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在看守所的鐵窗前，李天雷看到了頭髮凌亂，戴著手銬的羅東。

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羅東這麼落魄。

「說說吧，你幹嘛要見我。」李天雷坐在鐵窗外雙手交叉，淡淡地看著那張曾讓他無可奈何的臉龐。

那一切都是過去式了，現在兩個人的角色倒轉，還真讓人有些接受不了。

「我想求你放過我的父親。」羅東咬了咬嘴唇，勉勉強強說出了這句話。

「放過？」李天雷死死地盯著羅東的眼睛，「如果說我個人放棄對你的訴訟還可以，但是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第一，你父親要被公訴，是檢察院說了算。」

「第二，羅承宇罪大惡極，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你為什麼要為這樣一個人辯護？」

當警方控制了羅家的別墅后，即將逃跑的羅東和藍城被抓了個正著，而羅承宇卻不知去向。

幾天的審訊后，藍城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而羅東則主動交代了一切罪名。

「你把羅承宇犯的罪過全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的頭上，你不覺得有些可笑么？」他翻了翻羅東的供訊，「十幾年前羅承宇僱人殺害徐繼海夫婦時，你不過十幾歲，就有那樣的心機么？你當我們不諳世事，完全能被你牽著鼻子走？」

「我知道······」羅東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飛揚跋扈，他把頭垂下，失去了以往的驕傲。「但他怎麼說也是我父親，我從小被人看不起，如果不是有這樣一個父親，恐怕，早就被人踩在腳下。我承認，我很無能，我沒有辦法幫他做任何事······」

「幫助自己的親人不等於助紂為虐······」李天雷淡淡地嘆了口氣，「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試過，但我阻止不了他······我和羅維皓的關係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差，從小，照顧我的除了父親，就只剩他了。」

「你哥哥聽到這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含笑九泉呢？」李天雷冷笑一聲，「策劃背後捅他一刀的人，似乎也有你吧。」

「是我的計劃······和別人沒有關係。」羅東將準備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咽下，取而代之的依舊是為了別人開脫的言語。

「我活到現在一直都被他壓制著，我心裡不舒服，所以才······」他抬起頭，解釋著他自己都不願相信的所謂的原因。

「是嗎？」李天雷從口袋裡摸出一封信，「羅維皓早就知道有今天，所以這是他想對你說的話。」他將信遞給看守，請看守交給羅東，「他臨死前，都要我們不追究你的任何責任，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重新開始。你······對得起他么？」

「好好看著吧，我來訪不受時間限制，可以等到你看完。」李天雷把手收進褲子口袋，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羅東。

羅東接過信，彷彿不過幾克的紙有著千鈞的重量，他雙手顫抖著打開，拿出了信，一行一行地認真讀了起來。

讀到末尾，他突然沒有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為什麼，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麼還是要留下，如果他逃走了，就不會死了啊！」他的哭聲甚至驚動了獄警，李天雷擺擺手，示意獄警離開房間，讓他單獨留一會兒。

「對啊，如果我知道這樣做他會死，我就絕不會讓他離開。」

「那天晚上他給我發了一封私密郵件，借用UBC的系統，這樣就不會被人攔截。他說，我們身邊有一個姦細，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他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然後他就提出了一個計劃，裝作我和他分道揚鑣，讓他去試出那個傢伙的真實身份。」

「他說他的計劃可以確保我們撲滅羅家的火焰，不至於再像沒有目標的飛蛾一樣。但是，我沒有想到，這個計劃，要用他的生命作為代價。」

「好了，現在他知道了。可惜他也看不到你們這些人受懲罰了。」李天雷狠狠地咬了一下手指頭，鮮血順著指尖流到了袖口。

「知道他為什麼會和我們站在一起嗎？」

羅東搖了搖頭，眼淚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切的導火索都是因為你親愛的父親。他為之奉獻了一切的那個家，卻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家人看待。甚至，他已經訂婚的未婚妻也是因為羅承宇的利益······」李天雷強忍著怒火，沒有再說下去，「其實肖凡在他眼裡也是一樣的吧。那是我最愛的女孩，我不會讓她被你們這樣傷害。」

「你們這些狗屁家族還真是無情。」李天雷咬緊牙關，罵出了一句髒話。

「羅承宇是跑不掉的，我已經要求各國取消他的一切合法簽證，除非偷渡，否則他踏不出國境線半步。」李天雷站起身，準備離開，「我想，大名鼎鼎的羅承宇先生是不會自降身份選擇那條路的。」

「糖果，」剛剛走到門口準備離開的李天雷被羅東叫住，「麻煩照顧好肖凡。我不能盡的丈夫責任，還請你成全。」

「丈夫？」李天雷冷眼瞥了一下羅東，「不好意思，你和她從來沒有半點聯繫，無論在我眼裡，還是在她眼裡。」

「是嗎？」羅東低下頭，「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這種話，留著去見你哥哥說吧。我們各有各的利益，為了利益互相衝突本來就正常。」李天雷的背影在此時看上去有些滄桑，「只可惜，你這句對不起要等到好久才有機會對你哥哥說了。」

說完這句話，李天雷扭頭離開了會面室。

羅東手中依舊緊緊地抓著那封信，就像是他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小東，當你看到這封信時，那一定是當年被你瞧不起的那個糖果替我交到你手裡的。而那個時候，我們也必定是陰陽兩隔。不要問我為什麼走上毀滅這條路，原因，我也說不清。」

「你嫂子過世的時候就跟我說過，要我自己去追尋一條能夠通向光明的道路，我對不起她，因為我的無能為力讓她替我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就這麼背著仇恨苟活於世，你知道嗎，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的出身卑微，沒有權利繼承這個家族，我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只是想好好地輔佐你這個弟弟，能夠讓你保住家族的這份基業，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對不起，以這樣的口吻對你說這些話，是不是顯得我很幼稚呢。」

「包括到現在，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我寫好的劇本而已，我要讓父親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

「弟弟，其實你一直都是一個好人，只不過是你驕傲的內心不允許你做那些好事，可是你也一直在恪守著自己的原則。在我們那樣的家中，能做到這一點已實屬不易。」

「如果有機會九泉再見，我願來生再做你的兄長，不再像以前一樣，用自己的黑暗面去灌輸你不正確的路，而是要努力，讓你做一個沒有污垢的人。」

「一直想對你說抱歉的哥哥：羅維皓。」

羅東的眼淚再一次流出，一滴一滴打濕了這封信，一陣風吹過窗口，他似乎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牽著一個女孩的手，女孩沖他微微笑著，男子沖他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

羅東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漫無目的地揮了揮，看著眼前的身影漸漸消散。

「哥，等我出來，一定會好好努力，不再讓你的悲劇重演。」

「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哥，如果有來生，請讓我再做你的弟弟。我要把你當做自己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因為，你永遠都是那個最疼我的哥哥······」

第二天，法庭一審作出宣判，羅東因故意殺人罪但認罪態度良好，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