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切如故
魚蝶兒驚慌失措,伸手猛力一推,「皇上,民女不是什麼小蝶,你認錯人了。」
他身子一僵,悶哼一聲,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魚蝶兒這才發現她那奮力的一推正按在他的傷口上,連忙收回手,他卻趁勢又貼了過來,攬的更緊。
「不,朕沒有認錯,你的聲音朕不會聽錯。」他無比堅定。
回過神來的金松向前移了一步,「皇上,您看清了,這位姑娘她不是王妃。」雖然他也覺得此女與王妃的聲音極其相似,可是面貌完全不同,怎會是同一人?
皇上許是思念過度,恍惚間看花了眼。
男人也立刻拉下了臉,那可是他的徒弟,師傅見徒弟有難,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一看徒弟被皇上抱住,即便是面對皇上他也毫不畏懼。
登時喝道,「放開她!雖然我等是草民,可也不容褻瀆!都道當今聖上是明君,難不成如今卻要欺凌百姓不成?」
皇上轉眸看向怒容滿面的男人,回道,「她不是草民,朕不會褻瀆她,更不會欺凌她,因為,她是朕的女人!」
他未含絲毫怒火,就連眼神都不帶一點凌厲,更像是鄭重認真地解釋,正因如此,男人反倒沒了脾氣。
聯想起小蝶看到告示上說皇上病重尋醫,便馬上失了魂似的往宮裡跑,或許,皇上說的是真的?
可是,她上了易容的妝,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皇上憑什麼如此斷定她的身份,就因為她方才說話?也太不可思議了。
魚蝶兒見師傅沉思不語,便向他求救,「師傅,你別聽他的,誰是他的女人啊,我根本就是第一次見他。」
師傅是她唯一的希望,雖然這是皇宮,不知道師傅能不能救她,姑且試一試。
聽她這麼喊,鶴泰反倒笑了,看著她問道,「是嗎?你第一次見朕?」然後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又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朕登基后,你確實是第一次見。」
「你別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強詞奪理,我真的不是你說的什麼人,你快放了我。」魚蝶兒皺眉。
他低沉了聲,「小蝶,為什麼裝不認得朕?你是瞞不過朕的眼睛的,就看你,就連蹙眉的樣子都沒有變。」
魚蝶兒迅速別過臉,躲避著他的目光。
他將她的臉扳過來,口中喊道,「給朕拿濕帕子來。」
宮人不知道皇上此舉何意,但還是快速的將帕子拿來了。
他接過來,順手便往她臉上抹去。
魚蝶兒這才明白他的意圖,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擋,況且在他的禁錮下,她又如何抵擋?
妝容被毀,瞬間便露出了她的本來樣貌。
皇上定定的望著她,眼睛片刻都不捨得移開。
一旁的奴才都驚愕的睜大了眼,慶俞與金松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王妃?真的是王妃!」
「王妃,王妃竟然喬裝打扮了?」
金松一見果真是魚蝶兒,頓時鼻子一酸,背過身去了。
「現在還說朕認錯了嗎?還說不認識朕,第一次見朕嗎?」皇上俯身凝視著她的容顏,眸中綻出難掩的喜色和暖意。
因為樣貌有異,所以一開始他確實沒留意她,可當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他就無比篤定,她就是小蝶。
沒有任何人的聲音能帶給他同樣的感覺,也沒有任何人會用那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還有她的神態,就連最細微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從生死之時的邂逅,她拼盡全力救他,到宣儀殿上遇兇狠奪命的刺客,她為救他而身受重傷,那情竇初開的念想,那感同身受的疼痛,她的一切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在他心裡都與眾不同,都如同烙印,他又怎會分辨不清?
「王妃?」男人一臉的莫名奇妙,「小蝶,你真的與皇上?你怎麼沒跟師傅提起過?」她竟然真是王妃,他怎麼也沒想到。
慶俞靠近他,「神醫,你想知道?走走,出去,我跟你說。」便連拉帶扯的將他給拽出去了,順便一個眼神,宮人便都識趣的退出了大殿。
魚蝶兒垂首沉默,心中五味陳雜,一張帕子讓她現了原形,還能怎麼狡辯?
閑人都退了出去,屋內出奇的安靜,靜的彼此都能聽得到對方的呼吸。
皇上緊緊的擁著她,就像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
「小蝶,你還活著真的太好了!若是朕知道那日一別,竟是如此的險惡,朕斷然不會去找他,朕會立刻帶你走,什麼都不管不想,只帶你離開這兒,離開這兒……」他的語氣是那樣落寞,帶著哀傷與苦澀。
沒人知道,他是有多麼的悔恨!自以為能改變父皇的心意,誰知道卻入了一個圈套,差點,就要永遠的失去她。
如今,這日日夜夜在他心頭縈繞的容顏,就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他面前。
其實他一直在強力抑制著心裡的激動,生怕這會是一場夢。
魚蝶兒故作滿不在乎,「世事總是出其不意,難以預料,誰又能想得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其實她想起當日服毒之事,心底是悲涼的,可這也怨不得他,她相信他是一無所知的,而不是如他父皇所說的那樣。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權勢弄人吧!
她突然發現鶴泰的薄唇似失去血色般泛白,遂與他拉開距離,不由大驚失色,他前胸的衣襟都被血染紅了。
她不知道是開始推他用力過猛,還是他一直緊緊擁著她所致。流這麼多血,明顯是傷口迸裂了。
「不好,」她一臉焦急,急切道,「傷口本來就癒合的不好,現在又開裂了,快躺回去,先敷藥。」
他卻拉著她的手不松,央求,「你給朕敷,朕就躺回去。」
不容耽擱,她只能依他,「好,我給你敷,快些去先躺好。」
繼而轉身出了殿門去找師傅拿葯,剛走出去,便被人團團圍住,奴才還是原來的奴才,那一張張臉,一雙雙眼,皆是訴不盡說不完的離別情。
師傅早被膳房吸引去了,慶俞便給他安排了一桌佳肴,不來個風捲殘雲估摸著不會回來的。
她暗嘆,可憐的皇上,傷勢都被遺忘了。
又無奈,師傅是一見好吃的,什麼正事都能拋到九霄雲外。
拿了葯回來給他敷上,待止了血,又綁了紗帶,魚蝶兒才鬆了口氣。
忙活完了,便坐在床邊陪他,他有許許多多的問題,一直問一直問。她有的回答,有的卻不答,他也不逼迫,只是微笑著看她,一臉的滿足。
不知過了多久,再看,他竟沉沉的睡了。
熟睡中卻依然緊抓著她的手,像是怕她飛了似的。
人之人之間為何會這般奇怪?她走了四年,可不知怎的,與他見了面卻感覺不到一絲隔閡,似乎從未分開過。
就連和他說話都無比的自然,在他面前,她似乎永遠都不用擔心是否會說錯,因為他從不介意。
無論她態度是好是壞,無論她說的是否有違規矩,他都統統接納,從不怪責她一句。
只可惜,他是皇家人,如今更是皇上,永遠的生活在皇宮裡,對於皇宮,對於皇家人,她始終心存芥蒂。
她坐的累了,想起身活動活動,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將手抽出來,往往她剛一動,他的大掌便下意識的抓的更緊。
後來她拿了隨身帶的帕子塞到他手裡,才將手給換了出來。
一眾奴才一直在殿外候著,不敢驚動,待魚蝶兒出來,金松忙問餓不餓,已備好了膳了。
她還真的餓了,其實早就餓了,只是不忍掃他的興,所以一直陪他說話,鶴泰許是激動過了頭,竟也忘了這茬。
至於他那師傅,她覺得可能已經忘了自己還有個徒弟了,聽金松說吃飽了喝足了就讓找間房子歇著去了。
都說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可是魚蝶兒在皓月齋走了一圈,卻不覺得有絲毫陌生和改變,一切依然如故。
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樣子。
他沒變,甚至連看她的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深情熱切。
奴才沒變,宮殿也沒變。
各處的擺設也一如從前,就連書房裡她看過一半的書,都仍然保持著原樣,還是翻在那一頁……
「王妃,皇上吩咐了,這皓月齋的一草一木都不準亂動,更別說是各處的擺設了,當初什麼樣兒,如今還是什麼樣兒,就等著您回來呢。」
雖然她已被追封貴妃,可眾人還是習慣稱她王妃,就連皇上平日里說起她,都是如此稱呼。
或許是因為王妃是他的唯一,而貴妃,偏偏上頭還有個皇后。
以為他會很快醒來,誰知與奴才們走了一遍皓月齋,又說了估摸能有兩個時辰的話,天也臨暮了,皇上還在睡著。
期間派奴才幾次進殿去看,回來都說皇上還在睡呢,而且睡的很香。
「皇上難得睡了回好覺。」金松一臉心疼,「自打主子您走了以後,皇上就很難入睡,通常是練上兩個時辰的劍,累極了才去睡,或者是通宵達旦的批閱奏摺。」
「睡的又淺,一點動靜就能醒,醒了就睡不著了,所以殿里不讓留人,奴才們值夜只能是在殿外陪著。方才進出幾趟,皇上居然都沒醒,可見睡的沉呢。」
「這是主子您回來了,皇上綳著的弦鬆了,覺也睡的踏實了。」
「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主子您可不該渺無音訊啊,好歹捎個信回來,皇上這幾年也不至於過成這樣,瞧著沒變,實則身子早熬壞了,不然也不會這般脆弱……」
慶俞嘆息,若擱皇上以前的精壯,這點傷即便是不用藥也能自愈,更不會輕易感染上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