乎相同的橋段,他在酒吧里借酒消愁,她好巧不巧地出現。
「又是為了她?你的那個小女朋友。」譚靜在蕭齊身旁的高腳椅上坐了下來。
「你別跟我提她。」蕭齊醉眼迷濛,酒氣熏天,手指幾乎戳到了譚靜臉上。
今天他去程懇宿舍樓下等她,她舍友的通風報信,她躲了起來。到最後,他只等到了一條決絕的簡訊,「你到底還想要我怎樣難堪?」
蕭齊一瞬間紅了眼,他木然地轉過身,腳步虛浮,踉蹌著走出了校園。
他恨她殘忍,又怨自己入戲過深。可是怎麼辦,已經嘗過愛情的甜蜜,再叫他驟然收手,無異於剜肉剔骨,痛不欲生。
譚靜看著眼前頹廢委靡的蕭齊,心中生出一種痛快。活該,蔑睨眾人的你,竟也有愛而不得的一天。心中騰地升起一個念頭,譚靜凝聚了一口氣,突然出手箍住蕭齊的臉,將自己火熱的雙唇狠狠地印在了他微涼的唇上。
「唔。」蕭齊晃了晃頭,伸手想將她推開。
譚靜迅速勾住蕭齊的脖子,趁著他開口的瞬間,用靈巧的舌尖挑開他的牙關,纏緊他的舌頭,步步進逼。他嘴舌火熱,帶著烈酒的辛辣。譚靜吻得沉醉而決絕,恨不得將整個身心都交付與他。
蕭齊此時酒已醒了一半,他想都沒想就用力掰開圈在頸上的雙臂,一把將譚靜推了個趔趄。
「你沒有臉面嗎?!」他疾言厲色。
譚靜僵了僵,臉上一片灰白。即使在半醉半醒之間,他的心裡依然容不下一丁點兒自己的位置。她想哭,可是怎麼也流不出淚。她失魂落魄地走向門口,卻還是忍不住在踏出酒吧的剎那回頭,看了趴在吧台上的男人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