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對不起，我肚子痛要上廁所拉肚子，大家請慢用。」司子衿一鞠躬后，拔腿就跑。

「不好意思，子衿就是這樣，一點形象都沒有。」司子衿聽見媽媽在她辟后這麼說。

「她這樣很率直。」

司子衿沖回房間，心臟仍然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她是在緊張個什麼勁啊，媽和青青不會知道他們正在交往，她幹嘛表現出一副偷情被抓到的樣子啊。

初戀果然比較驚心動魄，因為沒經驗！

司子衿鑽進被子里，懊惱著自己的演技其差無比，直到手機簡訊的震動聲驚醒了她。

——我差不多準備要離開了，等會在7-11旁邊巷子會合。季揚傳了簡訊給她。

——好。她回復。

司子衿從床上一跳而起，衝出房間，沒看季揚一眼，就巴到媽媽身邊說道：「媽，我拉完了，去找一下曉霓他們。」

「跟季大哥說再見。」羅慧英說。

她咽了幾口口水，才能看向季揚。「季……季大人再見。」

季揚笑出來。

「什麼季大人……亂說話……」羅慧英笑著打她一下。

「他把青青功課教得很好，等級是神人，不宜用尋常稱呼。」因為「季大哥」這三個字，肉麻到她喊不出來啊。

「都是你的話，要出門就快去。」

司子衿得了媽媽允許，立刻轉身逃走，奔出家門五分鐘后，才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機。不過，她也懶得費事再回頭拿。

反正，她手機有設密碼，不怕人家看。

司子衿站在7-11旁邊巷子守候，沒等多久，季揚就到了。她飛快戴上安全帽，坐上他的摩托車後座。

「去我家好嗎？」季揚的聲音與風聲一塊飄人她耳里。

司子衿一僵，所有十八限的畫面全一古腦兒浮現。「幹嘛要去你家？」

「你想太多了。只是想找個地方跟你好好說話，不用東張西望、擔心被別人看到。」他的笑聲往後飄。

「真希望青青快點考完放榜，這樣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她把臉貼在他背上。

「是你太善良。」

「我不善良，是因為青青對我太好。」

「喜歡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風聲把他的話吹得斷斷續續的。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她挨近一點問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看順眼了。」

「一開始就喜歡？」看不到人的好處是，她可以盡情問想問的問題。

「不。我一開始覺得你脾氣大、喜怒無常，正好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真的假的？難怪我覺得你一開始對我愛理不理的。」

「直到後來，你來跟我道歉，我就想說你怎麼這麼可愛、說話這麼有意思，之後就怎麼看都順眼了。」

「停……可以不用再說了，我的臉皮其實挺薄……」

摩托車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她說：

「還有，你總是會讓我笑。」

「那你應該去追求豬哥亮，他可能會讓你笑得更大聲。」她不以為然地一努嘴。

「哈哈！」在他的大笑聲中，摩托車再次往前行進，然後慢慢地在他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他停好車，拉起她的手。

「沒有要見家長吧？」司子衿定在原地。

「我媽沒跟我一起住。」

「所以你跟你爸住？」

「我爸另外有家庭。」

「喔。」她多看了他一眼。

「就這樣？」他等著她提問。

司子衿怔怔地看著他半天，覺得他臉上表情有些不對勁，可她實在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只好抓了抓頭髮說道：「不然要怎樣？難道要抱著你說『可憐的孩子』？還是要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你？你爸媽的事，是上一代的事，我瞧你把自己過得滿好的，這樣最重要了，不是嗎？」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頭看著她。

「我說錯話了？」她乾笑。

「不是，我只是在想……」他的額頭抵住她的。「我以為我不可能再更喜歡你了。」

司子衿的臉瞬間辣紅，屏住氣息，後退兩步，沒再倒退第三步的原因是因為他拉住了她的手。

「媽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們老人家不要動不動就來這種台詞，我年紀小心臟不夠有力，承受不了啊。」她用力揉著手臂，試圖用大叫來掩飾她對這種場面的不自在。

他哈哈大笑，攬住她的肩。「我們走吧。」

她身子緊繃了一下，才又漸漸地放鬆。

「那個……你家的事，你想往下說就往下說吧。」

「簡單來說，就是有錢的男人搞外遇，小三懷孕了硬要生下來，男人不認賬，給了她一筆錢打發她。後來，分手多年後，男人的孩子死了，他才又想到他還有個應該已經在念大學的兒子，所以又回頭來找小三。只是，因為大老婆還健在，所以小三被扶為二房，再繼續糾葛。」

她聽得目瞪口呆，覺得像在看八點檔連續劇。

「很誇張，對嗎？」他揉揉她的頭髮。

為了顯示她年紀雖小，卻見多識廣，所以輕咳兩聲后說道：「也還好啦，就是一般連續劇老梗。反正你大媽也沒找人暗殺你，或者你其實不是你爸親生的，或者是你和大媽生的女兒在不知道彼此有血緣的狀況之下戀愛了，那樣比較厲害……」

他雙手一拍，大笑出聲。「我輸了。我的身世真的好不坎坷。」

「是啊。」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大步往前走。「真的太稀鬆平常了，所以以後千萬不要拿出來亂說嘴討同情喔。」

他握緊她的手，傾身在她頭上落下一吻。

她心花朵朵開，仰頭對他微笑——她就知道現在每天洗頭是正確的決定啊。

【第七章】

司子衿到了季揚家后，非常訝異於那一室的窗明几淨。她原本以為男生房間都是又臟又臭的，除了羅天倫之外——因為羅天倫都是這樣告訴她的。

可季揚家很乾凈，比她的房間還乾淨，東西也收拾得很整齊。

「你租這裡一個月多少錢？」她裝老成地問。

「我媽用我爸給的錢買的。」

「你爸很有錢。」

「非常有錢。」

「那你幹嘛還要我爸幫忙找創業基金？」

「我不想用那個人的錢。」季揚沉著臉說：「我住在這裡，是因為我如果不過來住，我媽就會三天兩頭到學校找我麻煩。可是，關於學費、生活費，我用的都是我當家教賺來的錢。就連這裡的房租，也是每個月存進存摺里，到時候要還給那個人的。」

「辛苦了。」她拍拍他的肩膀。「我欣賞你的骨氣……」

鈴鈴鈴。季揚的手機響起。

他看了一眼電話，皺了下眉后看向她。

「是青青。」

司子衿立刻跳起身，想找地方躲。

「她看不到你的。」

「是喔。」她僵在原地，不知道他怎麼有法子笑出來。

她跟他約會，青青打電話來，這是多麼十萬危急到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啊。

「喂，我季揚。」他接起電話，目光卻是直盯著她。「青青，有事嗎？……是，我已經在我家了……你可以在電話里問……有急到一定要現在過來嗎？」

司子衿用力搖頭，背起背包就要往外沖。

季揚搖頭拉住她的手。

「我馬上就要出門了，可能沒辦法。或者，你晚點再問你爸爸或妹妹吧。」

他掛上電話，把司子衿拉到面前。

「青青說有功課要問，說你不在家，手機也沒帶，所以只好問我。」

「有這麼急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滿急的。」

「那你還掛她電話。」她脫口說道。

「我是家教，不是她的男朋友。天大的事，也不該是我去處理。」季揚沉聲說道。

司子衿看著季揚，第一次覺得他好狠心。可她又沒法子責怪他的狠心，因為他說的確實沒錯，她不能接受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青青是她姊姊啊。

「你想，青青會不會是發現我們的事了？」

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司子衿大叫一聲，立刻躲到沙發后蹲下。

季揚大笑出聲，但笑意只持續了一秒。

「你在笑什麼？」屋內響起一道司子衿沒聽過的女聲。

「你來做什麼？」司子衿聽見季揚這樣說。

「我是你媽，我想來就來。」

司子衿在沙發后瞪大眼睛，努力想把自己再縮得更小一點。不過，此舉顯然徒勞無功，因為一雙塗著桃紅色指甲油的腳已經出現在她視線里。

她在心裡哀嚎一聲，然後強迫自己起身喚道：「季媽媽好。」

季揚的媽媽板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