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見他不肯說話,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季羨舟垂眸,反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滄琰沒想到季羨舟會突然問這個,她按捺下不快,耐心地回答:「滄琰。」
「滄琰。」他重複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叫她,還是在記住這個名字。復而,他看向她:「你下午來找我要做什麼?」
提起這個事情,滄琰想起來自己的正事,她看了季羨舟一眼,說:「這件事很重要,我必須跟你單獨談。」
「嗯?」他挑眉,大概是指這馬車內只有他們兩個人,正好就是單獨談話的好機會。
「不行,周圍人太多了。」滄琰認真地說,「我必須保障這件事情的絕對機密。」
季羨舟見她這般堅持,也沒有多說什麼。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季羨舟的府上,晃得她幾近昏昏欲睡,她在仙界的時候什麼時候遭過這種罪。
她下了馬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覺得腦中清醒了一些。
季羨舟帶著她進了後院,帶著她到了書房,吩咐了謝褚在附近看著,不許任何人靠近,謝褚領命去了,書房中就剩了她們兩個。
「你要說什麼,說吧。」
季羨舟坐在書桌后的椅子上,他不是那種廢話的人,見著環境適合了便直入話題,多餘客套的話都懶得說。
恰巧滄琰也正是這種不愛說廢話的人,她搬了個凳子坐在季羨舟的對面,想了想措辭,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不是人。」
「嗯?」季羨舟看向她。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話有歧義,連忙否決,「我是仙,天上的神仙。」
「神仙?」季羨舟抿嘴笑了,「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滄琰點點頭,她不懂季羨舟的笑,只繼續說道:「有的,我就是神仙,我是天上的司命星君。」她看著他,「司命星君你知道嗎?就是給凡間眾人寫命格的神仙。」
季羨舟笑得諷刺,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給凡間眾人寫命格?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拼了命過上好日子,只不過是你動動筆寫個故事的事情?」
「這麼想也沒錯……」
他打斷她的話,繼續說道:「你安排好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我們所有的幸福、苦難,歡喜憂愁,只是你一時興起所寫的故事?」
「啊……」滄琰又點點頭,沒覺得季羨舟的情緒有哪裡不對,「不過我命格簿子丟了,而且我發現你和季明越、聞人晞等人的命格被人篡改了,同我當時寫的完全不一樣。」
「呵。」
這次季羨舟卻沒說什麼,只是笑了一聲。
聽出來了季羨舟的不相信,滄琰看著他,篤定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我……」
「咚咚咚咚。」
她正想說,你要不信我現在使個法術,捏個訣給你看看。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進來。」
門外的人是謝褚,謝褚的聲音傳來,得到了季羨舟的同意,他推開門進來,悄聲關上門,這才說道:「主子,那邊傳來消息說,那些死士已經死了。」
「有透露什麼嗎?」季羨舟漫不經心地問。
「沒來得及。」謝褚回答,「還沒開始審,死士們就咬碎了牙后的毒藥。」
「嗯。」季羨舟應了一聲,又囑咐道,「好好照顧那些死士們的家屬。」
滄琰心中本來就有數,這下已經徹底明白過來了:「那些刺客……果然是你的人。」
季羨舟也不否認,點頭承認:「是。」
她看著他:「你就這麼不把人命當回事兒,他們都對你忠心耿耿,你這樣是圖什麼?」
她滄琰,雖然是個寫命格簿子的,凡間多數人都只不過是她筆頭之下的寥寥幾筆,可她如今在凡間,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卻成為了季羨舟的棋子,心裡未免有些看不過去。
「圖什麼?」季羨舟看著她,「就圖今晚過後,皇帝懷疑的一定不是我。」
他說:「古往今來的皇帝心中都是多疑的,只要他有所懷疑,這皇位,不會這麼毫無懸念的有所歸屬。」
季羨舟盯著滄琰,意味深長地說:「事在人為。」
……
滄琰被安排在季羨舟府上住下來了,但說到底,其實滄琰心裡清楚,那日就算滄琰將老底都告訴了季羨舟,可他總歸是不相信的。
那句「事在人為」,分明就是特意對她說的。
可是季羨舟不給她表現自己的機會,之後也沒再見到季羨舟,大概是季羨舟也不大想再見到她了。
也沒有理由再見她。
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裡有些複雜。
自己受的這個傷,其實是可以不必受的。她不懂,為什麼那晚她明明就是去幫他的,然而季羨舟卻在刺客過來的那一瞬間,將她……推了出去。
生生地挨了這麼一劍。
這麼幾天,傷已經好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只要沒有皇宮裡的氣息壓制,她的仙力就足以保護自己,這麼小傷自然痊癒得很快。
可是神仙也是有痛覺的。
她其實有點兒委屈,還有點兒難過。
滄琰在屋裡頭關了半月有餘,這才想要出門去散散心,她住到季羨舟府上這還是頭一次出門。
她轉轉腳溜溜彎,心裡頭沒什麼想去的地方,漫無目的地在他府中轉來轉去,她看見府中的婢女僕人們多少對她有點指點,她有些奇怪,走近去想問問,那些人卻又哄的一下散了。
滄琰一個人站在那兒,有點尷尬。
她安慰自己放寬心,轉了一圈,溜到了庭中,庭中心有一個湖,恰是花開的日子,幾尾鯉魚在裡頭游來游去,滄琰興緻一下子來了,提著裙子小跑到湖邊,手一晃施了個法,一盤糕點就出現在手中。
她一點一點地捏下來,然後往湖裡頭灑,那幾尾鯉魚就轉轉悠悠地遊了過來,不多時,她的手底下聚了一群鯉魚。
滄琰就這樣度著時間,一晃就是一個時辰,她也不覺得無趣。
她本來就是耐得住靜默的人,她在仙界的時候坐聽天命,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抵上人間就不曉得是多少年。
「你在做什麼?」
一個小姑娘脆生生地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