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跟他一起沉淪
話說起來,潘躍打算第三次去徐導家時,便不再用安定片。正苦思著新的計策,忽聞門外人聲喧嘩,抬眼一看,徐導從大門外殺進來了!
這次他沒有提水果籃,他手上攥著一把沓稿紙,興沖沖地來到他面前。
潘躍心裡咯噔一聲,他知道,東窗事發了。
「你竟敢糊弄我!」徐導氣得胸口起伏,惡狠狠地瞪著他,「我要讓你看看,糊弄我徐立偉的是什麼下場!」
說完,他舉著稿紙在他面前一晃,潘躍赫然發現,那是他前兩天簽下的合同。
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徐導冷笑著,將合同遞進碎紙機。「想演男一,你小子也配?」
之前對他有多殷勤,現在就有多氣恨。
他掏心掏肺地對他,卻被他當猴子耍!居然還敢給他吃安定片!
這事他本來不知道,只是連續兩次打瞌睡,他心裡就存了疑慮。要知道他年紀大了,晚上睡不好,經常失眠。
可到了潘躍這裡,他就會犯困。
娛樂圈裡見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他不是看不穿猜不透。他想起潘躍給他煮的醒酒湯,想起他給他煮的麵湯……兩次都是吃了他煮的東西,絕對與他有干係。
可他心裡是願意相信他的,認為他不會算計自己。所以他不肯輕易斷定潘躍對自己耍了心機,便去了醫院做檢查,結果醫生說他體內有安定片的成分……
心中的想法被證實,徐導憤怒得無以復加!虧他還特蠢地為那小子感動了一把!
自他成名以來,圈內的藝人哪個不是對他畢恭畢敬?誰知道他就這麼栽這小子手裡了!
於是他當著他的面,眾目睽睽之下毀掉那份合約。
徐導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引來二樓其他人的圍觀。
蕭東城看熱鬧般地問:「導演,潘兄弟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啊?」
楚曼的經紀人梁秋莎心裡暢快得很,她就知道這小子的德行,能攀上高枝一步登天了才見鬼了。她也說:「是呀徐導,這是咋啦,有話好好說嘛。」
被這麼多人圍觀,徐導深感丟臉,他當然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要是說了,趕明兒娛樂新聞的頭條就成了『大導演潛規則小鮮肉未遂,被算計欺騙感情』。一世英明被葬送,淪為圈內的笑柄。
腦子轉了一個彎兒,他冷哼一聲,說:「這小子想紅想瘋了,昨晚跟我喝酒的時候灌醉了我,騙我簽下合同!」
眾人:「……」
梁秋莎狐疑地想,徐導不是號稱千杯不醉嗎,怎麼輕易被灌倒……
蕭東城則想道,大導演您昨兒不是還送水果來了嗎,跟潘躍好得跟爺孫倆(戀)似的……
大夥眼睛雪亮著呢,瞬間看穿徐導的謊言。但在這個圈子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大家都懂,所以很識趣地沒有再追問。
當事人潘躍從最初的震驚中平復過來,很平靜地問:「違約金,您是不是該賠?」那違約金,起碼還有十幾二十萬塊錢呢。
徐導當即怒了,掄起袖子就上去干架,「你他媽還敢管我要違約金!」
圍觀的人震驚歸震驚,還是去勸架了。
「你敢欺騙老子,膽兒這麼肥,今天不揍死你老子就不姓徐!」憤怒化為驚人的力量,他硬生生地衝出別人的阻攔,上去就是一拳,十分用力地往潘躍臉上砸!
「還愣在那幹什麼?快跑!」蕭東城一個箭步跨上去,攔在徐導面前,沖潘躍大聲喝道。
潘躍臉上一片淤青,看了蕭東城一眼,轉身就上樓。
徐導在天恆大鬧一場,搞得人盡皆知。過了一會兒,理智回籠,他總算冷靜下來,知道在這逗留太久,會被有心人拍到了拿出去做文章,於是他黑著臉暴走了。
事後,蕭東城很好奇地問潘躍:「你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沒什麼,就是有些事情算計了他。」
「我靠……」蕭東城真的被震住了,「你真行,居然敢算計徐立偉這位大佬!還有,你還敢問他要違約金,我說老兄,誰給你這個勇氣,梁靜茹嗎?」
潘躍:「……」
***
下午四點左右,郁萱帶著女藝人跑通告回來,剛進門就聽到前台妹子在討論早上那件事。
她並不驚訝,要是沒發生點什麼,那才不正常。她知道,潘躍這個人,心思多,愛投機取巧,誠心少,這條路註定走不長。
他也別把徐導當傻子,在娛樂圈浸淫多年的都是人精。
進了辦公室,他埋在桌前拿筆記錄著什麼。
看見郁萱回來了,他抬起頭來說:「有兩個洗髮水的廣告商找了你,要跟你談合作,約在明天早上十點的玉秀茶樓見。」
郁萱嗯了一聲,走近他,看著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戲謔道:「受到教訓了吧?」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顯然不想在這事上多談。
郁萱向來毒舌,哪會放過嘲諷他的機會?「你不是願意接受潛規則么?在徐導面前,還矯情什麼?不過一晚而已,你的機遇就來了。」
潘躍想到那個場景,厭惡地皺緊了眉。
……
郁萱很會賴床,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因為明天有約,她決定今晚早點睡覺。
正給手機調個鬧鈴,一條簡訊就彈了進來。
簡訊的頁面,出現一行字
薛銘在蘭江醫院。[圖片]
落款是段寒。
某種恐慌從心裡躥起,郁萱毫不猶豫地撥打了段寒的電話。
「你總算聯繫我了,我們都好久沒打過電話了……」段寒聲音悅耳,開場白還未說完,就被郁萱打斷。
「薛銘在蘭江醫院?你確定沒看錯?」
只有提到薛銘的事情,她才會緊張。段寒自嘲道:「我還沒眼花到看錯的地步。」
郁萱也不細問,直接讓他把地址發過來就掛了電話,她要動身去蘭江州。
段寒最近很忙,經常在麓城和蘭江兩地跑,一邊拍戲,一邊去拍廣告。
今天他在蘭江的機場拍時尚片,攝影師在做照片的濾鏡和虛化處理時,偶然發現有一人入鏡。
那人就是薛銘,他穿著白襯衫,面色蒼白憔悴。
出於對情敵的關注,段寒立刻就讓人去打聽薛銘的蹤跡,最後在一家醫院發現了他。
他把這消息告訴了郁萱,卻不想她刻不容緩地坐了夜班機過來。
所幸,麓城距離蘭江州也不算很遠,一個半小時,飛機就降落,到達目的地。
她第一時間不是去找同在蘭江州的段寒,而是馬不停蹄,直奔醫院中心。
報了薛銘的名字,焦急地等著護士的查詢,結果等了五分鐘,護士竟說「沒有姓薛的病人」。
郁萱不信,她心裡一直有個預感,薛銘當初退婚是有苦衷的。當聽到段寒說他進醫院的消息時,她越發堅信,他一定是身體出了狀況,不能進行婚禮,所以才解除了他們的婚約。
她直接闖進醫院,一群人在身後大喊大叫。
她慌不擇路,在長長的走廊穿梭,一邊喊薛銘的名字,一邊找尋他的身影。
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驚擾了一間又一間病房的病人,引來咒罵聲無數,郁萱都不在意,只是身體又累又無力。
她是穿著高跟鞋的,跑動很不方便,最終她被絆倒,摔在一間病房門前。
身後那些人追上來了,她的肩膀被人扣住。在被帶走之前,她抬腳踢開前面的門。
沒有上鎖的門輕易被踹開……
而那個讓她不顧一切趕來的男人,如願地讓她見到。
他側過身體轉過頭來,清雋斯文的臉上,掛著一抹驚訝。
他確實消瘦了很多,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儒雅風度,他朝她、朝門外的人們,豎著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噤聲。
但他想守候著的人,還是被吵醒了。
女人慢吞吞地坐直起來,嗓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還有被人吵醒的不悅,「誰這麼缺德擾人清夢啊?」
郁萱的視線,不由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霎時間,一切都明了。
她看著薛銘安撫著她,柔聲哄著她再次入睡。那女人也很聽話,乖乖就睡了。
等她睡著了,薛銘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門,將門小心地關上。
還來不及問話郁萱,就聽到她平靜地問:「孩子是你的?」
他一愕,卻沒有反駁。
「這就是你取消婚事的原因?」
他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說:「郁萱,你這逼問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郁萱笑了一下,然後恢復面無表情,「你就說是不是吧。」
「是。」薛銘閉上眼,嘆了口氣,承認了,「我想我該對她負責的,你知道……我的責任心一直很強。」
郁萱張口,想說滾他媽的,當初跟她滾床單的時候,怎麼不負責到底?
可惜她從來不是矯情的,她的尊嚴不容許她歇斯底里地質問,像個罵街潑婦一般爆粗口。
最終只能扯了扯嘴角,嘲諷地說了一句,「您的人品真是高尚。」
薛銘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向來是個嘴笨的,最後問:「你怎麼來了?」
「我啊,來看看某個人是不是得了絕症,需要來看望他最後一眼。」郁萱又發揮了她的毒舌。
「那你見到他了么,怎麼樣?」
郁萱:「事實上,他不但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即將要當爹。」
薛銘臉色很不好看。
郁萱不再看他,步履從容地走出醫院。
她沒有往機場去,雙腳拐了個彎,進了一家清吧。
這裡沒有震耳欲聾的DJ音樂,沒有跳熱舞的女郎,也沒有喧嘩的人群。
有人在唱英文歌,很舒緩很輕鬆的曲調。
郁萱拿起一杯酒,對著台上唱歌的小夥子虛虛地幹了一杯。
隔著大老遠,郁萱看到那男孩紅了臉頰。她看著興味,心想這孩子估計是個學生,來酒吧駐唱,賺點生活費吧。
她有些醉意了,從包里掏出三張紅票子遞給服務生。
那服務生眼睛一亮,以為是郁萱給他的小費,正要伸手去拿,順便道謝,就聽到郁萱慵懶的聲音響起
「給台上唱歌的小夥子的……」
服務生表情那個尷尬,只好雙手接過,走上台去。
然後,郁萱看到台上的小哥臉兒更紅了,嘴裡唱的曲子都跑調了。
看完了熱鬧,她又猛喝了一杯酒,腦子又暈又脹,有點模糊,又有點清醒。
她心裡感到暢快,也感到懊悔。
喝了這麼多,等會兒她沒法駕車了。這時候她想起她的助理,於是她很熟練地撥打了小鄧的電話。
小鄧在鄉下老家,鄉下這個時間點,早就熄燈睡覺了。
她困得睜不開眼,勉強跟郁萱說了幾句,當聽到她這麼晚還在泡吧,喝醉了沒法開車時,登時嚇得清醒了。
小鄧的老公就睡在她邊上,聽到舊主打電話要自家媳婦去伺候,很是不爽,開口道:「她不是有助理嗎,叫他去接她呀!」
小鄧經他一提醒,趕忙把話說了。
郁萱這時想起了新助理潘躍,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
此時,晚上九點半,即將十點。潘躍洗完澡出來,恰好看見電話鈴聲在響。
他聽出她的聲音,猜想應該是醉得不輕的。想到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裡醉倒,情況是危險的,於是他查詢了通往蘭江州的航班,幸好還有最後一程,就立即趕過去了。
***
潘躍到了地方,又費了很久才找到那家酒吧。
這家酒吧的生意應該不是很好,人不多,這意味著郁萱還是安全的。
他一眼掃了過去,就見到醉得像一灘爛泥的郁萱趴在吧台上。
他忙過去,叫醒她。
郁萱睜開迷濛的眼,看著他說:「你來得真快。」
潘躍無語,問道:「帶你去酒店開個房間?」
「好。」她說。
聽到這話,潘躍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醉還是沒醉。
但下一秒,她的話,讓他僵住
郁萱說:「你跟我睡一間吧。」
灼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耳際,魅惑撩人。
看著她,不知為何,他也感到燥熱,聲音喑啞地問:「你確定?」
「是……我想跟你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