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離開樓蘭
樓蘭國的大祭司同一名時常帶在身側的司女突然失蹤傳遍了整個國家,再過十天便是祭天求雨的日子,沒了祭司該如何是好,天神定會遷怒。
人民的恐慌牽動著王室安寧,影響著商貿的穩定,樓蘭國王派人翻遍了整個沙漠都徒勞無獲,無奈之下只能先隨便讓一名司女出來暫代大祭司之位以安撫民心。可誰都知道,拜玲耶是會仙術之人,輔佐了樓蘭三代王,百年過去了,依舊面容不改,膚脂如雙十少女,樓蘭人民把她當做信仰,並以此為榮。如今這空有頭銜的大祭司毫無任何神力術法,如何庇護王室,如何祈福人民……
今日大臣們無外乎又是一眾的愁眉莫展,非但毫無任何關於拜玲耶的消息,甚至火上澆油的周遭動蕩絡繹不絕。
王早早退了朝,一個人來到塔頂小酌,未到午時,日頭還偏,陽光從柱間溜了一小撮進來,王挪了挪,起身走到了離光最遠的位置。
「阿迪里……」王后熱娜遣了侍女,走到王的榻側跪坐了下來,把桌几上的空杯斟了八分滿,「喝完這杯該回去了。」
王不語,只是看著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光束,然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熱娜見王未有動作,便又道:「我命人來上帘子。」
王摁住熱娜的肩膀,淺笑道:「你說,我違背會怎麼樣?」
熱娜撫了撫王的手,吹響了哨笛,接著見十幾個侍女手腳利索的把每根柱子中間都架上了嵌以若干夜明珠的玄色綢布,把原本空蕩無牆只有八根大柱的塔頂圍得嚴嚴實實,雖透不進一絲光,可那若干夜明珠的光華分外皎潔,堪比白晝。
架綢布的整個過程用時不過半刻鐘,想來做這個動作習已是習以為常了。
待侍女退下,熱娜搖了搖酒壺道:「阿吉從中原帶了一些酒釀回來,雖不及我們樓蘭的美酒,但也挺新鮮爽口,我讓人拿一些過來吧。」
王搖搖頭,拍了拍身側的位置,「不喝了,你陪我說說話就好。」
熱娜起身而坐,目光柔情,「阿迪里……」
王伸手順了順熱娜的頭髮,柔聲道:「我知道一直以來你和拜玲耶關係不和,如今她走了,對你來說是好事。」
熱娜握住王的手,憂道:「我同她的個人恩怨怎能和王的身體相比,樓蘭君王代代受制於遠古夜神的詛咒,永遠臣服於黑暗,永遠不能接近太陽神的光華。然而大祭司卻能用術法讓您白日出行,免於日照。」
「我從來都看不透拜玲耶,當初也曾想為了一己私慾,為了讓自己永遠不再畏光,將她納入後宮,綁在身邊。卻不曾想會傷了你的心,也不曾想她竟會拒絕。」王嘆了一口氣:「也是啊,如此不尋常的女子又怎會屈身於此。」
「她不屑的卻是我一生的歸屬,不管誰會離你而去,阿迪里,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說到這熱娜突然想起上次阿吉所說的治畏光之法,雖然這不是病症,可如今沒有了拜玲耶,只要是法子都要試一試。
送王回宮休息后,熱娜喚來了阿吉,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如果沒有把握,他不會貿然進言。
「你從何處得來的方法?」熱娜問道。
「阿吉遊歷天下,結交了不少能人異世,這本上古神卷是阿吉的朋友從山神書殿中尋得。」阿吉從架上抽出其中一卷《巫經》,「雖說是複寫本,卻也是十分難得。」
阿吉把捲軸在桌上攤開,指著某個地方,「母親請看。」
熱娜看向所指,卷上確是有清楚記載破除各種遠古詛咒的方法,至於有沒有效果,無從考究。
「我記得你當日提到的三樣罕物。」熱娜想了想道:「天竺聖水對我來說不難,至於其他兩樣……」
阿吉欣喜道:「母親肯信阿吉真的是太好了!阿吉一定會幫父王解除詛咒。」
熱娜見阿吉如此信誓旦旦,想起他還小的時候,嚷著要父王陪他去沙漠獵長耳狐……
阿吉:「母親,為何父王從來不陪我去沙漠,甚至連打仗都不出去。」
熱娜摸著他的頭:「因為對你父王來說,天上的太陽是比敵人更可怕的東西。」
阿吉皺眉撓頭,「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父王不怕太陽嗎?」
熱娜笑得無奈,「那等阿吉長大了,去找那個辦法好嗎?」
……
「祭司大人……」於書嫻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剛下過雨,樹林里的路坑坑窪窪使駱駝車顛簸不已,於書嫻被搖晃得都要吐了,一看身側的秦殊瑤依舊閉目養神,神情泰然自若。
為了掩人耳目,她們換了普通裝扮,買了輛駱駝車,混在單桓的商隊里連續趕了十天的路,終於出了沙漠。
於書嫻不知道為什麼秦殊瑤會帶著她突然離開樓蘭,也不知道為什麼秦殊瑤一夜之間在外貌上變化如此之大,連那詭異的喉結也不見了,烏黑長絲,面色紅潤素雅,和之前那一頭妖冶紫發,一副瘮人白膚比起來,現在這幅模樣倒是平易近人了許多。
「好看嗎?」秦殊瑤睜開眼。
於書嫻對她還是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脖子細聲道:「比之前好看。」
秦殊瑤笑了,嘴角陷下兩個梨渦更添一分柔美,「你倒是直言不諱。」
「祭司大人……」
「記住,從今以後我不再是拜玲耶,我叫秦殊瑤,你喚我做師傅。」
於書嫻點點頭,喚了聲:「師傅。」
不過心中難免諸多疑問,也不知當不當問出來,當初木菁姐姐為保她性命把她送到樓蘭,既然是姐姐的師傅,自然也是她的師傅了。
「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帶你一起走。」秦殊瑤見於書嫻沉默,主動問道。
於書嫻搖搖頭,「師傅可否跟我說說木苓。」
秦殊瑤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偏頭看向沙漠消失的方向,回憶道:「她姐妹倆是我從市集上買來的別國罪奴,如果此行賣不掉,回國后將會被處死,木菁求我救她妹妹,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那時心血來潮就兩個都買了,她倆確實很忠心,是兩個被信仰所束縛的靈魂。」
「木菁姐姐好像很疼愛這個妹妹。」於書嫻想到木菁姐姐三番兩次捨身救她,心中感慨不已。
「我與她兩姐妹相處十五年,兩人的性格迥異,大不相同。木菁好鑽研術法,勤奮上進,而木苓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對外面的世界一腔熱誠,後來木菁又來求我放木苓自由,反正我留她倆在身邊也沒多大用處,便把賣身契約無償還給了她們。有時候我會想,如若當初我沒有放她兩姐妹走,這樣木苓也不會……」
驟停的駱駝車打斷了兩人的交談,於書嫻伸長脖子看向帶頭的商戶,車上跳下來兩個男人正和一小廝說著些什麼,從神情來看,似乎遇到了麻煩。
「師傅,要去打聽嗎?」於書嫻縮回腦袋。
「木菁告訴我,你的家鄉是落孤城。」秦殊瑤看起來並不在意發生了什麼。
於書嫻撓了撓頭,有些意外,「嗯…不過師傅怎麼突然說這個。」
「走出這片樹林,繞過前邊的山就是落孤城,可想回去看看?」
於書嫻頓時心下五味雜陳。
這時,從帶頭的商戶那邊傳來叫喚:「山那邊的城鎮感染了瘟疫,路線改從山的另一邊繞去下一個城鎮。」
秦殊瑤淺笑,「書嫻,你去跟領頭的只會一聲,道個別。」
「落孤城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既然有瘟疫,就不要去了吧。」於書嫻以為秦殊瑤是顧及她的思鄉之情。
「算算日子就這兩天,他們應該都到了,總該是要去敘敘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