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遺憾而終
匕首在竇扣的臉和脖子之間遊走,當一切變得如此容易的時候,於書嫻反而覺得不能讓竇扣死得如此痛快。
「你想從哪裡開始?」於書嫻得意的表情里也參雜了莫大的哀傷。
竇扣異常冷靜:「我體內無功法,即便喚出麒麟,它也打不過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竇扣的誓死不屈讓於書嫻大怒,她猛然握起竇扣的右手腕按在地上,匕首一揮,切下了她的食指,血濺衣裙,觸目驚心。
痛!好痛!
竇扣蜷緊身子,捂著傷口,渾身抖得厲害。
她可沒想過是這樣的死法。
於書嫻面容扭曲,幾近癲狂,她又捏住竇扣的臉,一刀劃過整個左臉,見竇扣痛到失聲,她不禁大笑:「哈哈哈……這就受不了了?才剛開始而已!」
接著右臉一刀,額頭一刀……當竇扣整張臉血肉模糊,於書嫻刀鋒下移,狠狠刺穿琵琶骨。
竇扣想要掙扎逃開,於書嫻又抽起匕首,猛的插入她的腳踝,深深扎進泥土裡……竇扣近乎昏厥時見於書嫻被突如其來的法術打飛了出去,她忍著劇痛拿起地上的碎瓦用盡最後的力氣把手腕割開。
不能前功盡棄,今日一定要脫離這副身子。
「姐姐!」荼青飛奔而至,跪在竇扣身側,嚇得說不出話來。
鍾離阜立在十尺之外,靜如雕塑,面如土色。
他不過是離開了半晌,他不過是怕她在凡間無力自保,便去幽谷尋了荼青來,他不過是怕她不好跟婢女解釋,所以用法術消去了昨夜的印記。
竇扣無力思考其他,她示意荼青靠近,翻開荼青的手心,寫下:莫憂,吾將回。
「扣……扣兒。」鍾離阜口中艱難,他看著倒在血泊里抽搐不已的竇扣以及那被她自己割開,鮮血直涌的手腕,竟六神無主,腳下如灌了鉛一般。
她該有多痛……
昨晚她將身子予了他,答應了做他的妻,他仿若重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活著,終是明白了何謂沉迷,何謂痴纏。
他不會讓她死,只要破除她體內封印,元神便可重化而生。只是禁滅封印屬最上層禁錮之術,若強行毀之,輕則傷及真元,重則灰飛煙滅,他到底該怎麼做?
荼青不解鍾離阜為何無動於衷,姐姐都快死了,他卻看起來一絲異樣的情緒都沒有,如此不堪託付的冷血絕情之人,她真為姐姐感到不值。
竇扣眼角瞥著鍾離阜,暗嘲:就連我的死也沒能讓你動容,屬於竇扣的一生竟是如此遺憾而終。這樣也好,即使不能讓你記得我的其他種種,但是我死前如此不堪的模樣總能在你心裡留下印記,當是你欠我的懲罰。
看了好久戲的藍淵從某一棵樹的枝頭飛下,一臉從容走向竇扣,經過於書嫻身側時,她看都懶得看一眼,只用指尖輕輕一彈,而後見於書嫻突然自掐住脖子,面上表情痛苦萬分,雙手越鎖越緊,指甲陷進肉里,在一陣掙扎后窒息而亡。
藍淵又施法消去竇扣身上以及地上的所有屬於她的血漬,朝鐘離阜諷刺道:「所謂冷血無情,道貌岸然,你真是無人能及。我說過若是你讓我家扣兒再受到傷害,我定會平了你的陰山,看來鍾離仙尊絲毫不放在心上,既然你視她如螻蟻,想必我若殺光你陰山的所有生靈,你也都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倒也罷了,都是些無辜的性命,何必因你消隕。」
藍淵蹲下把竇扣抱在懷裡,溫聲道:「別怕,不痛了,你安心睡吧,藍姨這就帶你走。」
竇扣終是舒心而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前目光緊鎖鍾離阜,直至被藍淵拂下眼臉。
鍾離阜變出孔雀扇,看著藍淵沉聲道:「既是我陰山的生靈,怎能讓你帶走。」
藍淵輕輕把竇扣放在地,起身道:「若說起來,扣兒是我歃血盟約之主,鍾離仙尊覺得我有無權利帶她走?」
鍾離阜無心爭辯,正要出手相奪,然見竇扣的屍身緩緩被五色光華圍繞,接著瞬間消逝,找不到半點痕迹。
荼青喜上眉梢,隨即化作靈蝶飛去。
藍淵想到日前竇扣在荒宅里對她說的話:當初南華之所以將我的元神放入竹山,因此地鍾靈毓秀,物寶天華,我那消散萬千的元神才得以在十餘年間復原。此次若我死去,藍姨可否去落孤城西北方二十裡外的大片竹山中尋我,元神重化最為虛弱,若有藍姨相護,扣兒定能安然無恙。
藍淵化作青耕,抖開尾羽,飛進雲霄時又回過頭看了看鐘離阜。
是她看錯了嗎?此時的鐘離阜竟面容哀傷地看著竇扣消失的地方,雖是唇語,藍淵卻還是看清了從他唇間輕蠕的『扣兒』兩字。
青耕神音劃破天際,藍淵留下讓鍾離阜為之一顫的話:「此後來生,她終不會再見你,終不會再記得你,心裡也終不會再有你。」
青漠庄。
凌央剛進庄,就被傳去禁閣,凌尋似乎早已在庄門口等候,一見著人便匆匆迎過去,跟在凌央身側一同朝禁閣走。
她擔憂道:「昨夜禁閣那邊很大的動靜,漫天獸嘯一夜未絕,剛還有呢,現在突然就停了,父親不讓我過去,也不說出了什麼事。」
凌央安撫她:「你先回房,我去看看,晚些時候來告知你,有事還有我和父親呢,不要擔心。」
凌尋眉頭緊皺:「怎會不擔心,我出生到現在,別說是我了,哥哥也從未見過禁閣有此異樣吧,我總覺得非比尋常。」
凌央摸了摸她的頭:「聽我的,回去等消息,別胡思亂想。」
凌尋勉強應下,目送凌央而去。
禁閣外圍派了好多下人守著,其中一人一見凌央,馬上打開大門,朝里傳報:「去通知莊主,少主到了。」
凌肅芒立在台階下,抬頭看著四方神獸石雕。
凌央走到父親身後,順著視線看了看,卻看不出有何異樣,便問道:「父親,到底出了何事?」
「若我猜得不錯。」凌肅芒神情凝重:「麒麟主歿了。」
凌央一時沒反應過來:「父親說笑呢,我剛與竇姑娘拜別而來。」
「不止如此。」凌肅芒轉而對著凌央道:「昨夜她破了身子,毀了約定,致使神獸遷怒,本以為此次我凌家在劫難逃,卻不想就在一刻鐘之前,麒麟突然歸位,也就是預示著它需重新擇主。」
「失身?歿了?」凌央詫異:「不可能的,幾個時辰前我見她時還好好的,父親是否估錯了?」
「暫且不論,你可還記得禁閣預言中的上谷蝶?」
「記得。」凌央頷首。
「預言既出,禁閣會一直開啟直至所預之事了結,有何動向便會直接呈現於石冊之上,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凌央懷揣不安,入了禁閣,由上俯視格外清晰,只見石冊之周光華不減,石冊之上『涅槃歸,三界亂』六字赫然在目。
凌肅芒亦走了進來,站在凌央身側憂道:「神族法力非我等能殲滅,縱使凡間各方能人聯手也未必能製得住她。」
凌央突然想起師傅說過的話,便道:「如果此人身不由己,非故意而為,難道也要致其於死地?」
「若真如此,當初慧燈大師說把她囚禁於封元池,也許是她最好的去處。」
從禁閣回到房中,凌央心裡一直不安,他讓人簡述事由於凌尋后,第二日又匆匆拜別父親,回到了落孤城。
藏芳閣門樓正中的牌匾已不是如煙二字,讓他更是不安。
凌央走上前去,不意外被一個花娘纏住:「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瞧見……」
凌央指了指牌匾,打斷她:「我記得昨天還是如煙姑娘的牌子。」
花枝招展的女子眨巴了幾下眼睛,想了想:「公子記錯了吧,我們藏芳閣沒有叫如煙的姑娘。」
此話已然讓凌央的不安到達極點,掙脫女子的糾纏后,他找了一個無人之地隱身進了藏芳閣,發現昨日竇扣住的房內現在坐著另一個女子,伺候的人卻不變。
凌央又急奔回鳳來客棧,發現祈山一眾人等也已不在,喚來小二,只說是於昨日退了房。
十日比試還未結束就離開,看來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