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善良?她怎麼不說老虎不吃肉。雙目一眯的華勝衣冷視著小姑娘,左看右看都覺得她不懷好意。
【第三章輕鬆干農活】
華勝衣討厭人多的地方,厭惡吵雜的聲響,全是一堆臭漢子的軍營真是讓他一刻也多待不住,因此每逢十天一休沐,他便會迴流放村獨處,有時練練功,有時靜坐練氣,翻翻兵書研究些行兵布陣的兵法,一個人能讓他心情平靜,少些煩躁。
但寧知秋正好相反,她最喜歡湊熱鬧了,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一刻不得閑,人多的地方就有她。
唯恐天下不亂的她老是無事生事,原本沒有的事被她三言兩語一撥弄,清水也變濁了,混水好摸魚嘛。
雖然她身子骨很差,動不動就生病,可是無法減少她愛捉弄人的興緻,一有機會便滿口胡說八道,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還反過來感謝她,滿足一下她小小的樂趣。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能玩的事越來越少了,以前還能說她小,百無禁忌的胡鬧,如今只能規規矩矩的坐不揺裙,笑不露齒,與人交談要細語輕聲,雙眼不可放肆地直視對方的眼睛,得謙恭順良,和氣溫柔。
「爹,這就是城裡呀!」假意驚喜的寧知秋坐在驢車上,掀開車帘子一再往外瞧街景。
蜀地民風較開放,不若京城嚴謹,也少了江南人的拘束,這裡的女人不怕人瞧,能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干著和男人一樣的活,做著男人一樣的事,潑辣的性子連男人也敢開罵。
別說拋頭露面了,露膀子打人都敢,這兒有不少人家是女人當家做主,男人只有一邊站著聽話的分。
辣妹子、辣妹子,說的便是川蜀的姑娘。
「是呀!剛好是趕集日,人不比我們安陽少,到處人頭攢動的,一會兒你得跟好爹,別亂跑。」人一多難免就有拍花子,他的女兒雖然瘦弱了些但長相出眾,就擔心被有心人盯上。
「爹,我會幫你看緊二姊的,她太不乖了,常常看到好玩的事就跑開。」根本是來亂的,沒人比她更鬧騰了。
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孔出現在驢車前,惹得寧錦昌會心一笑,可是寧知方話才說完便被人拉進驢車,腦袋瓜子上落下好幾顆兇殘的爆栗,打得他無處可逃,只能抱頭哀呼求饒。
「誰叫你說我不是,我最乖了,從不使小性子,再無的放矢毀謗我,兩罪並罰從嚴教化。」她早他能說的嗎?活得不耐煩了。
「是是是,二姊是天上仙女,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暴打我了,我要跟娘告狀。」二姊身材幹癟癟地,打人卻很痛。
「呿!娘最疼我了,你若不想再被大姊揍一頓就舌長三寸吧!小男子漢也學人當八婆。」好的不學學壞的,男兒當頂天立地,豈能如無知婦人東家長西家短,盡生口舌是非。
寧知秋沒放過弟弟的又擰起他耳朵,狠轉了一圈才罷手,把他擰得哇哇大叫又淚眼汪汪。
「爹,救命呀!二姊又發病了。」這次是瘋病,一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連親弟弟都痛下狠手。
看著車內的一兒一女滾成堆的鬧著玩,捻胡一笑的寧錦昌目露柔光,心裡充滿愉悅。
「不許再鬧了,惹人笑話,你二姊身子不好,你要讓著她。」他吆喝一聲,驢車停了下來。
「每次都要我讓……」一隻揮舞的小粉拳往寧知方的眼前一晃,他滿嘴的咕噥立即噤聲,他某些時候還挺怕他二姊的,二姊拳頭不可怕,整人的花樣才嚇人。
「秋兒,下來,醫館到了。」面對女兒時的語氣,寧錦昌輕柔得彷佛怕驚嚇到天生休弱的小女兒。
不管有沒有生病,當初在南時,每個月都會固定請一位大夫到府診個平安脈,以確保一家無虞,如今來到異鄉雖多有不便,但寧錦昌仍是想帶女兒來診診脈,其他孩子都健壯如牛,連聲噴嚏都不打,偏偏小女兒身嬌體虛,叫人放心不下。
來蜀地途中女兒病了那一場,也不知有沒有好全了,即使小女兒的身子讓他們當父母的多勞心幾分,但兒都是心頭肉,他們甘之如飴。
「到了?這麼快呀!」她還想多看看街上的行人,剛剛她還瞧見一個變戲法的,把別人的荷包變到自個兒懷兜里。
手快之人有橫財。
「你這身子呀!得讓大夫好好瞧瞧,別又病了。」她怕冷又怕熱的,不好伺候,偏偏更怕吃藥,一哄再哄才肯喝兩口。
「爹,人家兩年多來才病那麼一場就把你嚇著了,女兒看起來身子弱,其實比誰都壯,你不要太操心了。」下了車的寧知秋拉著親爹的衣袖撒嬌,神清目明,盈盈而笑。
寧錦昌笑容中帶著微澀的疼惜。「你打小就不安生,出了不少事,爸和娘心裡難免多心疼你些。」
會吵會鬧的孩子有糖吃,而她卻是完全不吵不鬧,全然的接受乖舛的命運,三番兩次在絕處中徘徊。
女兒無事便罷,一有事便是要命的大事,好幾次差點過不去,莫怪他和她娘心椋膽顫,老是掛心著,放不下。
兒女都是債,一輩子還也還不清的債。
「會好的,爸,少時多災大了福氣,所謂禍福相儂,女兒吃了這麼多苦頭,老天爺也該補償補償一二吧,沒有人一直倒霉的。」看得比誰都開的寧知秋反過來安慰父親。
他苦笑,對女兒的無怨樂觀感到欣慰。「進去吧!看完診后還要去買些糧食,家裡也得添些物事。」
現在是夏天還好,不用急著添厚實衣物和被褥,不過蚊蟲多,驅蚊的薰香和帳子總是得買,不然孩子們被夜蚊叮得西腫一炔、東腫一塊,手臂、臉上都是一堆紅點點。
還有慣用的器皿,下田的農具,家中的碗碟也得添一些,凈身用的大木桶,裁衣製鞋的料子……林林總總都要錢,好在小女兒偷藏了兩百兩銀票以及金簪,兩樣湊湊能撐個一年半裁,短期內還夠用。寧錦昌帶著一雙兒女走進名為「和春堂」的醫館,一名四旬左右的大夫為寧知秋把了詠,確診病情已愈,寧錦昌才安心,給了五十文診金又包了幾帖養身的藥材,幾個人才從醫館走出來。
可真應了那句人生何處不相逢,三人剛要離開時,幾名穿著軍服的高大男子正要入內,兩撥人就在門口碰個正著。
門很寬,但多了幾人就變得狹窄,一進一出堵住了,所有人都面上一怔,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嗯!好狗不擋路,軍爺的路你也敢擋。」嗓門大的百戶大人一臉兇相,只差動手將人推開。
「軍爺此言差矣,這裡是讓人出入的門口,我們要出門,是你們擋著出口不讓我們出去。」寧錦昌不動怒,不卑不亢的講著道理,文人的之乎者也和筆鋒比刀劍還利。
好狗不擋路,擋路非好狗,不論是好狗、壞狗,擋人路的就是狗,這不是百戶大人找罵挨嗎?
他是擋路犬。
「是這樣嗎?」滿是納悶的雲詹先搔了搔頭。
「你們不讓開,我們就無法出去,若是全往裡頭走就太擠了,不如幾位先往後一退,也就幾步路。」有人退讓才能暢行無阻。
「好像說得有理,我們……」嗔?不對,為什麼他們要退,一個平頭百姓帶了兩個毛頭小娃,居然也敢跟他爭道,太久沒殺人都聞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了嗎?
「老小子,你敢誆我,明明你們往牆邊一站就讓出道來,竟然要軍爺們給你讓道,你好大的膽子!」脾氣不好的雲詹先抽出腰間的配刀,亮晃晃的透著懾人的寒光。
「讀書人不打人,我們只講道理,小兒、小女雖然身飛瘦小,可是各位軍爺一起往裡頭走,又是配刀又是劍的,難免磕碰到,到時又是有理說不清了。」寧錦昌暗喻武人勇武百餘,智慧不足,一高事只會無理取鬧,粗暴動武。
「酸儒。」他最怕讀書人了,讀書讀傻了,引經據典的能說出一大篇,連出處和文章都能倒背如流。
「儒士不酸,酸的是心態。」他為天下文人說句話,讀書方能識人,讀書才是明辧事理的根本。
「你……」想死嗎?還敢指正他。
「華哥哥,你和你的朋友生病了嗎?病得很重是不是,要是快死了得趕緊抬進去治,不然就得一口薄棺眾人哀弔了。」寧知秋一開口更毒,直接咒人死,不愧是親父女,嘴上一樣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