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滾去躺好
溫婉蓉轉過視線一眨不眨,就看見一個圓滾滾的物體破水而出,她細瞧片刻,倏爾發出一聲驚叫,調頭往營地跑。
覃煬站在原地,一臉不屑。
一具泡腐、面目全非的屍體,至於嚇成這樣?
魑魅魍魎再可怕,哪有人心可怕。
即便一百個不願意,他還得回去盯著溫婉蓉,免得那小娘們又捅什麼簍子。
溫婉蓉大概嚇壞了,躲進營帳里用被子裹緊,縮在榻上,開始高燒。
覃煬趕緊叫來軍醫,開藥煎藥,要求短時間內治好。
美人計總不能沒主角。
他黑著臉看溫婉蓉要死不活的樣子,心想摔傷快好,又染風寒,存心給他找不痛快?
壓住一劍揮斬的殺意,離開前要勤務兵加床被子,特意交代除了禁足,必須每天看人喝完葯。
折騰一下午,再出來,外面天色已晚,風卷寒氣往骨頭裡鑽。
覃煬攏攏銀狐里大氅,煩透了,溫兩壺酒去找宋執。
宋執發現他一天氣都不順,老實打地鋪,消停陪他喝酒解悶,哪也不去。
酒過三巡,兩個男人坐一起覺得無聊又無趣。
宋執借酒壯膽提議找姑娘陪才有意思。
覃煬正煩,也想找發泄出口,二話沒說答應了。
兩人披上大氅,一前一後鑽出營帳。
夜裡的疆戎,被一望無際的黑色籠罩,營地的火把在空曠的平原地帶隨風舞動,斜影打在半舊的營帳上,空氣里充斥一股濕潤的青草泥土味,剛剛應該下過雨,溫度隨之驟降。
覃煬被撲面而來的寒氣激醒。
方才縈繞心頭叫囂的慾望倏然熄滅,徒留一陣空虛。
「宋執。」他叫前面的人。
宋執猜他要說什麼:「別說你不去了。」
覃煬沒應聲,轉身背對他抬手揮了揮,朝自己營帳走去。
宋執看過去,心領神會翻一翻眼皮,覃煬營帳亮著光,看來裡面的人醒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懂。
不過覃煬沒走兩步,又回頭把他叫住。
「改主意了?」宋執嘻皮笑臉瞧過來。
覃煬一皺眉:「改個屁!老規矩,你看著下面人,明天一早誰招來轉營妓的領頭,就去領二十軍棍。」
這話宋執耳朵聽出繭,不耐煩回道:「知道了,方明兩家罪臣女眷不能碰。」
「別他媽給我找麻煩。」覃煬嘖一聲,頭也不回離開。
他掀開營帳的厚重的門帘,風從身側鑽進來,帶著疆戎特有的寒涼。
溫婉蓉打了個噴嚏,不由自主靠近炭盆,又放下手裡的書,攏緊身上的披風。
「大晚上不睡覺,吃飽撐的看什麼書?」覃煬看她就沒順眼過,語氣又沖又急。
溫婉蓉沒想到他這個點來,忙不迭起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覃,覃將軍,我,我……」
「我什麼我?」覃煬粗魯打斷,「滾去躺好!」
溫婉蓉被吼得一愣,乖乖照辦,合著衣服脫鞋上榻,很自覺地將兩床被子分開,把厚的鋪好,自己抱著薄被,準備打地鋪。
「發燒睡地上,想死吧?」覃煬一把將她推到榻上,煩躁扯過手裡被子,「睡裡面去!」
溫婉蓉「哦」一聲,聞到他身上散發的酒氣,想到第一天來疆戎的教訓,趕緊抱起厚被子,裹在身上,下床隨便找個椅子坐好。
「你幹什麼?」覃煬莫名其妙看向她,沒好氣地問。
溫婉蓉站起來回答:「不幹什麼,榻太小,容不下兩人,將軍先睡。」
說得他多愛睡她似的。
覃煬哼一聲,叫她吹燈,然後睡自己的。
他很快入眠,溫婉蓉卻坐著愣神,她已經退燒,但整個人像散了架,走路跟踩棉絮一樣,輕飄飄的,難受要死。
她知道覃煬討厭她,所以盡量不找任何人麻煩,少說話多做事,但似乎做什麼都不對。
溫婉蓉反覆思考原因,唯一解釋得通就是,她雖為溫家養女,地位不如庶出姑娘,自然配不上覃家,偏偏覃煬不得不娶她,就好比麻雀飛上枝頭也未必變鳳凰。
但她從沒想過,通過覃家變鳳凰。
起先她天真地認為,及笄前嫁出去,再不用看杜夫人臉色度日,現在看來,覃煬比杜夫人更難應付。
難道真要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溫婉蓉想了一晚上,覺得有些話得說明,她沒什麼要求,只希望以後的日子,即便在燕都,他別太為難她。
天亮前,她靠在椅背上,打算眯會就起來去拿早飯,沒想到一下子就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覃煬掛佩劍發出的叮噹聲吵醒。
溫婉蓉睜開眼,發現外面大亮,自己裹著被子躺在榻上,薄被搭在厚被上,帶有暖暖餘溫,似乎覃煬剛起來沒多久就把她抱過來。
她對他的忽冷忽熱沒鬧明白,也不敢亂問,強打精神爬起來:「覃將軍,我這就去拿早飯。」
「不用,我已經叫人送來了。」覃煬自顧自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開吃。
溫婉蓉鼻觀口口觀心,看他心情還好,洗漱過後,坐到對面,猶豫半晌,小心試探:「覃將軍,我還能回燕都嗎?」
覃煬:「能。」
溫婉蓉斟字酌句:「養父說,這次回去,他會親自登門找將軍商議婚姻大事。我沒要求,就是配合做做樣子,將來能有個小門小院足矣,絕不敢幹涉將軍生活半步。」
「然後?」覃煬波瀾不驚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