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如煙如雲
「姑娘,劉媽媽說您在這不能用自個兒名字,便給您取作『如煙』,以後由奴婢照看您的飲食起居,有事您吩咐一聲就行,奴婢叫小桃。」
竇扣被小桃引去匆匆見了一眼如眉,衣鮮妝艷,口吻不善,隨便敷衍了幾句就把竇扣打發回來了。
不過劉媽媽給她安排的廂房倒是丹楹刻桷,絲毫不馬虎。
竇扣在房內轉了轉,口中念道:「往事如煙,執念如雲,風過即散,勿留於心。這個名字我很喜歡,替我謝謝劉媽媽。」
許久得不到回應,竇扣轉過身來,瞧見了小桃身邊的凌央。
「你瘋了嗎!?」凌央壓低聲朝竇扣吼道。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旁邊一動不動的小桃,好久沒使定人的術法了,可別出岔子。
竇扣不以為然:「大驚小怪。」
凌央怒氣沖沖:「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快跟我離開!」
「我當然知道。但是凌央,你師傅只讓你監察,可沒說你可以干涉。」
「小豆子!」凌央氣急敗壞:「這可是煙花之地!女子即便是在這裡做婢女也是不清不白的!你以後還怎麼嫁人。」
竇扣噗哧一笑:「我身上有麒麟契約,也答應了你父親一輩子守貞,自然不會嫁人,你不會以為我真要做花娘?」
「我自是知道你不會,可父親那與你的約定,切不可當真,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畢竟是我凌家的事,怎能讓你一個外人擔著。」
「先不說這個,其實我來藏芳閣是因為這裡南來北往賓客不絕,形形*各有不同。人心,人性,天地乾坤,可謂眾生百態皆在此。」
凌央意外:「你想贏?」
竇扣搖頭:「全當磨練體驗。」
凌央見竇扣意已決,不再勸說,轉而關切道:「我也不能時刻在你這,萬一遇著險,別怕暴露身份,把麒麟喚出來保命要緊。」
竇扣點點頭讓凌央放心,心下暗忖:既然封了大家的功法,想必一切皆在掌控,若真有險,怕是輪不到她喚小麟,自會有人前來相助,總不能讓弟子比試期間死在外邊,大損仙門名聲,剛還擔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現在凌央一來反而提醒她了。
待凌央隱去,定如雕塑的小桃突然渾身一顫,回了神,但還是有點發矇:「姑娘剛有說什麼嗎?」
「我喜歡如煙這個名字,替我謝過劉媽媽。」
「那姑娘對此處可還滿意?」
「優雅舒適,再好不過。」
小桃欠一欠身:「奴婢這就去回報劉媽媽,姑娘您先休息,晚些時候,奴婢再送晚膳過來。」
魔宮。
亭台樓榭,花繁綠茂,縱誰看了,也無法把這一處和冷冰冰的魔宮大殿聯想在一塊去。
二人對坐,沉默飲茶。
魚夜容捻起飄落在桌邊的花瓣放入茶水中,懶懶開口:「魔君有話直說無妨。」
季忘笑道:「這裡真讓人心曠神怡,長居於此定是極為舒適的,忘卻所有,與世無爭。」
此話暗指為何,魚夜容並非不明。
她悠閑飲下那杯花瓣茶后才緩緩接話問道:「魔君怎的突然急了?」
見魚夜容如此坦然,季忘便挑明:「當初你說去玄雲宮尋鍾離阜的軟肋,不知尋到有無。」
「自是有的。」
「那想必你心中已有對策,何不道出一同探討。」
魚夜容淺笑:「尚未有十足把握,但我那個師弟一向墨守成規,接下來若真如我所謀,不管他如何做,他都免不了大傷元氣。」
人直接殺,誰都可以救,若是觸仙門死規,偌大的祈山,千萬年規制,豈能為一小輩破除,只要到時候牽制住藍淵,誰都救不了那小丫頭。即便鍾離阜無動於衷,竇扣之死定也能傷他心神,若鍾離阜逆天而行,出手相救,那懲劫躲無可躲,尊位之劫非同小可,即便死不了也會成廢人,到時候都不用她動手,季忘要殺要剮輕而易舉。
「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也不多問,只希望魚姑娘所行所想皆以大局為重,勿要忘了你我約定。」
季忘說完告辭,又被魚夜容喚住:「聽說你失了一名護法?」
這在魔宮不算秘密,季忘點頭。
「有一神族與世無爭,靈法薄弱,是上古遺支,不屬三界。」
「何意?」
「其體內元丹可比那些個凡人的魂精來得有用多了,殺他們既不會被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討伐,也不用費太多精力。」
「魚姑娘倒是對我瞭若指掌,不過若魚姑娘說的是幽谷蝶族就免費口舌,我族與其有共存不犯之約,自然不會為了一己私慾毀約屠族。」
「殺一個和殺一百個都是一樣,你手上的血已經洗不掉了。」魚夜容聳肩:「本就是一群無關緊要的族群,幽谷一方連著魔界數十里煙林,一方銜接陰山,陰山之巔通天門,若將來攻上天界,幽谷無疑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絕佳之處,那些對幽谷熟門熟路的小精靈,雖不足為懼,可星火可以燎原,若它們到時偏向天界,總歸是於我們不利,既然這樣,倒不如現在防範於未然。」
「我想魚姑娘有所誤會,我從未打算侵犯天界,也從未想過取而代之甚至是三界大統,至於修繕魔門之神石,如若我們以鍾離阜為條件,相信天帝不會因為一顆於他無用的石頭而不顧鍾離阜性命。」
「魔君未免太小看我那師弟。」
季忘似笑非笑,留下一句:「我相信魚姑娘的能力。」
魚夜容又接下一瓣落花放入杯中,面無表情自語道:「我可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管做什麼,過程跌宕起伏才有意思,不然漫漫歲月多無趣。」
自瘟疫消退後不過三日,落孤城日漸喧鬧起來,路過的商隊見沒了瘟疫也都陸續進城停駐,熱鬧景象不亞於以往。
藏芳閣門口七八個壯工正忙碌著在門樓正中換上最新的花娘牌匾,站在下方的劉媽媽揮著手巾指揮:「左邊一點!歪了!歪了!……」
嘴裡喊不停也不忘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只見她一個側身,馬上換了一張堆滿笑的恭敬臉快步朝一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劉媽媽一口白牙之差沒笑到掉出來:「這是多久沒來了喲!今個兒吹的什麼風,把您沈員外給吹來了!上次您讓我留的幾壇石凍春,一直放著呢……」
沈員外靠近劉媽媽,附耳問:「不說別的,我聽說有一位新來的美人?」
劉媽媽朝牌匾上擠了擠眼:「喏,才來三天就攬入了一大半客人,今日月初一,按照規矩,直接換了她的牌。」
「哪弄來的?可別又是什麼不清不楚的通緝犯,去年你給我找的那叫什麼?如夢?可還記得?我差一點因她吃牢飯,損了我不少銀子才了事,我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劉媽媽無奈道:「我那不是也被騙了嘛,咱今天不提鬧心事,這位如煙姑娘我讓人查過了,兒時和奶娘,兄長住在城東,不知因何事剩她一人了,無牽無掛無顧慮,自己送上門來的,誰知道現在的姑娘在想些什麼,反正只要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我都懶得細問。況且這般好的模樣,我還能放過了不成?」
「如煙……」沈員外念道,又長長的嘶了一聲,抱怨道:「劉媽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如此佳人也不讓人來知會我一聲,虧得我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銀子。」
劉媽媽彎腰賠笑:「我估摸著最近都見不著您的影子,以為是府中不便,就沒讓人過去打擾,來日方長嘛。悄悄跟您說,這姑娘眼高著呢,到今日還未有人碰過她一根手指頭,更別說身子了,您啊別急,沒準就是您的了。」
沈員外一聽立馬笑得合不攏嘴:「剛烈!正合我意!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劉媽媽安排了。」
劉媽媽卻嘆氣:「實話說了吧,比您來得早的,張大人,伍副將,還有個稀客聽說是張大人的友人,自突厥來的商販頭子,光是手下都站了一廊,他們都在後堂等著呢,您今日還是別為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