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早產

第125章 早產

丹澤在宮裡聽說過覃煬的戰績,知道不好惹,事實是,覃煬比他想象中更難纏。

他剛從一個屋頂沖跳到另一個屋頂,就聽見身後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

一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覃煬也從地上攀爬到屋脊,緊追不捨。

然後他跳下去,後面的跟著跳下去。

他翻牆,後面的跟著翻牆。

圍追堵截,近乎跑了小半個燕都城。

最後丹澤好不容易找到一棵枯樹做掩護,一躍而下,躲在雜亂的民家小院里。

覃煬跟著躍下,卻落到小院外面。

兩人一牆之隔。

似乎時間靜止,丹澤貼著牆根,一口氣沒喘勻,機警聽著牆外的腳步聲,隔著牆都能感覺到覃煬的殺氣。

就在晃神一瞬,突然一隻手扒住牆頭,丹澤來不及反應,一個高大身影縱身一躍,提著劍翻進來。

丹澤本能側向一旁,躲過橫掃過來的劍刃,接著響起瓦罐碎裂的聲音。

「覃統領,能否容在下說兩句!」他避過第二次攻擊,急急道。

覃煬冷哼:「老子從不聽死人說話!」

他火力全開對付丹澤,幾招之內毫無懸念佔上風。

丹澤無心戀戰,找到空檔,一躍翻牆,離開小院,往街對面人多的地方跑。

覃煬有的是耐心陪他耗,等著對方體力耗光,先挑斷腳筋,折磨不死西伯狗!

而丹澤這邊誤打誤撞跑進粉巷。

覃煬嘴角一挑。這個地方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路。

於是他開始迂迴戰術,把丹澤往死胡同趕。

丹澤一見遠處是死路,反應也快,一下衝進附近小二樓打開的窗戶里。

屋內兩人正打得火熱,聽見動靜,從紅帳探出頭,還沒鬧明白,就看見一個蜜色頭髮,一身官服的男人橫穿堂屋,打開房門,跑出去。

下一刻。一身銀色盔甲的男人提劍,跟著衝進來。

床上的姑娘嚇得大驚失色,尖叫起來。

再下一刻,大堂傳來打鬥的聲音。

頓時整個大堂的亂作一團,恩客和姑娘嚇得紛紛避讓,一瞬間偌大的廳堂只剩覃煬和丹澤兩人。

兩人追了一路,打了一路,體力耗半。

不知覃煬葫蘆賣什麼葯,忽然在一個空桌旁坐下,劍往桌上一拍,拿過一個空杯,倒杯茶,自顧自喝完,又倒一杯,灌下去。

他不追,倒把丹澤搞懵了。

「別傻站著,不累嗎?」覃煬抬了抬手裡茶杯,似笑非笑看向丹澤。

丹澤沒摸清楚他的路數,站著不動,警惕盯著他。

直到覃煬倒第三杯茶。

丹澤稍稍鬆動,開口:「覃統領,所有事是在下考慮欠妥。以後肯定會給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覃煬抬抬眼皮,手指對方,面無表情,「老子不管你跟那婊子什麼勾當,但覃家名譽不是你這種下九流擔得起的,懂嗎?」

丹澤也沒料到長公主無聊到一定地步,跑去徹查自己,然後告訴覃煬。

然而這個話怎麼解釋都不對。

本來就是他與長公主之間的糾葛。

思忖片刻,歇口氣,丹澤垂眸:「在下明白覃統領的意思……」

下話未出口,一個老鴇跑出來,怕兩位再打起來,砸了她的招牌,和稀泥:「這不是覃爺嘛,今兒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覃煬冷臉,瞥了眼老鴇,又瞥向丹澤。

老鴇早都注意一旁俊美小生,上下打量,笑道:「這位小爺面生得很,頭一次來粉巷吧,覃爺的朋友?」

她說話時,正好擋住丹澤的視線。

覃煬不露聲色摸到劍柄,好似無意嗯一聲:「新朋友,大理寺的。」

一聽大理寺,老鴇臉色變了變,賠笑道:「粉巷都是柔弱姑娘,膽小,您可別嚇她們。」

說著,她看向覃煬,岔開話題:「上次宋爺來,我還問他,怎麼好久沒見覃爺,可巧,今兒就見到本尊,要不我現在叫幾個姑娘來,陪您和這位大理寺的小爺喝一杯?」

「今天免了,」覃煬起身,握緊手裡的劍,推開老鴇,「免得濺到姑娘一身血,嚇到她們。」

話音未落,一劍直劈丹澤面門。

丹澤沒想到覃煬偷襲,本能一退,銳利利器離鼻尖一掌距離,劃過去。

「反應挺快。」覃煬活動下胳膊,盯著丹澤,對老鴇說,「老子關門打狗!去啊!任何損失算老子的!」

老鴇瞟了眼他手裡的劍,知道私人恩怨,勸不住,擋不住,一邊應和,一邊拚命給丹澤使眼色,要他快走。

丹澤驀的反應過來,調頭衝出去。

覃煬二話不說。跟著追出去。

老鴇看著四處狼藉,又急又嚇,叫來小廝,喊道:「快去找宋爺,快去!要他攔住覃爺,再打下去,粉巷的生意還做不做啦!」

小廝忙點頭,腿腳麻溜的出去。

找到宋執時,他正慢悠悠走在從樞密院去往粉巷的路上。

「宋爺,小的可算找到您了!」小廝抹了把臉上的汗,急道。「您快點跟小的去,出,出大事了!」

宋執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大事?說清楚。」

小廝拉著他,邊走邊說:「覃爺和一位官爺在粉巷打起來了!我們大堂被砸得稀爛,媽媽都快哭了!」

覃煬在粉巷打架?

宋執聽著稀奇,不是早被溫婉蓉管得死死的,不敢出來了嗎?還敢來粉巷打?

「他們現在在哪?」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問小廝。

小廝說估摸兩人還在粉巷。

宋執原以為又是哪個不開眼的惹到混世魔王,等他找到兩人時,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他不認識丹澤,但看官服知道是大理寺的人。

然後畫風一變,丹澤跑在最前面。覃煬追,最後面跟著宋執。

丹澤傷剛好,體力耗損得厲害,跑到最後明顯速度慢下來。

覃煬瞅準時機,一劍刺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宋執趕過來,三兩招化解覃煬的攻擊。

「你來做什麼?!」覃煬看是宋執,氣下去一半,「滾開!」

宋執看他動真格的,趕緊勸:「你兩穿官服在粉巷開打像話嗎?」

覃煬要他讓開:「像畫?像畫掛牆上!」

宋執擋他前面,大拇指朝後一指:「大理寺的人。說起來算同僚。」

覃煬哼一聲,開罵:「靠臉上位的爛貨!誰他媽跟他同僚!」

宋執沒明白怎麼回事,但看丹澤外貌明白幾分,息事寧人:「在下樞密院宋執,不知大理寺這位仁兄怎麼稱呼?」

丹澤忙作揖行禮,自報姓名:「卑職大理寺少卿,丹澤。」

宋執和稀泥高手:「好啦,好啦,今天我請客,找幾個姑娘開心開心,怎樣!」

「不怎樣!」覃煬不弄個子丑寅卯不算完。

宋執不知道丹澤怎麼得罪覃煬。但按覃煬的操性,誰惹他不痛快,他必睚眥必報。

再看看大理寺這位仁兄……

他心裡想,沒說出來,得罪誰不好,得罪覃魔王,不找死嗎?

念頭在腦子轉一圈,宋執想現在朝廷大局形勢夠糟了,覃家再有麻煩,宋家肯定跟著遭殃。

當下,覃煬在氣頭上。他知道勸也沒用,拿出殺手鐧,低語說幾句。

丹澤聽不到他們說什麼。

但看覃煬的表情變了變,猶豫片刻,收起劍,轉身離開。

丹澤見他走遠,向宋執道謝。

宋執無所謂,請他去喝一杯:「你怎麼招惹他了?」

丹澤有口難言。

宋執見他不說,沒勉強,勸誡道:「丹少卿,覃煬脾氣暴。粗人一個,別跟他一般見識,不過能不招惹就別招惹。」

丹澤說知道。

再後面,宋執請他逛粉巷,他拒絕。

不過臨行前,丹澤神使鬼差冒出一句:「卑職跟覃統領怎麼解釋都沒用,宋大人到底說了什麼,他立刻走了?」

宋執一聽這話,笑得不行:「沒什麼,我騙他,他家寶貝情況不大好,肯定走。」

丹澤一時沒明白:「他家寶貝?」

宋執說:「對啊!有機會你會知道。」

丹澤很快會意,裝不懂哦一聲,行禮告辭。

宋執沒太在意此人,樂顛顛找姑娘去。

然而他一句玩笑話,等覃煬回府時,一語成讖。

冬青一直在垂花門等他,見到人趕緊迎上去:「二爺,您可回來了,夫人一直在屋裡等你。」

覃煬哼一聲,餘氣未消:「是等老子還是等消息,看老子殺狗沒?!」

冬青微微嘆氣,低聲勸:「二爺,您別和夫人慪氣,她怕您出事才要人阻止,至於她對於丹少卿,奴婢都看在眼裡,真的沒什麼。夫人急,您沒走多久,她就落紅了。」

聽溫婉蓉落紅,覃煬火漸漸平息下來,問:「她現在怎樣?」

冬青說:「大夫剛走沒多久,要我們時刻做好準備,夫人現在情況或許懷不到足月。」

覃煬煩不過,說句去看看,就快步離開。

他進屋時,溫婉蓉正躺在床上,眯著了。

覃煬皺了皺眉,輕手輕腳換過衣服,再過來,見溫婉蓉正看著他。

他心情不好,不想笑也不想說話,搬個凳子坐床邊,沉默半晌。

溫婉蓉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些事就是這樣,越描越黑,越想說清,越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尷尬。

兩人靜默好一會,還是溫婉蓉先開口:「覃煬,我們孩子都有了,為什麼你不相信我?」

覃煬反問:「你相信過我嗎?」

溫婉蓉目光轉向他,語氣緩和:「我怎麼不信你?就因為我去看丹澤,沒告訴你?」

「你說呢?」

「問題,我提前告訴你,跟你解釋。你會答應嗎?」

「不會。」

所有問題重新回到原點。

「正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同意……」

他打斷她:「所以你偷著去?」

溫婉蓉聽這話就不舒服:「什麼叫我偷著去?祖母知道,也准許了,照你的說法,覃府只能你說了算,祖母說了都不行,是嗎?」

面對她的質問,覃煬邪火又冒出來:「你跟祖母說了又如何?!老子臉面就不重要?!」

「我什麼時候不顧你臉面了?」溫婉蓉聽他大聲音就煩,「我要不顧你臉面,找一群人跟著幹什麼?!不就是為了避嫌!」

覃煬一聲比一聲高:「避嫌就不去啊!」

溫婉蓉爬起來,一針頂一線:「我不去,他會死!」

「他死就死,關你什麼事!怎麼沒見你對老子這麼上心!」

「我對你還不上心?」

覃煬開始翻舊賬:「上心個球!你他媽現在脾氣說來就來,搬別院,冷老子幾個月,換以前你敢?!」

提起冷戰,溫婉蓉更來氣:「你好意思說!我為什麼冷你啊!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清楚個屁!老子就親個嘴,怎樣!你不依不饒!」

「那你去親啊!長公主不是喜歡你嗎,天天堵你嗎?!你也去陪她睡啊!反正你也不吃虧!」

說著,她氣得掀開被子,要下床,被覃煬抓住胳膊,不讓動:「你他媽滾去躺好!」

「你管我躺不躺!」溫婉蓉掙扎,也甩不開。

「老子不管!你想誰管?」覃煬本來氣不順,話自然不好聽,「小狼狗管你?就他那個逼德行,自己都難保還能管你?!」

不知是覃煬罵人她聽不慣,還是非要把丹澤和她說得污穢不堪。

溫婉蓉聲音倏爾尖銳起來:「你走!走!我不看見你!孩子能跟你學到什麼好!丹澤再不堪,起碼謙和有禮!你呢!你才是讀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滿嘴髒話,滿心齷齪!自己臟也想別人臟!」

覃煬沒想到她會爆發,愣了愣,下一瞬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把溫婉蓉推倒床上,整個人壓上去。

溫婉蓉連推帶咬,要他滾開。

「你壓到我肚子了!」她大叫,覃煬不理,鉗住她兩隻手就開始扯衣服。

溫婉蓉抵死不從,掙扎中,抽出一隻手,頂住覃煬的下巴,就不讓親。

一個不讓親,一個非要親。

一個拚命掙脫,一個按著不讓動。

結果兩人撕扯間,覃煬急了,反手一耳光,隨著一記脆響,時間忽然靜止下來。

溫婉蓉臉上頓時起了紅紅的五指印,鼻血跟著流出來。

她有些懵,臉上火辣辣的疼,就感覺壓在身上的重量倏爾消失,沒過一會,冰涼涼的藥膏塗在臉上。

覃煬把她抱起來,一個勁道歉,說都怪他不好。

溫婉蓉以為自己會大哭,卻沒有,她只是默默擦擦鼻血。對覃煬低聲說:「我就是可憐丹澤,因為他現在的生活,我都能體會,但他是個男人,不能像姑娘一樣,動不動哭一場。」

「而你,」她抬眸,帶著幾分厭惡,幾分疏離,「你跟長公主是一類人,只要自己開心,往死里欺負別人也不在乎,把自己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自己不快活,也不讓別人快活。」

頓了頓:「這一巴掌,我記住了,以前我沒懷孕,你都不會動手,現在孩子七個月,你變本加厲,我忍你忍夠了。」

「不是,我剛才急了。沒想那麼多。」覃煬也覺得自己不該動手,內疚道,「我就是氣這些事為什麼從長公主嘴裡知道。」

「長公主喜歡丹澤啊,」她忽而笑起來,只一瞬,嘴角又沉下去,「她就是喜歡他,但任意妄為,才會被丹澤厭惡。」

「我告訴你,丹澤差點被打死那天,最後暈在覃府大門口。你說他是狗,他跟流浪狗有什麼分別?」

覃煬皺皺眉,沒說話。

溫婉蓉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本來是不去,但他連求生欲都沒了,我當時就想,憑什麼為了長公主那種人,放棄自己的命啊!所以我還是去了,我還告訴他怎麼對付長公主,如何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覃煬語氣緩下來:「之前你為什麼不說?」

「說?」溫婉蓉揉揉被打疼的臉,自嘲道,「我說了是不是這一巴掌早點挨?」

覃煬一時語塞。

溫婉蓉抬頭。很認真地看著他:「好,你要說,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和丹澤就是君子之交,我就認他這個朋友,以後他有什麼事,需要我出面,我一定會出面,誰也別想攔我,包括你。」

覃煬就鬧不明白:「你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至於嗎?我不要你見,是為你好。」

「你是為我好,還是為你自己面子?!」溫婉蓉極厭惡推開他,「我對任何人不及對你萬分之一好,你珍惜過我嗎?!」

覃煬趕緊表態:「我珍惜啊!」

溫婉蓉一枕頭甩他身上:「你珍惜我,就是在我懷孕的時候打我?!」

覃煬只能受著,哄道:「都是我不好,要不你也打我幾下,解解氣?」

溫婉蓉推開他,沒心思聽他鬼扯:「今晚就這樣吧,你去西屋睡。我不想現在看見你。」

覃煬怕她氣出好歹:「你要不舒服,就叫我。」

溫婉蓉嫌惡地看著他:「我不見你,什麼都舒服了。」

覃煬沒轍,抱著被子,灰溜溜去西屋的榻上。

他本想睡一夜,明天早上再哄一哄,沒想到到後半夜,溫婉蓉開始發作。

覃煬直接嚇醒。

過去問她怎麼了,溫婉蓉除了喊疼,就是喊疼。

覃煬估計她是不是要生,抓件外衣。套上就出去叫人,找冬青來。

再等冬青過來,又告訴老太太,又請產婆,後半夜誰都沒睡。

覃煬站在門廊下,聽見溫婉蓉撕心裂肺的叫聲,看看自己手掌,滿心愧疚,他就想怎麼當時沒忍住,一巴掌下去了。

而溫婉蓉臉未消腫,又在屋裡生孩子。

他覺得自己不是一般操蛋。

當天邊亮起魚肚白,一聲嬰兒的啼哭讓所有人鬆口氣。

覃煬聽見不是喜悅,是如釋重負。

產婆抱出來小孩,因為早產,跟小貓一樣大,看得覃煬心裡不是滋味。

屋裡屋外,出出進進的人,跑來跟他賀喜,喜得千金。

只有冬青過來小聲問:「二爺,不進去看看嗎?」

覃煬本來想進去,但走到門口又不想了,他見她說什麼呢?

「你們先忙,我晚點過來。」他交代一句,轉身去了書房。

溫婉蓉在屋裡,聽見門廊下說話,也沒有叫人出去留住覃煬。

昨晚的氣過去了嗎?

肯定沒有。

現在孩子出來了,她更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但稍晚,冬青拿張紙條過來,一看就是覃煬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徐行時若風颯芙蓉」,特意在颯字上,畫了個圈。

「二爺說給大姑娘取名颯颯,問夫人的意見。」

溫婉蓉說不上什麼滋味,虛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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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就上:將軍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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