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劉澄鈺整個人都飄忽忽的,這種飄忽感足足持續了好幾天。禾柯真的向她表白了嗎?不是她誤會了,不是她聽錯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憐了,被人家吃干抹凈,還對人家的真心誠惶誠恐,她也沒有那麼配不上他吧?她試圖給自己建立信心,但是真的不太成功,畢竟她有哪樣比過別人的?
所以當有一天,禾柯叫她去公司時,她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覺。怎麼辦?又要去見他了,不是私下見面,而是在一堆認識的人面前見面。被很多人關注的情況下見他耶,她該怎麼做才顯得自然?是像陌生人那樣公事公辦板著臉,還是不在乎別人親親密密,畢竟現在他們的關係不一般的啊,他們現在可是戀、戀……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睡意又沒了。其實劉澄鈺也知道禾柯叫她去公司是有正事的,那個秦銘在這些天的壓力下當然束手無策,然後投降承認自己無能,對這次事件給公司帶來的惡劣影響負主要責任。然後身為最高階主管理者的禾柯當然不是推出一個秦銘背鍋就沒事了,不然馬上會比秦銘更慘,所以就到了她出場的時候了。
說真的,一開始的時候,劉澄鈺也沒想過自己的救場會變得這麼隆重,只是想說讓秦銘吃點教訓,她默默地把病毒撤了就完了,現在要在全部門人的協助下力挽狂瀾,還真是心虛啊。但是和見禾柯相比,這點心虛又算得了什麼。
這天,聽說劉澄鈺要回來救場的網站維護部員工早早來到公司,甚至有很多人是住在公司,好幾天都沒離開過的,他們都在盼望著這道曙光快點來到,助他們脫離苦海。而為了表示對此事的重視,連最高決策人的禾柯也親臨這個小部門,坐陣等待。至於那個秦銘,早因為嚴重失職,被降職發送去了後勤部。
主角總是姍姍來遲,但等劉澄鈺進入這個很熟悉的部門后,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她。
「欸。」劉澄鈺的眼珠子到處亂轉,因為她站了很久沒人理她,很是尷尬,只能主動出擊,「大家好啊。」
她這一出聲,才有人往她這邊瞧了眼,不看則已,一看則部門的人們都沸騰了。這個人竟然是劉澄鈺啊,是那個他們熟悉的劉澄鈺啊!連坐陣的禾柯也是狀似沉定而已,要說吃驚,怕是沒人比他更吃驚了吧。
這個劉澄鈺,幾天不見是被人下蠱了嗎?只見她腳踩一雙淺藍色細跟涼鞋,一襲無袖白底印花長裙,再往上看,頭髮顯然是燙直過的,略有蓬鬆,又很自然地垂在肩側,臉上畫著淡妝,還是粉紅色系的。
整體看上去,猶如哪部少女漫畫里走出的人。清新典雅、美麗沉靜,都可以來形容此時的她。不過,看到她的人,震撼是震撼了,臉上都是布滿了黑線。
這和她的性格也太不符了,讓人怎麼接受得了,所以即使她剛才在門邊站了很久,所有人也都以為是對面部門的客人之類,連正眼都沒去瞧一下。
看出了大家臉上那種見了鬼的神情,劉澄鈺好容易建立起的信心產生了嚴重動搖。怎麼了,哪裡不對嗎?她衣服上是不是有蟲子,還是臉上的妝花掉了?
在這尷尬的僵持中,還得說老大就是老大,果然是見過世面的。禾柯輕咳了聲,重新將劉澄鈺的工作形式上跟大家講了下,大家都知道她是來救場的,而且迫在眉睫,哪邊輕重分得很清楚,也就立刻投入了工作中。
他們倒是都投入工作中了,可她不行啊,她忐忑死了,為什麼要那樣看她啊?搞得她根本無力幹活,本來也是沒什麼活可乾的,對於這個病毒誰還能比她了解?只不過被派來救場,她總不能撤了病毒完事,還要假模假樣地研究一番,然後再形式上做個解毒編碼,將其消滅。
雖然對不住正在努力研究的大家,但她真是沒心思陪著他們奮鬥,見禾柯離開,她也後腳跟著溜了出去。
像是知道劉澄鈺會跟出來似的,禾柯有意地在走遠些后,等了她一下,結果果然被後面追上來的她叫住。
「怎麼了?」禾柯回頭問。
「我還要問你呢,我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嗎?」劉澄鈺也緊張這件事,這可是她花了一晚時間想出來的再登場造型,結果他們跟見了鬼一樣,她能不在意嗎?而且主要是要給他看的啊,她想著他是會眼前一亮的,結果他的反應跟其他人一樣。
禾柯一副很慎重的樣子在她的身上掃了一遍,「沒什麼不對的,只不過……晚了。」
「晚了?什麼晚了?」
「你這份認真對待自己的心情晚了。」禾柯真要稱讚她精神可佳,「你早就曝露了真實形象,這會再來扮淑女,難道不是晚了嗎?」
劉澄鈺再笨也明白過來了,臉騰地一紅,只有用努力來遮掩一下了,「你才是裝淑女呢,就不能想成我要是高貴起來,也能很無敵嗎?」
高貴?真敢說啊。禾柯憋著笑。
劉澄鈺恨恨地咬著牙,「別人就是真的,到我這就是裝的,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
「哪個別人啊?」事到如今,他可不敢忽視她的怨念。
「就是我樓下的那個鄰居嘛,讓你眼睛都看直了的那個。」劉澄鈺脫口而出,然後就是萬分後悔。這樣不就徹底曝露了她是在學人家嗎?東施效顰不說,還顯出她的嫉妒之心。她這麼一說,禾柯也明白了。原來她是還在在意啊,那時他說過的話,所以才想學人家的樣子,以為他會喜歡。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完全努力錯了方向。
「你根本不用在意別人。在我這,你的起點可比其他人都高太多了。」
哦?這麼高度的評價從禾柯的嘴裡說出來,不是出於同情嗎?劉澄鈺當然不滿足於他這種曖昧的點評。
禾柯也是難得竟有種被逼到絕路的感覺。因為那個起點本身就是她自己啊,一開始在他腦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的少女就是她本人,之後所有的一切全是以她為依據的,她現在卻去模仿起那些類似的人,那不是很可笑嗎?
看上去高貴又有什麼用?即使劉澄鈺是個廢柴,他最後不還是又被她吸引。所以說晚了,搞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應該趁早。現在他所喜歡的,早就與她的外形如何沒有關係了。可是這些話自己明白,要說出來……禾柯的臉也是有些隱隱發燙。
路過的同事奇怪地看著這兩個人,站在那裡都是臉色暗紅地對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吵架,沒人敢過去打擾。
「這種話不要在這說了。」意識到周圍人的視線,禾柯扭頭就走。
「嗯?哪種話啊?」劉澄鈺哪會放棄,好不容易他誇她兩句,怎麼就成了羞於啟齒的話了?不行,她一定要問到底。她一路追上去,因為不習慣穿著高跟鞋,好幾次還險些絆倒,但她是不會放棄的。
「還記得很久以前,我剛移民的時候,寄過一封信給你嗎?」被她纏得無奈,禾柯只能說:「就是那封你看都沒看就不見了的信,如果看過的話,你就會明白了。」
「啊?奸詐。」
恐怕之後,劉澄鈺又要有很多個夜晚睡不踏實了。那封信去了哪呢?說不定還在家裡的某個地方呢。
禾柯能想象得到劉澄鈺那可憐的屋子被翻個底朝天。但她到底能不能找到那封信還是個問題,誰讓她少時埋下惡果,如今又怪得了誰?若她只是想等著他主動交代,怕是等不到了。他是永遠不會告訴她他平生第一封信的內容的,因為怕她會更驕傲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