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不是她
南華宮的夜空中從來不缺星月,入夜無需燃燈,銀輝撒滿宮闈,景甚怡人。
所以才不止她想出來逛一逛,那山楂樹下已有人捷足先登。
長衫曳地的男子披一身星輝背對著桑虞站在樹下,身型高挑修長,散在身後的長發被風吹斜去一邊。
驚覺冒失,桑虞悄悄朝後挪步。
鍾離阜轉過身,手中捏一顆紅果,朝桑虞柔聲道:「很甜,快過來嘗嘗。」
桑虞訝異:「怎是你?」
鍾離阜閃身至桑虞面前,遞上紅果:「我為你挑的,這顆果大色澤也好。」
桑虞看著那顆確是又大又紅的山楂,猶豫了小會兒還是伸出手去接了過來,而後回以一禮:「我就不打擾仙君了,告辭。」
就上次總結的經驗,這人功法高,腦袋傻,見人就親,親了就跑,實在不是什麼正經神仙,雖不知南華何故與這人有了交集,反正她是不想與此人再有交集。
鍾離阜一揮袖,設下法障攔住了桑虞的去路:「我有話同你說。」
桑虞心中一把火提了起來,好歹她也是神族之尊,連天帝都要以禮相待,這人毫無章程禮數罷了還三番兩次攔她去路,實在氣人。
「仙君此舉怕是不妥,我老人家年紀大了,萬一被你嚇出個什麼毛病,回頭你對南華可不好交代。」桑虞不掩怒意,橫眉冷對。
鍾離阜卻笑了:「你如今的性子和之前比起來真是判若兩人,不過這樣的你也挺好。」
「這就是仙君要同我說的話?」桑虞對凡界的過往無特別執著,即便是真的忘了什麼人什麼事,不過短短數年光陰,這人都位居神尊了,到底有什麼看不透放不下的,連她重化新生了都還要來糾纏。
鍾離阜突然蹙起了眉,目光灼灼:「為何與其他男子親近?你說過只對我如此。」
「其他男子……」桑虞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後忽然斥道:「你窺視我!」
「你和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相擁,談何窺視。」
「我竟不知尊位之神連非禮勿視的道理都不懂!」桑虞怒火攻心,一招破了法障,轉身就走,她怕再呆下去,就要在別人家裡動粗了。
鍾離阜閃至桑虞身前,又伸手攔住,神情嚴肅:「我說過你已是我的妻。」
「你住口!」桑虞風度盡失,退後一步化出長劍,口吻生冷:「讓開!」
鍾離阜未曾想玄雲宮裡那個在他跟前溫順乖張的小丫頭有一天竟會對他怒言相向,白刃相對。
如今的扣兒記不得他,心裡也沒有他,他以為至少可以重來,一如幽谷崖上的一見傾心,或如玄雲宮內的久伴生情,他都可以和她重新走一遍。
又想起那日扣兒在於府死去之時,眼神里滿是悲怨,也許是潛意識裡不想再與他有糾葛,致使重生后對他格外排斥。
但是不管多難,不管是崖上的蝶音還是玄雲宮裡的竇扣,亦或是此時站在身前的桑虞,他都會找回來。
「扣兒。」鍾離阜不顧桑虞怒火,又靠近幾步。
桑虞把沒來由的心悸拋諸腦後,對著那伸過來準備觸她的手打了一功法出去,連著身子把鍾離阜震退去數尺。
只聽她冷冷道:「我喜歡親近誰就親近誰,何時輪到你管束,我雖不記得凡界的竇扣與你有何糾葛,但竇扣已死,我桑虞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讓你口頭玷污,勸仙君也莫要糾纏,我已心有所屬。」
鍾離阜袖下的手臂生疼,卻不及桑虞此番話扎在他心裡的疼。
見鍾離阜臉色瞬間陰冷下來,桑虞吞了吞口水,底氣瞬間少去一半。
緊接著鍾離阜朝她快步走來,桑虞又凝聚功法再次出擊,不想被鍾離阜一招反制,生生壓下了她的靈力,還把她緊緊困在懷裡。
桑虞氣急敗壞:「你放開我,這裡再怎麼說也是天界,容不得你胡來。」
「若我執意胡來,誰能耐我何?」
話音還未落桑虞就被人打橫抱進了卧房,放在了榻上。
「你要幹什麼?!」她眼睜睜看著鍾離阜欺身而下,奈何靈力被壓制,毫無反抗之力。
然鍾離阜只是埋頭在她耳畔低喃:「師傅從小教導我,情愛為修行中的大忌,最易衍生心魔惡念,我便自小苦修寡淡心境,連師傅逝去時也未心痛動容,自掌管陰山以來,玄雲宮萬年如一日,我甚至不記得上一個住客是妖是仙,是男是女,直至有一日南華送來一個小女娃,她依賴我,戀慕我,多年來守著心思從未讓第二人知道,不知從何時起我心裡亦有了她,當我想要回應她的心意,當我想要好好護著她,她卻猛然離我而去,連一句訣別之詞都未曾留下。」
此番話說得甚是傷情,讓桑虞不知是該繼續怒言相對還是該予以安慰。鍾離阜口中所述的曲折情事真是比落孤城的說書先生還說得精彩,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桑虞輕咳一聲:「仙君可有認真看看是否尋錯了人?」
鍾離阜對此不回應而是單手解開桑虞的衣結,繼而有些使性道:「你若清白給了我,心裡便只能是我了。」
桑虞本就衣著單薄,這一扯難掩春光。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竟不知反抗,反而……還有些許期待?
直至唇上溫熱,才稍稍拉回桑虞的理智。
她又被親了!
不過這感覺越發熟悉,突然腦中閃過一些零散的讓人羞紅臉的片段,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腦中一直迴響,時而高亢,時而嚶嚀。
「大叔……」桑虞雖被人封住了唇,說得含糊,可還是讓鍾離阜喜出望外。
他撐起身,看著桑虞欣喜道:「你再喚一次。」
「大……叔?」
「想起來了嗎?」
桑虞定睛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絕美面容,輕輕蹙起了眉。
剛才腦中的片段現下一掃而空,她仍舊回憶不起,卻已然接受了自己與鍾離阜在凡間確有糾葛的事實。
「我有話想說,你先放開我。」
鍾離阜也不為難,他直起身坐在床畔看著桑虞,莞爾而笑:「你想說什麼?」
桑虞重新整理好衣著,下了床走到窗邊坐下,神色肅然:「仙君既已是神尊,何以執於凡事?即便你我二人有過什麼,僅是短短几年,於你不過彈指一瞬,仙君這般糾纏未免有失身份。再者世間女子千萬,仙君大可不必在我這顆歪脖樹上掉著。」
「扣兒……」鍾離阜無奈。
桑虞伸出手打住:「我叫桑虞,不是你的扣兒,還是那句話,我已心有所屬,望仙君莫要糾纏不休。」
鍾離阜非但不惱還保持著笑容:「你不會喜歡上別人的,不管忘記與否,你的心終究只認我。」
桑虞啼笑皆非:「仙君未免……未免太過自以為是。」她起身要走,回頭又道:「恰巧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嘴臉,我雖打不過你,但也不會乖乖就範,更不要妄想我會屬意於你。」
「身由心控,你剛才回應我的親吻就如那日的扣兒一般無二。」
桑虞在門邊停下:「不知仙君修的何派道法,竟如此淫穢。」
鍾離阜不顧調侃,看著她的背影淡淡道:「我傾心於你,故想親近於你,故不願你親近別人。」
直白的情話讓桑虞的心仿若被針扎了一下,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生出酸澀痛楚之情緒,實在是莫名,她微微側頭用餘光瞥了一眼鍾離阜,咬唇說了一句「恐怕我得辜負你的心意了。」后逃命似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