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祁山師祖
隋何問小五道:「你說你看到已故之人進了梅園?」
「伯……」小五又打算反駁殷伯珩沒有死,但在看到桓奕搖頭暗示后把話憋了回去,咬唇回了個『是』。
「剛已讓弟子去梅園裡確認過,並無他人,你做何解釋?」
小五嘀咕道:「長了兩隻腳,能進去當然也能出來……」
隋何不悅,「你這小妖可知即便是我和掌教都不一定能避開梅園的警戒術法,更何況是祁山外門弟子。」
「我哪知,反正我就是看到有人進去了,信不信由你。」
「那好。」隋何起身,「既然你如此篤定,那我便親自去查證一番。你今日之過,勢必要給堂外的若干弟子有個警示。」說完大袖伸開,在眾人來不及反應下,指尖一彈就把化為原型的小五收入袖中。
竇扣驚愕,正要出聲卻被桓奕伸手攔下,「放心,小五不會有事。」
桓奕知道隋何師兄是個只要弟子犯的不是大錯特錯他都睜一眼閉一隻眼的為人。再看鄔落英一副你隨意就好的樣子,應是也不想太過計較。
「掌教師弟,你怎麼看?」隋何把堂下押人的兩名弟子遣了出去后,問道。
鄔落英想了想,「師兄先去查證,我同子淮有些話要講。」接著又看向桓奕二人,「桓師弟和師侄先回房休息吧。」
隋何應聲而去,桓奕也領著竇扣退了出去,待堂下只剩辜子淮一人,鄔落英站了起來,走到辜子淮面前,蹙眉問道:「是你?」
辜子淮低頭一跪,「師傅,徒兒有錯。」
「你師公自小疼愛你,常把你帶入梅園親授,裡邊的一切你比為師都還清楚,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枉顧門規,隨意讓人出入。再者你那外門徒兒已魂飛魄散,你既救了他回來,必是用了禁術,你難道不怕修為盡毀,損陽折壽?」鄔落英越說越痛心,「真是枉費為師對你多年栽培!」
「禁術並非徒兒所使,師公……師公他看徒兒那些日子憂鬱不已,便問原因,徒兒對師公從無隱瞞,便告知了殷伯珩之事,後來師公向徒兒要了殷伯珩入門時的發契,徒兒當時並不知此舉何意,只當是師公的吩咐就照做了,三日後徒兒再見師公時,看到殷伯珩已回歸完好肉身躺在床上了。師公告訴徒兒是因為知自己時日不多,能用畢生修為救回一個心善的弟子,也算死得其所。」
鄔落英一聽,更是來氣,「你師公真是老糊塗了!」
此時有弟子匆匆進了堂來。
「掌教真人,護教讓我來通知您速去梅園。」
鄔落英與辜子淮四目相對,各懷心事,接著鄔落英大袖一甩,匆匆而去。
辜子淮起身把那通報的弟子招了過來,「你去山門前讓負責招新弟子的師兄暫停今日的入山人數,然後讓期羽師兄派弟子把梅園外圍都駐守起來,禁止任何人進出。」
那弟子領命退下了。
辜子淮眉間深鎖,傳聞以物還陽之禁術乃是以命換命之法,不但折損施術者的福澤陽壽,還會牽連血親友人,而且所謂以命換命並非是用施術者命來換,而是隨機取走還陽人之後所接觸的任何一個人的性命,無征無兆,突然病歿,這些是後來他去藏書閣翻閱許久從一本古籍中得知的,亦不知真假。
當然辜子淮希望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不然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心中難免留下遺憾。
今年梅園中的臘梅開得格外好,園中無雪自白,零零散散的隨風飛落,景緻甚好。
雲檜一身素色駐足在一株粗大的梅樹下,指尖捻著一瓣雪白,靜默許久。自他救了殷伯珩回來后,不過數日,原本歲月未染的素麵上漸漸浮出了皺褶,原來年華竟是如此易逝。
他若想藏著一個人,縱使整個祁山的弟子都入園來尋,也未必得其蹤,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況且無謂隱瞞,此事終究是要給出交代。
記得多少年前,每到這樣的寒冬,璃兒都會燉紅糖薑湯送來,雖是簡單的湯品,可至今再也沒喝過如此好喝的薑湯了。即使瑤兒縫製的棉外衫穿好些年都不損,可每年還是會縫新的給他,外衫的棉花里還有淡淡的梅花香,瑤兒說,縫製衣衫的布料都會用梅花瓣浸泡半月有餘,真是有心的孩子。他從未覺得藏書閣的書多,可自奕兒走後,再也沒有弟子如此心細,能把書籍整理得僅僅有條,這些年他要看什麼書,總是要尋上好些天才有結果。
「師傅。」隋何站在三米外,語氣帶了些為難,「此事還等掌教師弟……」
「不過七日。」雲檜鬆了指上的梅花瓣,看了一眼匍匐跪地的殷伯珩,「為師將長辭,此人為為師所救,禁術亦為師所使,他人無力阻攔,不必問責。」
「您畢竟是祁山祖輩,此等做法確有不妥,眼下新弟子眾多,恐謬種流傳。」
雲檜莞爾,不予否認,卻轉了話鋒,「子淮跟為師說你桓師弟回來了。」
隋何點了點頭,「是。」
「可有安心住下來?」
「桓師弟收了個女弟子,兩人和一女客暫住在靜思居,徒兒也是剛剛才得見,只不過多年未見,桓師弟依舊不改張揚個性,剛還和龍師兄鬥了一陣嘴。」
淺笑的面上帶了些抹不開的滄桑,雲檜輕嘆,「性子還是轉了些,至少肯收弟子了。」
隋何亦嘆道:「是呵,那時死活都不收弟子來著,說什麼沒空教,怕誤人子弟。」
此時,鄔落英匆匆進了園來,先是看了隋何一眼,接著朝雲檜行禮道:「師傅。」
正還要說什麼,被雲檜搶了話道:「今日為師心情甚好,想把心中沉了許久的一番話道出以了卻此生遺憾。至於這跪地之人,他並無過錯,仍屬子淮之徒,罪責在為師,待為師歸去之後,自向祁山先祖領罰。」
鄔落英和隋何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心裡多少能猜到雲檜想說的是什麼,只是當年的是非因果一直是師傅的心頭刺,大家都盡量避而不談,不想時至如今,師傅仍耿耿於懷。
「外面霜寒露重,師傅有話回屋再說吧。」說完這句鄔落英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殷伯珩,又對他道:「你起來先退下。」
「是。」殷伯珩起身朝三人都行了一禮后,出了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