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塵埃落定
建寧二屆的呂布,到底是不是一個流氓,這是一個問題。自古以來,英雄和流氓之間的界限,就像水與冰一樣,不是那麼明顯。
在東大,對呂布的評價始終也是貶褒不一。劉備曾說,「呂布是個莽夫。女人如衣服,為了一個女人而殺人,實在是愚蠢至極。」
而曹孟德卻說,「呂布重情重義,只是生不逢時,以情殺人,要是放在春秋戰國時候,那是義士,不算犯法。衝冠一怒為紅顏,快哉快哉。」
呂布把砍魚的刀子,揮向董卓的脖子時,呂布認為自己是個英雄。當董卓猩紅的鮮血從頸動脈,噴到呂布慘白的臉上時,他突然覺得噁心,那股血腥的氣味如人窒息,好像自己被關在了鮑魚之肆,胃裡的東西直往喉嚨上涌。那一刻,呂布突然覺得自己也變得和董卓一樣面目猙獰。自己變成了一個罪無可恕的殺人犯。
但呂布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是不是一位流氓,是由一個女人來決定的。他自始至終,都不懂這個女人的心思。這才是呂布真正的悲哀。這個女人,便是貂蟬。
「你其實是一個懦夫。」貂蟬去看守所見呂布的時候說。
「懦夫?難道在你心裡,就沒有一點點我們過去相愛的影子么?」呂布大笑,心裡卻滴著血,他曾天真地以為,「我若愛上一個女人,心中就只會有她,世間的其他一切都不會存在。」
「我曾經愛過一個男生,但現在他卻變成了一個殺人犯。」貂蟬冷笑道。當貂蟬說自己對董卓是有感情的,別說帽子,呂布連頭也綠了。貂蟬塗了口紅的雙唇,酷似呂布內心鮮血淋漓的傷口。眼前這個女人,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呂布一直認為,貂蟬是被潛規則了。「殺一儆百」,呂布還記得自己沙啞的聲音,在整個東大的夜空中迴響。在夜空里,呂布彷彿看見貂蟬那充滿少女氣息的臉,清晰異常。
呂布還記得東大廣場後面,那一大片柔舒的四葉草。那是一片迎著微風,散著幸福的味道的四葉草。在四葉草叢中,呂布和貂蟬找到一個隱身高台,在一面斷牆矮垣上,他吻著貂蟬張開的唇角和火燙的耳垂。
貂蟬顫抖著,痙攣著,一群星星在他們的頭頂、在細長的樹葉剪影中閃著幽昧的光。貂蟬的雙腿,曼妙修長的雙腿,合得不很緊,當呂布的手放在他要尋覓的位置上時,貂蟬的臉上有一種夢幻般怪異的表情。
那一夜,充滿生命力的天空*著,象貂蟬輕軟薄罩裙下的身體。半是愉快、半是痛苦的表情,顯現在兩張孩子氣的臉上。
然而一切的一切,像大雨過後東大校內湖面上的薄霧一樣,微風一吹,就全都散了。白色的薄霧,在天空中飛呀,飛呀,最後連一個水分子都沒有留下。
貂蟬還當著呂布的面說:「我不恨董卓,他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我很多。我一生中最快樂的的時光,有很大一部分是和他在一起。」
呂布這才感覺到,感情的世界,傷害在所難免。那些微笑的身影似曾相識,那些甜蜜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現在周圍的一切變得那麼不真實。呂布的內心空蕩蕩的,彷彿靈魂也被掏空。愛情,那個他曾無比信仰,現在又變得特別矛盾的辭彙,讓他欲哭無淚。
呂布望著貂蟬的眼睛,那雙曾經讓他如痴如醉的眼睛,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冷漠如十二月的霜雪,讓人不寒而慄。這段日子,他一個人深陷頹靡而無法自拔,或者過於偏激地對待一些事情,失去理智和生活的**。為了她,自己遠離了現實生活,或者說在現實中找不到方向。然而,結果,確是這個樣子。
這樣一個女人,是虛偽還是太單純?呂布想起她說過的話:「我若愛上一個人,心中就只會有他,世間的其他一切都不會存在。」
呂布的腦海中浮現出那段視頻:在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里,乳白色的吊燈下絢爛的光,一個男人褪去紅色花格庫,一個女生平躺在紅木的大桌子上,牛仔褲被褪到小腿下邊,兩個馬尾辮不斷在鏡頭裡晃動,晃動。
這個鏡頭,永遠定格在了呂布的腦海中。呂布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兩個馬尾辮,在不停地晃動,晃動,晃得呂布胸口很痛,彷彿心被撕裂了一般。平平淡淡的人生旅途中,有時候經常會遇到一些痛心疾的事情,但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卻讓人窒息。曾經的戀人,現在變成了青春的迷惘困惑和理想主義的童話。
「啊……」,呂布大喊一聲,思緒彷彿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在黑暗裡就只有一個聲音:「這些不是真的,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然而,世界上有什麼才是真的呢?東三食堂里散著香味的肉包,洛陽公園裡潔凈無暇的雪人,火車站那晚天空的飛雪?還是校外旅館那漏*點的一夜,亦或東大廣場後邊那一大片象徵著幸福的四葉草?現在愛,他對貂蟬的愛,已經成了他的罪惡,就算自己在憂鬱中猝然死去,也得不到世界一絲憐憫。
最後,呂布想,假如自己沒有遇到貂蟬,他的生活會怎麼樣?恐怕也只有一堆頹廢的感傷。或者貂蟬沒有遇到我,她的世界又會怎樣?愛情註定是兩個人的事情。呂布閉上了眼睛,用「活不明白」來概括自己的一生。其實人的一生,什麼時候能活得明白呢?
當最後一瓣櫻花飄落在腳邊,三月的喧囂便不見了蹤影,東大新圖書館廣場前的青草地綠意在雨後淡淡的霧色間浮動。行政樓前的滿坡蘭花迎風翩翩,空中嘈雜的鳥叫聲宣告著美麗的校園在這綠色的天然大氧吧里重歸寧靜。
一切都若塵埃,在空氣里飛舞。在陽光來臨的時候,才會現這個世界,哦,還有這麼多的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