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只有自己不覺得委屈,才能將日子過好,舉案齊眉。
柳汐的才女心不懂,世俗的雙眸卻一再瞄向鳳娘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暗道大堂嫂真是財大氣粗,居家打扮也用珍珠。
她只有一對南珠耳瑺,過年時才又添了一隻鑲珍珠的金鐲,連二嫂都羨慕,更別提庶妹們兩眼放光,可不比不知道,一比較她才明白武信侯府有多富貴,大堂嫂根本是拿珍珠玩兒。
鳳娘見到她的目光,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二妹也喜歡珍珠飾品?珍珠淡雅高貴,不分長幼都適合用,可惜珍珠放久了容易黯淡,要常常佩戴才好。」
柳汐點頭,「怪不得大堂嫂在家裡也戴珍珠項鏈,若是我家嫂子如此炫耀,定會遭我娘訓斥。」
柳潔嗤笑,「三嬸也真是的,媳婦的陪嫁首飾哪天戴也要管?我們女子又不能常常出門,漂亮的首飾在家裡不用,豈不是浪費嗎?」她真的看不上三嬸的德性,總對媳婦管頭管腳的,幸虧二嫂性子柔順,悶不吭聲,才沒有上演婆媳爭吵失和的好戲。
柳汐怒目一瞪,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家嫂子端莊謙和,待公婆真心孝順又恭敬,是我們女兒家的典範,大姊日後要多學學,畢意婆家不比娘家。」
「說得好像你不會出嫁似的。」柳潔冷嗤。
鳳娘讓人重新換了熱茶,這對堂姊妹才沒有爭執下去。
看來長房和三房真的不和,在她這個新婦面前都懶得掩飾了。
分了家,手裡有錢心不慌,家產公平分配,三房挺直了腰杆子,仗著忠毅伯府的面子做生意,送兒子去書院讀書,自覺前程遠大,不比長房矮一截,自然不肯忍氣吞聲,甚至開始針鋒相對。
鳳娘回想前世從金梅娘口中聽到的伯府的糟心事,不知道今生會不會提前發生?
心念一動,她的目光游移至立於柳潔身後的碧桃,是個好看的丫鬟,尤其是那雙眼睛,清亮得似一彎明月,挺勾人的。
鳳娘的目光在碧桃臉上盤旋了一下子便移向柳潔,彷佛是順眼帶過,碧桃一下子提起的心又悄悄放下。
她沒見過比大奶奶更漂亮的人,天仙似的,傳言大奶奶長得像大長公主,大長公主那是多高貴的身分啊,當今聖上的姑母,怪不得大奶奶看人的目光帶著一股威儀,她還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呢!
小姐八月出閣,她不願當陪嫁丫頭,她的娘、老子都是府里的管事,日子過得可小美了,她不想出府,自然得為自己做打算。
鳳娘哪裡在乎她想什麼,就是好奇前世的爛事會不會重演,待柳潔出嫁后傾能看出端倪,她一點也不急。這丫頭若是個有野心的,為了忠毅伯的名聲,該出手時她可不會猶豫,免得一起丟臉。
柳汐見鳳娘面上維持淺笑,平靜柔和,知道沒有大事發生,「看戲不怕台高」的心情沒有得到滿足,便告辭回家讀詩冊去了,過兩天有詩會呢!
柳潔多關懷幾句,也走了。
不管是真心或假意,鳳娘都領情。
等人都走了后,沒過多久,天還沒擦黑便有人來回報,說柳震和沈寄一回府便去忠毅伯,不回春渚院用飯了,讓大奶奶自便。
鳳娘抬手讓人退下,沒多想,站起身,讓冬月扶她回內室羅漢榻上歪著。
桂嬤嬤小聲道:「大爺一回府便急著尋忠毅伯,還領著沈公子一起,只怕這事不小,不是沒撞到人嗎?」
鳳娘揺頭道:「不是這事,應該另有文章。」
桂嬤嬤心想也是,如果大爺一點能耐也沒有,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來,大長公主哪捨得委屈孫女。
於是,鳳娘該用膳時用膳,該沐浴時照樣滴幾滴玫瑰露,香氣襲人,絲毫沒有因柳震不在而改變。
柳震回房便往她身邊湊,「娘子好香啊!」
鳳娘笑著推他一下,「晚飯用得可香?累不累?梳洗一下松活松活。」
柳震樓住她親了一下,溫柔低語道:「一個人用膳很無趣吧,我也不喜歡一個人吃飽,只要我在家裡一定多陪陪你,今天真的有事。」
新婚燕爾,他不願妻子有一絲委屈。
沒想過他肯低聲下氣地討好自己,鳳娘紅著臉小聲道:「妾身知道,這不是馬車出了點事嘛!你忙你的,需要妾身做什麼你儘管說。」
「好,小鳳鳳等我梳洗好了,我們上床聊。」他笑著說完,就自己去凈房了。
桂嬤婊笑容滿面,十分滿意,溫聲道:「大爺待大奶奶親親熱熱的,小倆口就是要這樣過日子。」
鳳娘抿嘴笑了。
這男人肯討好妻子,前世二姊怎麼會過得不好?就因為柳震不是才子?果真是被楊修年迷去心魂,三言兩語將她捧成梅花仙子,她就非君不愛了。
心窩一窒,鳳娘暗自嘆息,幸好她不再迷戀表象。
待夜深夫妻上了床,柳震將鳳娘摟在懷裡,垂眸瞧了她一眼,感覺到她靠著他胸口蹭了蹭,心想自己真是娶了個好妻子,半點不嫌棄自己出身低,進門沒幾天就跟自己黏黏糊糊的,可見是將他放在心上的。
他的嘴角因滿足而輕揚,眉宇間充滿溫柔之色。
「我的小嬌嬌、鳳嬌娘……」他低語,在她光潔的顏頭上印上一吻。
「夫君怎麼了?」親額頭,不是這位爺的路數啊。
「想到下午的糟心事,我心想女子立身處世不容易,更該寶貝我的妻。」
她不解,「那女子真的是想騙錢的?」
「我倒希望是來騙錢的,容易解決。」他嘆了口氣,瞧她水眸盈盈地瞅著他,輕聲道:「我從頭說吧。來撞咱們家馬車的姑娘叫辛浣紗,濟南城郊人士,自幼父母雙亡,由叔嬸養大,家裡就幾畝薄田,食指浩繁,生活困頓,辛浣紗九歲就跟同村幾位姑娘一起進了越秀庄幹活,只有她心靈手巧,被一位年紀大的綉娘收為徒弟,五年後出師了,成為越秀庄的綉娘之一,給她叔嬸掙了不少錢。
鳳娘心中狐疑,這個辛浣沙交代得這樣仔細,其中有隱情?
柳震停頓片刻又道:「你知道三叔的兒子柳沐和柳況均先後前往濟南的集賢書院讀書,柳沐順利中秀才,成親后就不去了,柳況過去兩年一個人在集賢書院結交了幾位同好,其中一位是皇商薛家的兒子薛濤。
「薛濤有錢,出手大方,閑暇時約同窗們一起踏青游湖,柳況次次著吃喝玩樂,把薛濤當拜把兄弟看。有一回,越秀生的幾位年輕綉娘也結伴遊大明湖,巧遇了那幫才子,有道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柳況對辛浣紗一見鍾情,兩人眉來眼去,開始偷偷相會,這事自然瞞不了薛濤,薛濤得知后也很夠意思地幫忙掩護,因此柳況對家裡瞞得死死的。」
這不奇怪,少年交友講義氣,不管是賠錢或玩女人,都會互相掩護。
鳳娘委婉地道:「一位是勛貴之家的公子,一位是無父無母無家世背景的貧女綉娘,豈能成就良緣,柳況在玩弄人家姑娘嗎?」
柳震冷笑道:「辛浣紗可是一心一意地相信情郎會把她接來京城成親了,可見柳況沒少說甜言蜜語,許下共結連理的誓言。但去年秋末柳況回府,便沒再回濟南讀書,辛浣紗急了,聽說叔嬸想將她嫁給一名庄嫁漢,她有手藝傍身,說什麼也不願再回村裡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柳況不敢回濟南,便托薛濤帶了一封信和二十兩銀子給辛浣紗,希望辛浣紗忘了他。」
「真是薄情郎。」鳳娘啐了一口,「辛浣紗不甘心,自己上京想討個說法?」
「哪是,千里迢迢的,一個鄉下姑娘豈敢孤身上路。」柳震不賣關子,繼續道:「薛濤見辛浣紗容顏美麗、體態風流,心生歹念,騙辛浣紗要她一起回京幫柳況跪求父母允婚,辛浣紗正害怕她叔嬸給她安排親事,毫不遲疑地接受薛濤的安排,沒有告知任何人,偷偷和薛濤走了。」
鳳娘傻眼,「真是好大的膽子!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她是跟薛濤私奔,跟柳況可沒什麼關係,這代罪羔羊也太傻了。」
「可不正是蠢透了,幸虧薛濤還留了柳況親筆寫的信。」
「薛濤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