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廉價鋼筆，改變了王岩的一生

晚上下課回家以後，我拿出床下所有的積蓄一共一百二十八塊錢，心算了一筆賬，一天一屜小籠包差不多能給李儀帶一個月，偶爾還能給她再買一瓶橙汁。

客廳里王小雨明天要打疫苗，現在就開始害怕一直吵鬧個不停。

「王夜雨，明天你早上請個假，送你妹妹去學校，順便打疫苗的時候多看著點。」

老漢不知道在哪裡接了一筆生意，心情相當不錯，打疫苗只要六十八塊錢，他給了我一百元整，剩下的當做是我的小費。

反正除了我奶奶之外全家都把學校當成是我現在打發時間的容身之所，去不去都無所謂，我媽叫我畢業了去學美髮，我爸則叫我去學廚師，有一段時間他們倆還為我以後到底是成為剃頭匠還是炒菜工這個問題討論了好幾遍，最後發現其實跟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一起出去打工進廠掙錢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漢，你得跟班主任打個電話說一下，我去請假他肯定不幹。」

「行，明天你不用去我直接給他打個電話就行了。」

今天老漢睡得很早，老媽還在加班沒有回家。

王小雨學校是八點半上課，我六點五十分起床洗漱，買了兩屜小籠包就往自己的學校趕去。

今天還好我剛到女生宿舍沒多久李儀和杜娜並肩就從女生宿舍裡面走了出來。

確定關係以後我比以前更加窘迫，把兩屜小籠包遞給李儀之後想和她聊聊天，卻一時間又找不到什麼話題。

「夜雨學長，手伸出來。」

李儀從口袋裡拿出中性筆在我手上刷刷刷寫了一排數字。

「這是我的扣扣號，有時間加我。」

我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護住手裡面的數字回到家以後第一時間就把它寫在了我床底下那本珍藏的雜誌上面。

一句我愛你，有的人也許一輩子不會說出口，每一封情書上面或許會有一句我愛你，但前提是你得有個能寄情書的人，網路就不同了，你一天可以對幾十個人說我愛你內心深處甚至絲毫沒有波瀾，我們班有一個奇葩，從初一網戀到高三據說扣扣列表裡面有一半是他的「老婆」。

老漢七點半就出門了，臨走前還專門跑到我房間提醒我帶王小雨去學校，看他穿著皮鞋夾著公文包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樣子我就想笑。

到了八點我把死活不肯起床的王小雨給拉了起來，我說她是一隻貪睡的癩皮狗她說我小時候和她也一樣。

等她洗漱完畢已經是八點二十了，我怕去晚了到時候王小雨回來告狀又全是我的錯，強行把還在照鏡子的王小雨給拉出了家門。

「啊！！我還沒扎頭髮呢！」

在公交車上我給王小雨扎了一個馬尾，王小雨說這是她最失敗的一個髮型，還不如老漢給她扎的好看。

儘管我「提前」將王小雨拉出了家門，到小學的時候還是遲到幾分鐘，打疫苗錢給了班主任，再等王小雨上完一節課把疫苗給打了我的任務就算完成，閑來無事我就在小學裡面閑逛起來。

今天小學全體打疫苗，學校里來了許多和我一樣無所事事的家鄉，三個兩個的聚在一起抽著劣質香煙，互相吹噓著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牛逼。

我一個人走到了小學後面的花園裡面，雖然小學離我們家不是太遠，自打我從這裡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來過，想一想有五六年了吧。

時間真是個壞人，我突然發現我已經想不起了小學班主任的名字，還有那時候班級里一共多少人他們都叫什麼，我是一個也沒想起來，零零散散的記憶拼湊不出一張完整的畫面，心中只有落寞遺憾卻沒有快樂。

「泊船瓜洲，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稚嫩的童音一遍又一遍的背誦著泊船瓜洲聲聲入耳，我隱隱約約想起，我的小學班主任好像是姓黃。

「哥，你快看她給我笑死了，哈哈。」

最前面打疫苗的小女孩閉著眼，一臉就要英勇就義的表情，在她的後面的男孩比她還緊張，到了第三個卻是一臉戲虐的表情，後面的就更不用說了人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我在這群小學生身上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惡性循環，第二個總比第一個要緊張，過了第二個管你世態炎涼我自偷笑不語，到自己成為了第二個的時候才後悔莫及，怎麼沒有人來關心我一下，或許這是小孩子的天真，或許這是人之本性。

王小雨在第二個位置的時候哭了鼻子，後面的小學生們笑得比原來王小雨還厲害，我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

王小雨打完疫苗以後又折騰了十來分鐘才沒有繼續哭鼻子，哄了半天最後給她買了三塊錢的跳跳糖她才破涕為笑。

走的時候王小雨很認真的跟我說，有個哥哥真好。

我拿了一小包跳跳糖放進嘴裡，心裡想，恐怕是我給你買了跳跳糖才會覺得我好，要哪個陌生人現在給你一百塊錢叫你自由發揮，那你還不得記住他一輩子。

現在是初夏，成都的天氣卻好像是越過了初夏直接到了深秋，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我就往學校走去。

也不知道老漢到底有沒有給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請假，反正班主任是對我不聞不問，趙書田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們再也找不到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只是以後的時光里我不經意的瞟到前面的座位，偶爾想起，我曾經還有一個想當老師的同學他叫趙書田。

明天就是周末，今天李儀沒有到草坪上面看書，我也沒有下去打籃球。

王岩變得格外不同，上課居然沒有要和我下棋和聊天的意思，翻開各種嶄新的書本一個人啃食了起來，還記了以前從來沒有記過的筆記。

看著在我眼前扮演了三節課好好學生的王岩，我實在是沒忍住，趁著下課的空檔我問他是不是瘋了，他說他想考一所好一點兒的大學。

越是親近的人有的話就越說不出口，我找到了許薇，我想王岩的改變多多少少會跟許薇有點關係。

「王岩今天早上給我買了一屜小籠包和一杯豆漿還塞給我一封情書。」

我恍然大悟道：「然後呢？」

「然後我送給他一支鋼筆，跟他說了我要報考的大學。」

從許薇那裡回來我的心裡空空的，王岩繼續把好好學生這個角色給扮演到了極致，只是我沒看見許薇送給他的鋼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和一支廉價的鋼筆真能徹底的改變一個人么？而且這句話的結果還那麼飄渺，誰來對王岩的青春負責，是那支廉價的鋼筆么？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王岩的感染我也跟著扮演了一會兒好好學生，只堅持了十分鐘我就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

明天是周末，放假要麼是去網吧打遊戲要麼就在家睡覺，思來想去還是今天晚上去網吧通宵明天睡一整天比較划算一點。

趙書田還沒來得及告別的突然消失和王岩莫名其妙的改變導致了一個很直接的結果，今晚我獨自一人通宵。

到了網吧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扣扣搜索了李儀給我的號碼，李儀家庭條件還不錯，他爸媽給她配了一部塞班系統的諾基亞130。

「我是王夜雨。」

驗證碼發過去沒多久李儀就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我正盤算著怎樣找個話題跟李儀聊天她就先給我發過來一條信息。

「學長，明天放假我不想回家，你能帶我到處走走么？」

「好，明天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謝謝，晚安（微笑）」

「晚安（微笑）」

第二天早上我六點多就回了家，從雜貨間裡面把老漢那台好久都沒有騎的鳳凰牌自行車給搬了出來，自行車銹跡斑斑滿是灰塵，我用手挑動玲兒還能發出「叮鈴叮鈴」清脆的鈴聲，把自行車給架了起來用手快速搖動腳踏板，後輪隨之飛快的轉動起來。

就它了，洗完之後勉強還能看，我又跑到王小雨房間裡面偷偷的從她書包里拿出了幾張百花公主貼畫給貼到了自行車上面，在床底下面拿了五十塊錢，心滿意足的騎著我的「初戀輔助工具」就去了學校。

早上放假的學生們還沒有從學校裡面出來，校門就被麵包車和摩的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有的車是家長們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所以直接開車過來接，更多的是黑車，黑車有三點好處，一是價格便宜，二是會把人送到家門口，三是只要人齊了就會馬上出發。

門衛大爺拿著橡膠棍呵斥炸土豆的大媽把三輪車給推過去點不要擋學生們的路，那樣子十分滑稽。

星期六早上放假，一般是先到教室裡面集合，老師要布置作業和通知各種下個星期需要買的材料各種費用云云，然後學生們再出校門。

我沒有去教室，花兩塊錢買了一碗大媽炸的土豆就把自行車架在學校門口等李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