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靜空站在原地,並沒有相送,只是在他們兩人轉身後,用陰沉的眼神注視著莫湘蕾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路的盡頭。
「是安樂侯府的人嗎?看來可能會有些麻煩了……」
莫湘蕾一上了馬車就沉默不語,方圓以為她是真不舒服,回頭就讓車夫用最快的速度將人送回侯府,並且準備一回府就去找大夫來瞧瞧。
可沒想到莫湘蕾一回到府里,開口的頭一句話不是讓他去找大夫,而是問明白了夏侯彧在書房后,就直接去找他。
「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方圓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想著。
然而,莫湘蕾匆匆跑到書房外,本想敲門,卻又停住了動作。
她知道這件事情其實不怎麼好辦,因為除了她認為的異常狀況外,能夠證明三清宮和那棟屋子有問題的證據一概都沒有。
莫湘蕾開始猶豫到底該不該和他說這件事情。
她想要幫那些人,而沒有他的幫助的話,她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但她都決心要跟他分開了,把話說得那麼斬釘截鐵,現在拜託他幫忙,如果事情辦成了還好說,但如果始終找不到證據,讓他瞎忙了場,那她心裡可就過意不去了……
就在她陷入了兩難的時候,書房的門主動打開了,夏侯彧那張總是帶著淡淡微笑的臉出現在眼前。
「怎麼了?今日去三清宮出了什麼事嗎?」
夏侯彧輕柔的嗓音宛如宜人的微風,吹拂在心上,讓人忍不住放鬆,甚至想把所有的想法全都傾訴給他聽。
可她卻在脫口而出之前,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我是說假如……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信嗎?」
夏侯彧挑了挑眉,知道今日出門必然遇到什麼事情,才會讓她突然這樣問。
他沒有半點的遲疑,直接回道:「自然,你說的我自然是不必懷疑的。」
「就算……有些事情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甚至只是我自己的懷疑,你也相信嗎?」莫湘蕾覺得自己已經語無倫次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麼。
是想要先得到他的信任,還是就想這麼直接說出今天她發現的事情?
夏侯彧察覺到她的不安,抬起手想要安慰她,可是想起了她上回對於他孟浪行為的過激反應,最後抬起的手只是輕輕地在她的頭髮上一滑而過,「沒關係的,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儘管說給我聽,說不定不只是你的懷疑。」
他的聲音平緩而有力量,她抬頭看見他眼裡滿滿都是溫柔和信任,於是她深吸了口氣后,緩緩地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遭。
剛剛在馬車上,她就已經把今日進入三清宮后的事情想過了一遍,發現了更多奇怪之處,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對三清宮抱著懷疑,所以才覺得處處都是疑點。
她先說完自己發現的那些問題,然後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不通的是,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被拐來的,為什麼會自己走進去那宅子裡頭?這無法解釋。
「其次,三清宮的名頭不小,如果每回去的人都有人消失了,那麼不可能沒有風聲傳出來,畢竟我看到的那些女子,大多數人穿著並不是太差,人不見了不可能會沒鬧出動靜來。」
這是後來在車上時她想到的一點,也是讓她懷疑自己的理由之一。
她有些猶豫和害怕的問:「你說……是不是真的是我想多了?」
夏侯彧一直靜靜聆聽,不曾打斷她的話,對於她最後不自信的問話,他回以一個淡淡的笑容和肯定的答案。「既然有了懷疑,那就去查查又有何妨?」
他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的人,而且相處這段日子,他很清楚她對刺繡和布料有多了解,所以她基於服飾而下的判斷非常可信,既然她覺得不合理,那必然確實是有問題。
莫湘蕾有些猶豫的出聲,「可如果真的是拐子之類,不可能沒半點風聲……」
畢竟是天子下,就是發生竊盜案都能夠鬧上幾天,更別說是丟了幾個人了。
「無妨,我恰好認識京兆尹,讓他派人先悄悄去打探一番,那也不費什麼事。」夏侯彧一錘定音,直接就把這事情包攬了下來。
莫湘蕾愣愣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沉默地想了許久,才緩緩問:「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你這回的恩情?」
夏侯彧沉聲道:「我不需要你的回報。」
「可……這樣不就等於我欠了你嗎?我……你不讓我做點什麼,我……」她有些慌亂的偏過頭去,偏偏怎麼躲都躲不過他炙熱的眼神。
就像他酒醉那夜讓她無處可逃的炙熱眼神,讓她好些個夜晚都難以入眠。「湘兒,你該知道我最想要的回報是什麼,」夏侯彧看著她,把她臉上的慌亂還有不安都看在眼裡。「可是我不想拿這個要求你,否則我跟你師傅挾恩相報有何不同?我不想這樣。」他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一開始,他只是對她抱持著好感,想著就這麼成親也不錯,可是等他看見了她的眼淚,看見她撕開自己的傷疤,把自己最不想讓人見到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就像怕他什麼都不知道,是吃了大虧一般……她這模樣讓他止不住的心疼,也才明白自己已經愛上她。
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多佔人的便宜,似乎就怕虧欠了人什麼一樣——他是不知道她這種性子是怎麼養成的,這樣的性子,好也不好,雖然讓人覺得可愛,可是在婚事上頭……就讓他覺得有些棘手。
兩人的身分差異本來就擺在那兒,他不在意,也只能勸著她也不在意,可她仍要算得明明白白,顯然還是很在意。
而三清宮的事,即便她懷疑錯了,他也肯定會把事情攬下來的,因為如果沒有這件事,他也很難有其他的突破可以打開她的心房了。
莫湘蕾輕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答話,糾結半天才說:「你……我說過了,我不好,你該找個更好的姑娘成親的。」
夏侯彧想也不想地反問了回去,「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在我眼裡,什麼叫做更好的姑娘?每個人的標準都不同,就像我和左書凡兩個人,他比我年少有為,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功名,四肢俱全,而我除了瘸了條腿,這輩子還可能只能守著個不怎麼值錢的候位,不能考科舉,在眾人眼裡,他比我還要好,而你呢?在你眼裡是怎麼樣?」
姊姊曾說過他這人在婚事上有些天真,總想要找到能夠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卻不知世上大多數人都只見過那麼一面,然後就是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定下婚事。
縱使現在民風開放,男女之間可多相處,也鮮少人能夠找到合心意的伴侶。
再者,他只說要合他的心意,可又沒有個標準在,是要怎麼挑選?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或許只是他懶得和一個女子綁在一塊一輩子的借口,但是在見到她后,他發現其實只是沒遇到正確的人。
原本打定的主意是,兩人成了親再慢慢的讓她習慣自己,接受他真正的樣子,卻沒想到她有那樣的過去,一次孟浪得太過,直接就讓她寧原被休也要跑。
她拗起來也是真拗,而他也不敢強逼她,就怕弄巧成拙,只得先想法子讓她好好的待在他的勢力範圍內。
想來周嬤嬤也是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這些日子也都不到他面前來說兩人不合適這類的話!
莫湘蕾被反問得語噎,因為如果讓她來選的話,自然是他比左書凡那個儒弱又沒有拒當的男人來得好。
看出她無法反駁,他語氣溫柔,眼神卻透著霸氣與堅定地道:「我知道你是想著我不會逼你,所以想讓我自己放棄,可你錯估了我的性子,這世上,我想要的人事物沒有很多,但是只要我想要的,那就絕對不會放手。」
姊姊以為借著出征深入神族國土畫輿圖是皇上指派他的任務,可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是他自己討來這個任務。
只因他覺得,既然無法在朝為官施展所學,那他就靠著雙腿去走遍天下,為百姓出一份心力。
這是他的心愿,所以即使最後他瘸了一條腿,他也從不後悔。
夏侯彧說完后,也不管她是不是被嚇到了,臉上那一抹強硬的神色頓時消逝無蹤,只留下淡淡的微笑,把話題又給繞了回來。
「三清宮的事你也別擔心了,到時候有了結果我會說給你知道的。」他看她一副還回不過神的樣子,終於忍不住衝動,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拍了拍。