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陽公園
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弈天感覺雙手酸脹得幾乎不能動。這時候敲門聲響了兩下,韓瑜推開門走了進來。
「快點起來,我買了早飯。」韓瑜面帶笑容地站在弈天的床前。弈天揉著眼睛看了眼站在面前精氣十足的韓瑜,不免有些納悶:
「痰盂,你昨天晚上怎麼了?怎麼不聲不響就走了?」
「走?去哪裡啊?」韓瑜也滿臉疑惑,「我記得我昨晚一直在家裡啊。」
「你不是上我房間里來找過襪子嗎?怎麼後來找到了又不拿了呢?」弈天更加疑惑。
「哦,襪子啊!我正想問你要的,在哪?」
「喏,地上。」弈天指了指掉在地板上的那雙白襪子,不解地望著面前這個舉止怪異的人。
弈天從床上下來,穿上一套休閑的運動衛衣,穿著拖鞋默默地走進洗手間洗漱。韓瑜見狀也跟了上去,倚在門口:
「下午我們兩個都不上班。不如出去逛逛吧?不是上班就是呆在家裡,也悶壞了。」
「去哪啊?」弈天一邊刷牙一邊問道。
「一個有趣的地方。「韓瑜賣起了關子,神秘地笑笑。
「好吧。」
這天天公並不作美,弈天兩人出門沒多久就遇見下雨,雨越下越大,加之時間臨近晚峰,街上堵得厲害。喧囂的馬路上,閃爍著紅的黃的汽車燈光,時不時響起一陣陣急促的喇叭聲。
擁堵的長龍中,一頭黑色短髮的弈天懶洋洋地靠在一輛公交車的窗邊,劉海傾斜著從額前滑下。他的右手邊坐著的韓瑜戴著眼睛,高高瘦瘦,正襟危坐著,顯得有些焦躁。
此時,面對車內擁擠的乘客和一動不動的車流,兩人均顯得十分不耐煩。
「不如我們下車吧?」弈天建議,他對城市的公交確實已經無可奈何了。
「下車也不行啊,這種情況計程車都打不到。再說了,我們都已經出來了,總不能再回去吧。」韓瑜說完這話的時候,弈天回頭透過車窗望了一眼依然立在身後的兩人租住的公寓大樓,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嘴裡咕噥了一句,這跟沒出來有什麼區別啊。
「痰盂哥,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我們5點出的門,到現在馬上6點了第二個十字路口都還沒過,照這個速度下去天黑我們還到不了普陀公園。」
「不行,」韓瑜撩了撩袖子,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就真不信了,就幾公里路程,它真能給我走上一晚上。
車上的乘客漸漸少了,大多數人的耐性在一動不動的車流面前不堪一擊,紛紛選擇下車徒步行走。
弈天心想,這要是剛一堵上的時候就下車行走,沒準這會也該到地方了。想著想著,他便有些頭疼了,於是靠在車窗上打算小睡一會。車廂里的人比較多,加上擁擠產生的熱氣,縈繞著人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兩人今天冒雨要趕去的地方正是上海盛傳的幾處靈異之地之一——陰陽街。
原普陀公園邊上有一條路,當地老一輩的人都稱之為「陰陽街」。相傳解放前這裡曾住著大批窮人,其中有許多人死後因沒錢安葬就被人挖了個坑草草地埋在此地。時間久了,這裡就變成了亂葬崗。附近許許多多的死嬰也被丟棄在此地。一時間,屍橫遍野,墳頭林立,久而久之,這條道理就被當地人叫做了「陰陽街」。
兩人今天冒雨過來,實在是因為弈天的這個好朋友韓瑜有著十足的冒險精神,非常熱衷於跟市井流傳中的封建迷信勢力作鬥爭。他今天心血來潮一門心思風雨無阻的過來,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早些的時候聽到房間對面的住戶,一名土生土長的本地小姑娘說起一段關於陰陽街的故事,激發了他骨子裡潛藏的冒險精神和不安分的因子,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小姑娘以前也是住普陀公園附近的,聽她所說確確實實發生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這些事情呢還不止一兩個人親眼目睹,可以說在那一帶的居民幾乎都是家喻戶曉的。小姑娘從她的爺爺奶奶這一輩人口中得知,那條街道兩邊都曾是墳地,所以那裡的住戶一到天黑是門窗緊閉,絕對不會讓小孩子出門的。本來在舊社會貧苦郊區墳包林立也是一件比較稀鬆尋常的事情,畢竟以當時的社會條件,在沒有推行火葬的情況下,大多數窮苦人家有個喪事白事屍體都是尋一荒地就地安葬。無親無故的人病死了或者壽終正寢了遇上好心的街坊領居還能給你刨一墳墓,碰上不招人待見的幾人給你一抬就扔到了墳堆里去,這也算是了卻塵世。這種情況多了形成亂葬崗也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可事情怪就怪在這裡,就在亂葬崗百十米開外的地方啊一個鐵道路口,那個鐵道口時常就有車禍發生!你說這事情奇了怪了吧?開開闊闊的鐵道,火車來了汽笛大老遠就聽見了,你躲不就行了嗎?趕上在夜裡,火車的車頭燈幾百米外就晃眼了,怎麼還有人傻的隔三差五的就被碾死了呢?事情更邪乎的還在後頭呢,據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輛老爺車開到了這裡,車子無緣無故的就停在了鐵軌中間。得,車子拋錨了?可車子偏偏就不是拋錨,明明還是打著火,發動機還突突突的響著呢,可卻是像前後都被牆堵得死死的一樣,往前也不行,往後也不動,怎麼著兒都開不過去。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後來就見了報了——一車子的人眼睜睜地看著燈光撲面而來在轟鳴聲中被咆哮如龍的火車從車身當中硬生生撞成了兩截,那燈光照的殘軀斷肢橫飛血肉拋灑漫天,據說第二天早上路過看見這一幕的幾個人硬生生地吐了兩天,就差沒把胃吐出來。
從那以後啊,在那個地方被撞死人便是時常可以耳聞的事情。據說那些事故呢大都還是發生在陰雨天的晚上。說到這裡不免奇了怪了,那地方一根鐵軌筆直暢通,鐵道附近也都是空曠的荒野,沒見有什麼障礙物能夠阻礙視線,哪怕晚上有火車駛來,只要不是又聾又啞大老遠就可以看見燈光聽見聲音的,但是還是有那麼多人躲不過去白白枉送了性命也著實是令人費解。這樁事情在當時一度成為了一大懸案,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當時的市政府還多次派人進行實際勘察,可是前前後後去了幾波人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只能不了了之,臨走的時候在附近立了幾個小心火車的警示牌。
老人們私底下都說,死去的人都是被鬼迷了神智,是要替死的,走不了的。
猛地一個激靈,弈天才從昏睡中醒過來,耳畔小姑娘對於陰陽街的描訴還言猶在耳。
睜開眼睛,腦袋微微有些疼痛,許是車子里有些缺氧的關係。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弈天轉頭看向了車窗外的道路——他想要是這會車子還停在剛才的那個十字路口的話,他立馬一頭撞破車窗就出去了。結果一看才發現,車子這會已經處於高速疾馳的狀態,馬路兩旁不時會有一盞黃色的路燈飛速地滑過向後消失在昏暗的夜幕中。
弈天一愣,兩人這一睡似乎已經睡到夜深,於是連忙推了推一旁的韓瑜。韓瑜的晃了晃腦子,吧唧嘴呢喃了幾句卻沒有醒來。弈天這時忽然升起一種全身冰冷的感覺,他突然發現周圍似乎有些不對勁,車子這時候似乎並不是在鬧市區里行駛,看窗外不停掠過的景象更像是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行駛。馬路兩旁這時候也看不到一盞路燈,借著月光依稀只可依稀看見幾棵扭曲的樹木,粗大的樹榦在黑夜中起舞。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個拱起的小土包,土包林立在馬路的兩側。許多的土包上面還立著八截或是一截的板子……
等等!那是墓碑!墓牌!那些土包竟然是一個個土壘的墳頭!
想到這裡弈天猛地一個激靈,腦門上冷汗一下子涌了出來,立時睡意全無,神志清醒無比。
這時候隨著視野的清晰,無數的墳包出現在了眼前,黑暗中在墳包的後面升起一團團綠幽幽的磷火。磷火微弱的光芒照耀之下之中依稀還可以看到幾頭渾身流膿的野狗在啃食一截截血淋漓的屍骨。其中兩頭鮮血淋漓像是被剝了皮的野狗為了爭搶一截腸子還發生了廝打,呲牙咧嘴地拉扯著那截血淋漓的腸子——
這一幕立時跟腦子裡曾經聽到的情形聯繫了起來——赫然竟是老一輩口中所描述的五六十年代陰陽街亂葬崗土墳林立野狗啃屍的畫面!
弈天一下子臉色雪白,六神無主,腦子裡亂成一片,片刻之後反應過來抬頭剛想喊人求助,卻嗓子沙啞失聲,喊了幾下驟然發現此刻車上就剩下四人——除了身邊的韓瑜,另有一人坐在弈天前方隔了幾排的一個位置上,背對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