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福泰郡主心想:我也很惶恐啊,你知道一個母親看到兒子房中藏著龍陽春圖時的惶恐嗎?天都要塌下來了!
「老實說吧,陸老太太不過顧念你剛被休,所以這段日子由著你,但若你遲遲不再嫁,底下的弟妹也不好說親,男孩子耽誤幾年不妨,女孩子卻是耽誤不起,為了你底下幾個弟妹,陸老太太也不可能讓你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給你說親,到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照做了。」
陸盛杏默然,福泰郡主說這話她也知道,雖然大家現在同情她,但家中有個長姊一直待著,的確也不像話,盛梅十五,說親時還能說她剛剛回到娘家,正在調養,便等一兩年盛菊開始說親,人家就會覺得家中長女仍在很奇怪了,正常一點的門戶恐怕不願跟盛菊對親事,甚至會打聽她是不是哪裡不對勁,所以才遲遲說不出去,再過四五年等到盛桃長大,那直接不用談了,家裡有個老姊姊,肯定問題。
「身為女人,你擔心的我都能理解,我可允你不納妾,生女不嫌,三年扶正,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擔心你那小鋪子嗎?外出我也可允。」
陸盛杏的心一跳,如果這些福泰郡主都能允,再嫁給蘇榭,也挺划算的,就如福泰郡主所說,祖母不可能真讓她一直待在陸家,與其以後時間到了被逼婚配,不如允了,福泰郡主這條件不管放在哪裡都是上上之選。
福泰郡主監貌辨色,知道她有所動揺,於是笑道:「你也不用多疑,你入門三年備受冷落卻不吵不鬧這性子我很喜歡,皇祖父身體不好,一切只能從簡,放在別人家只怕要抱怨,我便是喜歡你凡事隨遇而安。」說完,她從頭上摘下白玉蝴蝶釵,放在陸盛杏手中,「這是我當年過門時婆婆送我的,現在就轉送給你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每一樣我都做得到。」
福泰郡主親自上門說了陸盛杏這件事,一下子就在陸家炸開了鍋,陸老太太跟李氏自然喜不自勝,女人二度嫁進同一門戶,那是本事,以後人家說起陸家大姑娘,也只會說她有手段,想到煩惱了好幾個月的事情居然是這種結果,李氏高興得直嚷著要上山謝神佛。
佩姨娘也替大小姐欣喜,就申姨娘跟焦姨娘害怕開鋪子的事情變成泡影,心情幾番起伏,直到大小姐後來說一切照舊,這才放下心來。
至於二房可就精彩了,呂姨娘就是不懂,好不容易陸勝順訂了親,不是該說盛梅嗎,怎麼大小姐都要再嫁一次了,盛梅還沒輪到,這得耽誤到什麼時候?
趙氏卻是暗暗捶胸,早知道福泰郡主會來,她就帶著盛菊在園子逛,盛菊今年十四,也差不多該相看人家了,盛菊生得珠圓玉潤,可比盛杏那身板好多了,若是福泰郡主看到,說不定把她們姊妹一起迎入府,將來盛菊生下兒子,讓二房也風光一把。
至於陸大禮才剛剛講過牢獄之災,有時候都還會作惡夢,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又要跟皇親國戚結成親家,而且這次才剛剛定了口頭親,陸老太太就把他叫去罵了一頓,連帶十幾年前沒出息的舊帳都翻出來,讓他從現在開始待在家,哪裡都不準去,那些豬朋狗友也不準進來。
陸勝順卻是找時間偷偷去渥丹院跟大姊姊道了歉,隨著年紀漸長,也知道自己當年的行止的確不妥,奈何錯了也錯了,無法挽回,每每見到大姊姊,內心都忍不任愧疚,真沒想到福泰郡主府會再來求親一次,這次他絕對當個好舅子,不惹事。
至於主人翁陸盛杏,則是彷佛在夢中。
回想起來,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答應的,回過神來那隻白玉蝴蝶釵已經在自己手上。
她早就知道蘇榭喜歡自己,而最近她也意識到自己是喜歡他的,只是門戶相距甚大,沒想到福泰郡主會上門提親——雖然說,是因為許多外力的關係,皇帝病危、她的年齡、弟妹的婚事,這些都擺在眼前,但以結果來說,是好的。
即便她覺得福寨郡主並沒有完全說實話,但誰又沒有一點秘密呢,她允了自己提都不敢提的,既然喜歡蘇榭,福泰郡主又給了自己很大的空間,她終究是要成親的,與其嫁給媒婆相中的,不如嫁給自己喜歡的。
「小姐,蘇爺的小廝又送東西過來了。」舜英說著,奉上一隻鶴紋木盒。這匣子陸盛杏不陌生,他到江南后,每次都是拿這匣子裝東西給她,她取出后,那空匣子再讓小廝帶回。
打開后,裡面躺著一個小鈴鼓,手掌心大小,做得十分精巧可愛,結著紅色的絲帶,拿起來揺晃時會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舜華笑道:「蘇大爺也不知道哪裡買來這種小玩意兒。」
陸盛杏晃著小鈴鼓,心想,這東西大^^也只值幾文錢,但錢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到東西時,心裡想著她。
「舜英,把我的綉籃拿來。」
舜英打開玫瑰抽斗,取出一個有蓋竹籃交給自家小姐。
陸盛杏從裡面拿出一個荷包,正面桔色底,綉著羊只,寓意吉祥,反面綉著窗邊倒立的蝙蝠,寓意福到。
再度說親,她這幾日不太好意思出門,想想便開始做起女工,給蘇榭綉了個荷包,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就用了深色的系帶,配合綿密的針腳,相信他能感受到她自心意。
她把荷包放入鶴紋木盒,連著賞銀讓舜英拿出去給那專門替蘇榭送東西的小廝。
舜華見她望著門口一臉無聊,建議道:「小姐若是沒事做,不如把帕子跟鞋面的花樣畫起來吧。」
雖然蘇家人口簡單,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不了,你把呂姨娘叫來,動靜小一點,別讓叔娘發現。」
晚飯過後,呂姨娘來了,跟趙氏用的藉口是天氣漸涼,想到花園去走走,納納涼。
呂姨娘自從知道大小姐戳破趙棋詭計,就對她很感謝,行禮也行得特別。
「婢子見過大小姐。」
「呂姨娘不用多禮,起來,坐。給呂姨娘倒茶。」
這是呂姨娘第一次到渥丹院來,陸家基本上是兒子滿十歲才有自己的院落,不過李氏出身名門,陸盛杏又是大小姐,因此破例也有了自己的地方。
呂姨娘看著這院子風雅秀致,十分羨慕,「不知道大小姐喚婢子來有什麼事情?」「我便是想問問你,外頭最近怎麼樣了?!」
皇金病重,這已經不是皇後傳口信,而是傳入民間,媒婆們一戶走過一戶,消息便一戶過一戶,光聽院牆外吹吹打打特別多,她就知道喜事急辦了起來。
陸盛梅正當說親時,呂姨娘這親娘肯定認真打聽。
呂姨娘一聽,馬上來了精神,「不瞞大小姐,外頭這親事走得可勤了,各家媒婆都是跑得沒空睡覺,婢子昨天才聽唐媒婆說,有戶人家昨天才說好,今天就過門,婚事潦草,新娘子在花轎上大哭。」
「唐媒婆可有到官家走動?」
「有,不過門戶沒那樣高就是,最多也只走到從八品,聽說官家是守三年的規矩,這可比我們一般人急多了,偏偏官家小姐又不可能跟民戶一樣,昨天說好,今日過門,聘金改日補,因此都卡著呢,要『說』是容易,門當戶對別太挑就行,可要做起來,可就難多了,聘金跟嫁妝可不是要有就有,那些專門做床鋪柜子的老鋪子,師父可是沒得休息,價格翻了倍一樣有人急著要。」
陸盛杏想到自己的嫁妝都是現成的,聘金也可以筒化為禮單,蘇家男娶陸家女,其實在儀式方面是不用太費心的。
「對了,婢子還聽說一件事情,照說一年也遲不到哪裡去,何必匆促成這樣,不過唐媒婆說,若是剛剛過了禁日,馬上成親或者馬上懷了孩子,都算不敬,若只是一般小老百姓就罷了,可要是哪日孩子飛上枝頭,這點可是會被拿出來大批特批的,原本有好前途的也會耽誤了。」
陸盛杏點頭,「是這樣不錯。」
「是啊,我們大黎朝以前也沒經歷過這種事情,這些彎彎繞繞只有官家才知曉,原來為了將來,即便過了禁日還是得再守禁個半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